講完這個故事,丹尼爾站起來,拍掉褲子上的灰塵,走到少年的身邊,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對少年說:“回去吧,米尺他們應(yīng)該都醒了?!?p> 少年的手指攥成了拳,他的脖子緊繃著,耳朵里響起類似于失聰?shù)奈锁Q聲……天啊,米尺,你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早餐是面包和牛奶,老奶奶坐在桌前,看上去沒什么胃口。
米尺鼓著腮幫子,像小松鼠一樣,咽下去嘴里的食物,問老奶奶:“您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老奶奶摸著自己的脖子,猶豫著要不要告訴米尺,思索片刻,還是決定說出來:“保鏢小姐,我的翡翠項鏈和耳環(huán)都不見了,還有一個翡翠手鐲,我記得昨晚睡覺前,我把它們?nèi)∠聛矸胚M(jìn)床頭的首飾盒里了,可是早上起來卻找不到了?!?p> 米尺瞇起眼睛,翡翠珠寶一定是被賊偷走了,她的視線里帶著懷疑和審視,挨個掃過正在吃早餐的機車男們,男人們紛紛搖頭,嘴里說著“不是我”“我沒拿”“不可能是我們”。
她看見丹尼爾從外面走進(jìn)來,米尺便對他說:“老奶奶的翡翠珠寶丟了,你查查你的人,哪個手腳不干凈?!?p> 少年跟在丹尼爾的后面,走進(jìn)舊倉庫,這倒是出乎米尺的意料之外,昨晚兩個人還恨不得打一架,今天就冰釋前嫌了?
不過,少年昨晚是睡在老奶奶那屋的,不知他是否見過老奶奶的首飾盒,于是,米尺問少年:“你夜里睡覺的時候有聽見什么奇怪的動靜嗎?老奶奶的翡翠珠寶丟了?!?p> 少年有些心不在焉,他還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面,迷茫的抬起臉,“嗯,你說什么?”
米尺隨手撿起一?;ㄉ?,彈到少年的額頭上,這小孩兒,呆頭呆腦的毛病又犯了,“我說,老奶奶的翡翠珠寶丟了?!?p> “什么丟了?”少年摸著被花生米砸中的額頭,腦子還有些糊涂。
“翡翠啊翡翠?!泵壮呷滩蛔∮殖倌陱椓艘活w花生米,這呆小孩兒真愁人啊。
翡翠……少年在心里琢磨著這兩個字,他好像在哪看到過,但是他又想不起來。
一個五大三粗的機車男,正在往面包上涂草莓醬,抹了厚厚一層……少年看著鮮紅色的果醬,又想起昨晚那個被夢游中的米尺殺死的男人,腥臭的人血染臟了他的衣服和雙手,手已經(jīng)洗干凈了,衣服也換上了新的,但血腥味,還沒有散去。
等等,尸體,對,他在尸體上衣的口袋里看見過露出一角的翡翠。少年的臉,瞬間煞白煞白的,他猛地看向米尺的眼睛,還是如月色一般,不冰冷,卻也沒有溫度,她對自己在夢游中殺人這件事,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了嗎?
“看什么看,我臉上有花???”米尺伸出手在少年呆滯的雙眼前,揮了揮。
少年回過神來,眼神閃躲,慌亂的說著:“沒,沒看,沒看什么?!?p> 既然米尺自己不記得了,那他也不會在米尺面前再提起這件事,尸體是由他親手埋葬的。已經(jīng)成了舊倉庫外的幽靈,它永遠(yuǎn)不能再開口了,至于尸體口袋里的翡翠,他絕對不要再翻開泥土,如果一定要做,就讓丹尼爾去做,少年在心里打定主意。
老奶奶嘆息一聲,她不想為難米尺和少年,也不想再打擾丹尼爾他們,還因為……“那只是不值錢的假翡翠,是假貨,丟就丟了吧,算了,保鏢小姐,我們不找了?!?p> 這時少年才想起來,老奶奶曾告訴過他和米尺,翡翠珠寶是假的。
“老奶奶,真的沒關(guān)系嗎,翡翠……”少年很想說他知道翡翠去了哪里,但他忍住了,沒說出后半句話。
“算了,算了,假貨不值錢的?!崩夏棠滩⒉恢倌晷闹兴?,她刻意的用輕松的語氣說著,好像真的不在意了。
吃完早餐,米尺他們就要離開舊倉庫了。
丹尼爾被一群小孩子圍在中間,他金色的長發(fā)濕漉漉的,好像剛剛洗完澡。他抬起手向米尺和少年揮手告別,他抿緊嘴唇,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里是濃的化不開的失落。
一個小孩揪住丹尼爾的衣角,聲音響亮而童真:“丹尼爾,你不是說那個短頭發(fā)的姐姐就是賣火柴的小姑娘嗎,她為什么不留在舊倉庫和我們住在一起???”
丹尼爾輕輕摸著小孩的頭頂,“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們也要走自己的路,兩條路只是短暫的相交了一下,然后便各自延申向不同的方向?!?p> 另一個小孩握住丹尼爾的手指,晃了晃,丹尼爾不解的看著小孩,小孩用清亮的童音對丹尼爾說:“那你,你不要傷心哦?!?p> 丹尼爾在心里問著自己,我傷心了嗎,可能,有一點點吧。
回到酒店,米尺詢問老奶奶今天還有什么安排嗎,他們明天就要做飛機回濱海市了,而少年的這個暑假也過去了一小半。
“今晚還有一個約會~”老奶奶笑瞇瞇的說著:“我兒子就定居在卡城,今晚我要和兒子一家人在西餐廳共進(jìn)晚餐,我?guī)捅gS小姐和小紳士也預(yù)約了座位,你們可以陪我一起去嗎?”
少年覺得自己一整天,應(yīng)該都沒有享用美食的胃口。
米尺看著悶悶不樂的少年,也不知道這小孩在心里想什么,她不安分的爪子捧起少年的臉,然后仔細(xì)瞧著少年有些憂郁的丹鳳眼,莫名覺得自己好像看不懂少年眼里藏著的東西了,這個曾經(jīng)清澈如湖水一般的少年,慢慢的讓人有些看不懂了。
米尺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少年立刻紅透了一張粉白的臉,連耳尖都帶著紅。嗓音因為緊張而帶上了沙啞的質(zhì)感:“你,你,你干什么?”
米尺收回自己的爪子,看著初長成人的少年,她隱約覺得,不能再把少年當(dāng)作小孩子了,要把握好距離的尺度,一旦過界,就會造成很麻煩的后果,這是米尺絕不想面對的東西。
米尺轉(zhuǎn)頭對老奶奶說,臉上已重新?lián)Q上了笑顏:“我們當(dāng)然要陪您一起去,您決定了今晚要穿哪件禮服去嗎?”
老奶奶的房間里,琳瑯滿目,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班?,我都搭配好了,另外,我還幫保鏢小姐和小紳士選好了禮服,就是這兩件,你們看看喜歡嗎?”
老奶奶將衣服,分別遞給米尺和少年,少年接過衣服,一時還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他的臉通紅通紅的,靈魂不知飄向了何處。
米尺曲起一根手指,在少年腦袋上敲了一個包:“呆子,奶奶問你,這件衣服,你喜不喜歡,晚上我們要穿禮服陪奶奶去赴宴。”
少年根本沒心思看這件衣服,嘴上敷衍的說著:“喜歡,衣服很好看?!?p> “嘿~”米尺無奈的一笑,少年今天怎么比平日里更呆了。她將少年推出了老奶奶的房間,嘴上說著:“你自己回房間換好衣服,然后在酒店大堂里等我們?!?p> 米尺理解的酒店大堂是二樓的貴賓廳,而少年理解的酒店大堂則是一樓的前門大廳,總之空間和理解上的錯位,注定兩人要走岔了。
老奶奶為少年準(zhǔn)備的是一套黑色的燕尾服,鏡子前,少年看著陌生的自己,一條絲綢的領(lǐng)結(jié),他總是系不好,郁悶的揪著自己的頭發(fā),感覺最近頭發(fā)好像長長了一些。摸著自己微微泛著青色的下巴,竟然有些扎手,他開始長胡須了嗎……可惜這次出門,別說刮胡刀了,他幾乎沒帶任何行李,連雙拖鞋都沒來得及穿,就被米尺帶上了飛機。
他現(xiàn)在穿的衣服基本上都是老奶奶送給他的,而內(nèi)衣什么的,都是在當(dāng)?shù)刭I的。手里拿著那條怎么也系也不好的領(lǐng)結(jié),少年關(guān)上房門,來到酒店一樓的前門大廳,安靜等待著米尺和老奶奶。
米尺和老奶奶換好衣服,坐在二樓的貴賓廳,她們在等待少年,而少年此時就在一樓,已經(jīng)獨自呆站著等了許久。米尺等的不耐煩了,高跟鞋的鞋尖,一下一下點著柔軟的地毯。少年如果此時出現(xiàn),米尺一定會揪住他的一只耳朵,罵著,你一個男人,換件衣服怎么比女人還墨跡。她今天穿的這條裙子,可是里外三層啊,都比少年更快的換好了。
少年呆呆的站在一樓,時間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jì)。
奶奶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精致的女士手表,心中好奇,少年怎么還沒出現(xiàn),快到晚餐赴約的時間了……米尺走到二樓造型優(yōu)美的圍欄處,倚靠著身體,無意間看了一眼樓下,就看見少年呆呆的站在前門大廳,不知站了多久,地面上,由大理石磚拼接出來的魔法圖案,將他孤零零的影子圍在中間。
“喂,呆小孩,你等錯地方了?!?p> 這是米尺的聲音,少年抬頭去尋她,就看見米尺趴在二樓的圍欄上,正一臉無奈的看著少年。
米尺撇撇嘴,她轉(zhuǎn)身去扶了老奶奶,兩人一起沿著二樓的旋轉(zhuǎn)樓梯,慢慢走下來。
老奶奶穿著一件銀白色的抹胸魚尾裙,與滿頭銀發(fā),色系相近,脖子上戴著一串珍珠項鏈,耳環(huán)也是珍珠,以老奶奶國際知名服裝設(shè)計師的身份,她與那套假翡翠珠寶實在是不相配。
但是,她為什么要長年累月的戴著假翡翠呢?這背后是否藏著什么隱情。
米尺身上是一襲酒紅色的吊帶裙,慵懶而簡約,炙熱的顏色與米尺后背上的那塊紅色的傷疤,似乎融合成了一體。上身是極簡的剪裁,貼合出女性身體的曲線,下身是多層飄逸的輕紗,一層黑色疊著一層紅,一層深紅疊著一層酒紅色,如飄逸的云朵,拖著長長的裙擺。
少年幾乎忘記了人是需要呼吸的,米尺的樣子,美的不真實。
他害怕這只是一個幻想的彩色泡泡,然后,在他的眼前靜默的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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