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詹森踽踽消失在黑夜之中后，李炘見鄭轉(zhuǎn)身朝自己走來，于是猶豫著打個哈哈。
可后者毫不領(lǐng)情，只是鐵青著臉，越奔越快，在幾乎撞上李炘的時候，毫不含混地沖后者的橫膈膜來了一拳。
“別以為這事就結(jié)束了，跟你的賬我晚點再算?！彼麑ν磸澚搜睦顬哉f道，一扭頭，又轉(zhuǎn)去撿自己之前遺失的槍。
可他邁出兩步后卻突然沒了動靜。埋著頭的李炘好半天才意識到有什么不對勁，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鄭重新與另一個人影對峙上了——米娜趁亂溜出了土坑，搶在鄭之前撿起了落在地上的槍，此時正挑釁地瞪著他。
“把槍給我?！编嵅荒蜔┑孛畹馈?p> 可米娜只是以戒備而充滿敵意的眼神看著他。
“我看到了——你們是一伙的?！彼呎f邊朝遠離鄭敏之的方向退去，又瞥了一眼詹森離開的方向，“你們跟他說了什么，就放他走了?！?p> “我還能怎么辦呢？”鄭尖酸地反問道，“射殺他？——鎮(zhèn)上的白人已經(jīng)是一副杯弓蛇影的模樣了，你覺得他們會作何反應(yīng)？”
“可——”米娜還想再補充兩句，可她的話突然被李炘打斷了。
“他不會再回鎮(zhèn)上了。”他柔和卻堅定地說道，“你已經(jīng)安全了。把槍還給我們，就這么回家去吧?！?p> 見米娜將信將疑、舉棋不定，他站直了身、又嘆了口氣。
“你如果放不下心，那我們陪你走回去吧?！?p> “要去你去，我可不奉陪。”他話音剛落，鄭立刻反駁道。
“何必呢？回鎮(zhèn)上的路也就這么一條，不是順道嗎？”
鄭只是板著臉，什么也沒說。
三人僵持片刻，最后，米娜又朝遠離二人的方向退了兩步。
“我不要你們陪——別過來，否則我就開槍了?！彼澏吨f道，“槍我現(xiàn)在沒法還你。等我回到鎮(zhèn)上，我會把槍藏到奧多爾蒂小姐的農(nóng)場上，你們自己去取?！?p> 兩個亞洲人對視一眼，不置可否。
“你要我們?nèi)绾蜗嘈胚@空頭支票？”半晌，鄭不無譏諷地問道。
可米娜也管不著了。她一手夾著山姆·霍斯的那顆骷髏頭，一手握著沉甸甸的槍，感覺到這夜的所有恐怖與驚嚇終于趕上了她，令她好像下一秒就要暈倒了似的。
“隨便你?！彼龓缀跏切牟辉谘伞⒆员┳詶壍卮鸬?，“還能怎么辦呢？你們要么相信我的話，要么就開槍吧。——從我的尸體上拿回你們的槍吧，或早或晚，都是一回事?！?p> 她的話好像鎮(zhèn)住了兩個亞洲人。
“......你走吧。我們和他們不一樣，草菅人命有悖我們的行為準(zhǔn)則?！币粌煞昼姾?，鄭才幾乎不情不愿地答道。
米娜深吸一口氣，拖著早已筋疲力盡的身體，終于轉(zhuǎn)身朝格林維爾鎮(zhèn)的方向走去。
“等等！”就在她快要消失在灌木叢后邊的時候，李炘又再次招呼道，“——最后一個問題。‘造訪區(qū)’這個詞，對你有任何意義嗎？”
米娜回頭，莫名其妙地看了李炘最后一眼，搖了搖頭。
“這就是你的應(yīng)變計劃？”在她踏上回家的路時，依稀還能聽見身后那矮個兒華人刻薄譏諷的嗓音，“走遍整個鎮(zhèn)子，但凡碰到個人，就撞大運一樣一個一個問過去？”
“......我想試試總沒有壞處......”
兩個亞洲人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弱，就像這晚的其他所有遭遇一樣，在米娜眼中，漸漸變得模糊失真，甚至說不上究竟有沒有切實發(fā)生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