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始至終,都只相信你自己,其他人,對于你來說。全都不重要對不對?”聲音輕得好似一片羽毛,四散飄零在寒風之中。
榮愛的雙肩輕微的顫抖著,本就虛弱的身體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急速的流失。不知是一直賴以生存的信念,還是自己的生命力。只是怎么,會有一種痛到無法呼吸的感覺。
我于你,就真的抵不過這些世俗的觀念么。
什么深仇大恨,世俗欲念,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你的借口罷了,因為我在你的心中,從來沒有任何的位置對不對。不論在什么時候,你都能輕易的將我拋棄,不管我是不是害怕,是不是恐懼。
——紫木,你怎地,這么狠心。
榮愛的雙瞳一向是明亮的,只是這個時候,卻是一片暗淡無光。
緩緩的抬頭,望著不遠處的那道紫色身影,只是那么愣在原地。紫木心中猛的一顫,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一閃而過,想要抓住,卻是一轉(zhuǎn)眼又消失不見。
哀莫大于心死。
“啊!——”猛然間,以榮愛為中心,突然有一股強大的能量釋放了出來。
風起云涌,
遍地殘雪。
所有人都在這股壓力之下不可抑制的后退了幾步,更有功力較弱之人,已經(jīng)無法站立,只是那么一個瞬間,就好像體內(nèi)的生命力被抽空了一般,就連大腦都停止了運轉(zhuǎn),所能見到的,只是一片炫目的光彩。
這片光彩朝著那個中心點匯聚而去。
三彩光芒,熠熠生輝。
周圍百米的樹木頃刻間倒塌,化作一片荒原,觸目驚心。
你說,從今往后,我們就是敵人。
紫木后退幾步,終于運動內(nèi)力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形,再看之時,已被面前的場景驚住。身著淺色衣衫的少年肌膚比腳下的積雪還要白皙,沒有任何的血色,看上去好像一片薄紙飄在空氣中一般。
藍、綠、紫三色光芒猛然閃爍了起來。那雙清冷的瞳眸緩緩的睜開,那聲凄愴的叫聲緩緩沉靜了下來。而少年,就融在那片閃爍的光芒之中。
魔瞳,終于在這一刻,徹底蘇醒過來。
“榮、榮愛……”紫木怔愣的看著模糊不清的少年身影,連聲音都在顫抖。
我——
不要走。
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靜止,所有人都驚恐的瞧著那三道光芒緩緩的收縮,這片天地間,唯一變幻的,只有那三道光芒。
當所有的一切結(jié)束,少年睜開了緊閉的雙眸,原本清澈的瞳眸此時已經(jīng)變成了絢麗的三色光彩,交相輝映。甚至比自己看到的任何一道顏色,都要美麗迷人。
可就是這樣一雙美麗的眸子,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冷意。
他的目光只是輕輕的一掃,所有人就好像被定住一般,絲毫無法動彈。
清冷,華貴,淡漠……
榮愛變了。紫木的心中只有這樣一個想法,他不知道,自己的一句絕情話語,竟是將榮愛隱藏在最深處的魔瞳徹底喚醒了過來。
微張了口,卻發(fā)覺自己的嗓子發(fā)啞,沒有任何的聲音發(fā)出。
光芒消失,不,不是消失,而是全部匯聚在了少年的雙瞳之中,那雙三色的瞳眸,冷到極致,遙遠到極致。從今往后,再沒有誰,能夠入得他的眼。
“哈哈……天下大義,人心之情,都是些什么東西,既然不在意,那么全部毀掉好了……”少年的身形變得修長了幾分,好聽的嗓音猶如從千年寒冰中發(fā)出一般,直帶著寒意滲進了每個人的身體。
遠處的四長老最先回過神來,體內(nèi)氣血四處亂竄,但是依然是一臉掩飾不住的喜色,單膝跪地,高聲大呼:“恭迎魔主?!?p> 所有人頓時回神,一一跟在他的身后雙膝跪地,尊崇無比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好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將自己身體最重要的一部分生生的挖走,痛進骨髓,竟然就變成了無可抵抗的悔。
——我不要復仇了。
直到所有的一切無法挽留,我才終于看清自己的內(nèi)心,原來,那顆鮮活跳動的心臟里,早已經(jīng)被你全部占據(jù)。如今,你還愿意做那個無邪的少年么?
“我不要復仇了,我只要你……只要你在我的身邊……”好不好。雙手不可抑制的顫抖著,半伸在空氣之中,頭頂烏云密布,空氣變得無比的沉悶。
這是第一次,驕傲無比的紫木,服軟。
也是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噬骨的疼痛。
那雙邪魅的雙眸淡漠的看著臉色泛白的紫木,淡淡的一瞥,便將他的軟弱收入眼底。沒有感動,有的只是不屑……
單薄的雙唇微啟,猶如攝人心魂的鬼魅之音:“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么,哈……怎么,現(xiàn)在覺悟了?好,給你一個機會,殺了他,我就信你。”
修長的手指一指,遠處一道身影逐漸靠近,紫木看清,正是急匆匆趕來的韓嶺。
忍不住的回頭,終于反應(yīng)過來,面前的這個少年,不再是依賴自己的小孩,他,被自己逼上了一條絕路。
如果說,我后悔了呢……你愿意原諒么。
韓嶺眉頭微皺,看見榮愛的第一眼,他就發(fā)現(xiàn)了異常。那雙眸子,深不可測,炫目的三色光芒內(nèi)蘊在他的眼瞳之中,就好像從身體里透出來一樣。
“四長老,阻攔沐天宮稱霸天下最大的障礙是什么?”
聽見榮愛問自己,四長老開口回答:“世人皆道風云閣神秘,但只要除掉它的四肢,根本不足為懼?!?p> 唯一阻礙他們的,只有風云閣,只有他們四人。
心寂如灰。
“好。從今往后,覆滅風云閣,就是沐天宮的第一大任,不死不休。”隨意的一句話,就定下了一場冤劫,榮愛的臉色很白,雙瞳卻詭異如斯,形成鮮明的對比,將他襯得高貴不已,令人不敢直視。
韓嶺出聲:“榮愛,胡娜沒事。”
這是他來到這里說的第一句話,無疑,也是最有用的一句話。因為他清楚的看到,那個少年單薄的身體微不可及的顫了一下,雖然清冷如斯,但他,還沒有真的遠去。
“走?!钡囊粋€字,一個決然的轉(zhuǎn)身,就已經(jīng)注定,過去的一切,會隨風消逝在時間的洪流中,再也回不去。
伸在半空的手努力的想要抓緊些什么,卻只是握住了滿手的空氣。那道清瘦的身影逐漸消逝在視線中,印刻成了永不能磨滅的傷痛。
“噗嗤——”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紫木面色極具痛苦,腦海里如同千萬只螞蟻啃噬一般,每一根神經(jīng)的痛感都被放大了百倍,所以才令他連邁步去追那道身影的機會都錯失。
所有人都知道魔瞳覺醒之后的恐怖,根本沒有任何人敢與那雙瞳眸對視。
只有他一人,死死的盯著那雙眼睛,想要找到任何一絲關(guān)于那個少年的曾經(jīng)。最終卻傷了自己。
韓嶺身后扶著紫木搖晃的身子,久久不語。
——至愛之人,被自己逼上了絕路,終于,自己也嘗到了這種痛苦。
當初的你,被我冷言冷語傷害之后,也是這般猶如陷入深淵的感覺么?
“魔瞳蘇醒,天下,將無寧日。”胡娜虛弱的靠著墻壁,絕色的容顏之上盡是一片苦笑,透過呼嘯著寒風的窗戶望著東方,先前那道沖天的光彩出現(xiàn)的瞬間,她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沐天宮的建立不過區(qū)區(qū)數(shù)十年,卻能夠在西域立穩(wěn)腳跟,成為最大,最不可抗拒的勢力,還能夠?qū)萘ρ由鞚B入中原,所有的功勞都在上一任宮主的身上。沒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為,他是魔瞳一族最優(yōu)秀的后代,他的存在,所有人都無法與之為敵。
而如今,一個比他更加優(yōu)秀,更加年輕的魔瞳之人出現(xiàn)了,并且還與風云閣立下了這等不死不休的誓言。
當真,不是一件幸事。
那個可愛的少年,終究還是死在了這場感情的糾葛之中。
她的耳邊依舊還回蕩著少年好看的笑顏,抱著自己的手臂撒嬌:“傻女人,你這樣護著我,若是風云閣主怪罪可怎么辦?”
不過是片刻的時間,就已經(jīng)是相隔甚遠。
那個喜歡跟自己斗嘴,淘氣得像個孩子的榮愛,再也不會回來了。
紫木,你看清自己的內(nèi)心了嗎?
——看清了,用一場痛進骨髓的教訓看清了。
只是一切,都晚了。
胡娜和榮愛兩人進入破屋休息,交談之間并沒有任何的隔閡,依然是透進骨子里的熟悉感覺。驟然變冷的空氣,兩人幾乎同時察覺,榮愛條件反射的將胡娜護在身后。雙瞳閃爍著明亮的光芒,只是一眼,就將希魔找到。
躲無可躲,只好現(xiàn)身,三人同時處在幻境之中。
寒冷好像毒蛇一般鉆進了胡娜的身體,好不容易壓下的寒氣又開始有了復蘇的跡象,只是片刻的時間,胡娜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里的血液流動速度迅速減緩。這股寒氣只要在她的身體里游走一圈,就會立刻要了她的命。
榮愛知道胡娜的身體狀況,心急之下,才出手拍打在胡娜的肩頭,將自己的內(nèi)力打入她的身體,利用暗器手法將內(nèi)力逼進她的經(jīng)脈之中,化解那股寒氣。
胡娜的身體比榮愛想象的還要弱,只是這樣一拍,就昏了過去。
深知希魔可以借用天地之力,猶其是在這冰天雪地之中,若是繼續(xù)讓她繼續(xù)留在這里,勢必對胡娜會造成更大的傷害。榮愛則裝作不敵,被希魔挾持了去。
希魔本身就虛幻,身體更是可以時刻融進自己的幻境中,自然不會在雪地上留下任何的腳印。
這場誤會,換來了不可挽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