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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爭鋒

第十一章 蕩云峰上爭天門(二)

大道爭鋒 誤道者 4896 2012-02-10 17:44:16

  聽聞艾仲文推薦一人能勝過莫遠(yuǎn),鄭循面露喜色,道:“不知道艾師弟所說是哪位師弟,現(xiàn)在何處?”

  艾仲文回道:“此人名叫張衍,乃是善淵觀弟子,由于近期閉關(guān)修煉,不曾來到法會,想必此時(shí)還在居處潛修,還望師兄賜下嘯澤金劍,將此人請來?!?p>  嘯澤金劍,是五行金劍的一種,修道者可以用來遙遙傳遞信息,是上院弟子常用的聯(lián)絡(luò)手段,不過下院也備有一些,只是都掌握在大弟子鄭循手中,一般非急事不用。

  鄭循有些奇怪,道:“我知善淵觀弟子多居住在捉月峰,與蕩云峰有三條索道相連,距此不過一刻路程,何須動用金劍?”

  艾仲文又道:“一來此人居于十五峰望星峰,喚人去請,至蕩云峰一來一回恐需幾個時(shí)辰,怕要拖到明日,二來此人并非普通弟子可比,不可隨意呼來喝去,動用金劍,是以示鄭重,望他中斷閉關(guān),速速趕來?!?p>  鄭循面露疑惑,第十五峰望星峰雖然也在善淵觀名下,但平時(shí)都是一些沒有根底的弟子在那里修煉,艾仲文推薦的人怎么會住在那里?

  他沉吟了一下,又問道:“此弟子姓張?不知道是封延張氏,還是亙昆張氏,抑或是綿澤張氏?”

  艾仲文緩緩搖了搖頭。

  他并不知道張衍真正出身,雖然知道他是周家女婿,不過看張衍似乎并不想張揚(yáng)自己的背景,他也不好到處宣揚(yáng),弄得朋友做不成還成仇人,所以這個問題他不好回答。

  鄭循還想問什么時(shí),突然有人插話道:“此人可是我玄門世家出身?”

  艾仲文不好明言,只好委婉說道:“諸位師兄不必疑慮,此人來歷不凡,不可以常理度之?!?p>  那人冷笑一聲,道:“什么不可以常理度之,只是一個不知所謂的記名弟子罷了,居然還用金劍去請,我看艾師兄是久在污泥塘,忘了本來出身,近墨者黑了吧?!彼蜞嵮傲斯笆郑溃骸班崕熜郑抑肋@個張衍,約半日前,他將胡師兄的管事狠狠羞辱了一頓,賭斗時(shí)又騙去了一頁經(jīng)詩密冊,胡師兄,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

  他轉(zhuǎn)而將目光瞥向胡勝余,目光中隱隱有譏笑之意。

  坐在鄭循左側(cè)第一位的是善淵觀林遠(yuǎn),他悠悠開口道:“我也聽族弟林通說起過此人,據(jù)傳只是一個無根腳的記名弟子,只是仗著不知道從哪里學(xué)來的蝕文推演法蒙混一些愚昧之人罷了?!?p>  兩側(cè)弟子坐序都是按照修為排列,胡勝余也坐在右側(cè)靠前的位置上,他性格陰沉,為人又孤傲,與眾弟子來往不多,還不知道卞橋和張衍之事,聽聞這句話后,臉色頓時(shí)變得陰晴不定,眼中隱隱有殺機(jī)閃過。

  艾仲文暗暗叫糟,他本來想舉張衍出來贏下莫遠(yuǎn),沒想到反而惹了麻煩,仔細(xì)一想,他又不禁后悔,也是自己關(guān)心則亂,明知道這些人只在乎自身名聲,自己又何必多此一舉?

  鄭循聽眾人這么一說,頓時(shí)面露失望之色,搖搖頭不再說話。

  底下眾弟子更是不以為然,原本不是世家弟子,根本不在他們眼中,甚至一些人還有些人出言冷嘲熱諷艾仲文不顧自家身份,結(jié)交下等之人。

  本來艾仲文出來說話只是為門派名聲考慮,歷來法會東主都是先到峰頂,而他聽聞廣源派和南華派眾弟子已經(jīng)到了蒼梧山山腳下,正結(jié)伴而來,若是等他們先一步到達(dá)峰頂,溟滄派還有什么臉面可言?所以不能再磨蹭推諉,應(yīng)當(dāng)速下決斷。

  沒想到一片好心好意,卻遭來言語羞辱,在座諸人全然不把門派榮辱放在心上,只在乎家門身份,他心頭微惱,道:“師弟我也是記名弟子,看來也是多余之人了?那么也不便在此多留,諸位師兄,告辭了!”他拱了拱手,袍袖一甩,就此摔門而出。

  走到偏殿門外,他抬頭看兩側(cè)松柏郁郁蔥蔥,傲骨崢嶸,心想我艾仲文也精擅蝕文,離了這群目光短淺之輩難道就不能成事?且待我親自去會會莫遠(yuǎn),看看神童之名是否屬實(shí),想到這里,心中升起一股豪氣,一個人大步往二山門走去。

  ……

  張衍走出不到百步后,腳步卻不由放緩,琢磨道:“那個道姑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筑元之后,他耳目聰敏,道姑與趙英對話他當(dāng)然也聽得清楚,而且那番話……好像就是有意說給他聽的?

  對方看上去像是前來故意尋釁,但張衍直覺認(rèn)為對方不會這么膚淺,無緣無故的就來問上自己這么一句話,必定有什么原因在內(nèi)。

  “象河,象河,過則溢,少則圓……”

  張衍皺眉沉思,反復(fù)琢磨,突然,他腳下一頓,想到一個可能,莫非,她說得是自己的修為?

  想到了這一點(diǎn),他越想越有可能。

  按理說,有《臨耀問法》在手,修煉即便不如之前那般一帆風(fēng)順,也應(yīng)該有所增進(jìn)??伤X得自己雖然內(nèi)氣壯厚,卻無論怎么努力都無法更進(jìn)一步,踏入“元成入真”的門檻。他原本一直以為是自己功候未到,現(xiàn)在想想那名道姑所言,再反觀己身,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明悟,看來不是功候未到,而是太過!

  問題這就在“過猶不及”四個字上!

  仿佛一道電光從眼前乍閃過,張衍恍然大悟,眼前的迷障一時(shí)盡散,不由放聲大笑起來,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轉(zhuǎn)過身,沖著道姑那個方向遙遙一拜。

  玄門道法的境界層次雖然人人皆知,但其實(shí)也留有暗坑詭門。

  比如筑元這一步,明說有兩重境界,分別是“凝元顯意”和“元成入真”,但其實(shí)當(dāng)中還有一關(guān),名為“淬元去蕪”。

  “凝元顯意”之后,要想更進(jìn)一步,深藏在內(nèi)竅中的元?dú)獠辉谟诙喙眩谟诰兣c否。

  不懂其中關(guān)竅的修道者,往往會花上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shí)間埋頭苦修,隨著時(shí)日推移,元?dú)庵械幕鹦栽隁庖矔u漸自消,最終凝練如一,踏入“元成入真”的境界,進(jìn)而登關(guān)開脈。

  只是這樣一來,卻耗費(fèi)了更多時(shí)間,無形中就被那些知道竅訣的弟子遠(yuǎn)遠(yuǎn)甩在身后。

  要知道,開脈之后所修習(xí)的法訣與開脈前不同,上下高低之間完全不可以道里計(jì),一步慢,則步步慢,若無大機(jī)緣,也無出眾資質(zhì),那么幾無希望追趕先行一步的同道。

  而不是玄門世家,絕無可能知道這其中的關(guān)竅。

  “淬元去蕪”這一步只在師徒之間私下秘授,口耳相傳,從不在道書上寫明,就算有過,這類書冊在千數(shù)年的時(shí)間里被玄門世家封存銷毀了。

  正是這樣處心積慮,彼此心照不宣的控制,各大世家才在一個個門派中把持住了修道的上進(jìn)之路。

  其實(shí),玄門世家在這方面的手腳遠(yuǎn)遠(yuǎn)不止這一處,不是世家出身的修道者,修煉之途當(dāng)真是如履薄冰,一步踏錯就再也沒有回頭之路。

  張衍胸中自有城府,略略一想后,便模糊猜到其中可能的原委。

  那道姑一定是看到自己修為正處在這一門檻上,又不好直接明言,所以通過一個典故來點(diǎn)醒自己,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么這么做,但是這份人情他卻是記下了。

  雖然張衍不知道如何淬煉元?dú)猓账ㄗx玄典,大致推斷出自己遇上了什么問題,心中已經(jīng)有了些許想法,且他自信有殘玉在手,只要知道原因出在那里,只要多番嘗試,總能找到正確的方法。

  想到這里,他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方打坐參詳一番。

  正在這時(shí),他若有所覺般回頭一望,卻見一個熟人身影步入眼中。

  艾仲文正在山道上憤憤而行,迎面一抬頭,卻意外看見張衍,眉目間頓現(xiàn)喜色,急急上前幾步,拱手道:“張師兄原來早已到此,可也是聽聞了莫遠(yuǎn)之事,這才趕來的么?”

  張衍不解道:“艾師兄,何事?”

  見張衍似乎并不知曉,艾仲文嘆了一聲,道:“唉,一言難盡,張師兄且隨我來,我慢慢說與你聽?!?p>  兩人一路向前,邊走邊說,在走了大約千步之后,張衍這才弄清楚了其中原委。

  不過令張衍感興趣的不是那個莫遠(yuǎn),而是那個陳楓陳師兄。

  “艾師兄是說,陳師兄當(dāng)日也與我等是一般修為,但是卻在法會上大展神威,回來不久就開脈登關(guān)了?”

  艾仲文眼現(xiàn)欽慕之色,道:“正是?!闭f起來他雖然因?yàn)檫@位陳師兄令兩派弟子如今上門報(bào)復(fù),但是以一人之力阻住兩派弟子不得登峰,這等豪氣還是令他極為佩服的。

  張衍目光一閃,心中隱隱有所把握,又問:“如今峰頂之上,現(xiàn)有多少十六派弟子?”

  艾仲文搖搖頭,道:“我溟滄派畢竟是東主,別派弟子總要照顧我等臉面,是以都在觀望,不曾有所動作,只是我聽聞廣源派和南華派弟子已到山腳,怕是今日就要登峰了?!?p>  這時(shí),他一抬頭,道:“到了?!?p>  張衍抬眼看去,不遠(yuǎn)處是一塊可以立足百人的三層石臺,最高一層石臺上,一只紫銅香爐正散發(fā)出裊裊青煙,一座梁架結(jié)構(gòu)的閣樓半嵌在山壁中,大約百多名三觀弟子圍聚在那里,場面極為安靜。

  巧的是,先前自悅穹峰一別之后再未一見的閔樓也在人群中,他此時(shí)眼神正死死盯著場中,雙手握拳,一副緊張之色。

  張衍和艾仲文兩人幾步跨上石臺,只見平臺中間,一張案幾前有兩個人正相對而坐,一個身著道袍的中年人正手拿竹籌,對著面前的蝕文細(xì)細(xì)推演,不過額頭上已經(jīng)微微見汗。

  艾仲文低聲道:“這是德修觀的成師兄,雖然也是記名弟子,但出身衡昌成氏,在蝕文一道上也頗為了得?!?p>  成師兄對面則是一個少年,想必就是那個莫遠(yuǎn),他大概十三四歲,嘴唇上有淡淡的茸毛,眉宇間充滿了一股傲氣。

  兩人都是眼力上佳,將二人之間書頁上的蝕文看了個清清楚楚,張衍看了看莫遠(yuǎn)手邊的零散竹籌,不禁微微一笑。

  艾仲文看得仔細(xì),他一皺眉,道:“不妙啊?!?p>  果然,不多時(shí),成師兄面色頹然,推盤而起,搖了搖頭,嘆氣道:“師弟高明,師兄認(rèn)輸了?!?p>  這句話一出口,站在一邊的閔樓不禁跌足一頓,似乎輸?shù)檬撬话恪?p>  莫遠(yuǎn)嘴角一翹,哼了一聲,道:“溟滄派,不過如此!”

  他話語中的輕視鄙薄之意令周圍的溟滄派弟子都感覺被落了面子,有不少人頓時(shí)臉露怒色。

  成師兄既然認(rèn)輸,自然不會再多說什么自取其辱,取出一只小布袋擲在少年面前,胡亂拱拱手就離開了。

  張衍不解道:“這是何意?”

  艾仲文解釋緣由道:“那是滟沉沙,那莫師弟孤身前來,怕眾弟子一齊上前邀斗,是以立下賭注,不是入門弟子,不管誰人上前,都要拿一斤滟沉沙作為彩頭。”

  滟沉沙是五行神沙的一種,在江水湍急的地方才有產(chǎn)出,在江心石的石縫中淤積的時(shí)間越久則珍稀,在溟滄派出產(chǎn)較多,張衍忖道這莫遠(yuǎn)也是好算計(jì),不但攔住諸弟子去路,自己還能借這個由頭小賺一筆。

  看著桌上已經(jīng)堆積五只小布袋,這個莫遠(yuǎn)已經(jīng)至少贏了五次。

  接下來又有幾人上場,都毫不例外的敗下陣來。

  艾仲文嘆了一口氣,道:“我不如此人?!?p>  人群中的閔樓憤然跺腳,道:“不提諸位入門師兄,只是張衍張師弟在此,也定能贏這小子!”閔樓雖然祖上也曾出過大神通的修士,但如今家門早已沒落,沒有入門弟子那般只看重張衍出身。

  一聽這話,原本有些沮喪的眾人仿佛都被提了醒,仿佛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管是不是知道張衍,都紛紛點(diǎn)頭稱是,總不能叫莫遠(yuǎn)當(dāng)真笑話溟滄派無人。

  莫遠(yuǎn)聽到這句話后,一揚(yáng)眉毛,冷笑道:“什么張師兄,可敢出來一見?”

  站在張衍身旁的艾仲文突然轉(zhuǎn)頭看向他,眼中也多出了幾分期待。

  不過隨即他卻失望了。

  張衍非但沒有挺身而出,反而向艾仲文使了個眼色后轉(zhuǎn)身就走。

  艾仲文一怔,猶豫了一下,隨即抬步跟上。

  走出數(shù)百步后,張衍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笑道:“艾師兄可是以為我張衍是臨陣退縮?”

  艾仲文勉強(qiáng)笑了笑,道:“張師兄此舉必有深意?!?p>  張衍微笑道:“其實(shí),要勝莫遠(yuǎn)不難?!?p>  “哦?”艾仲文一呆。

  張衍自信一笑,道:“并不是師弟我開口大話,我觀莫遠(yuǎn),雖然在蝕文上頗為精熟,但每到一處難隘還需用竹籌推演,要比拼籌算之力,他還是遠(yuǎn)遠(yuǎn)不如我的。”

  艾仲文不由點(diǎn)頭,別得不說,張衍解讀蝕文從來不用竹籌,這一點(diǎn)不說他自愧不如,下院三觀弟子又有誰敢言能做到?可這樣一來,他更加不明白了,張衍明明有實(shí)力,為什么卻又不上呢?難道說有什么難言之隱?

  “師兄可是疑惑我有勝算,為何卻又不比?”張衍似笑非笑地說道:“艾師兄,我若上了,不勝,只不過招惹一頓恥笑,若勝,眾師兄必恨我,反而可能丟了性命。”

  艾仲文先是一怔,隨即細(xì)細(xì)一想,不得不承認(rèn)張衍說得在理!

  一眾入門弟子都被堵在山下,你一個記名弟子偏偏能贏,那豈不是說我們這些入門弟子都比不過你么?雖然其中真正內(nèi)情有所出入,但只要一經(jīng)傳言,等于變相重重掃了這些人的臉面,沒有好處不說,反而遭人忌恨。

  艾仲文拱拱手,歉然道:“張師兄,怪我未曾想通此節(jié)。”

  他又想到偏殿中胡勝余那陰沉的臉,心中正想提醒張衍小心,卻又聽張衍話語一轉(zhuǎn),說道:“然則,我也是溟滄派弟子,自然不能坐視他派弟子肆意上門欺凌!”

  艾仲文聞言精神一振,道:“師兄打算如何?”

  張衍淡淡一笑,道:“阻住眾弟子去路,既然廣源派做得,為何我們做不得?”

  “張師兄,你是說……”艾仲文兩眼盯著張衍,神情略略有些激動,他心中此時(shí)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念頭在滋生,只是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來。

  “聽說三年前陳楓陳師兄以一人之力阻住兩派弟子,使其無一人可以登頂,張某心向往之,有意效仿,他們?nèi)魯r我派弟子一日,我便也攔他們一日。”張衍背脊一挺,目光中凌然生威,道:“艾師兄,可敢與我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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