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到蘇州,在現(xiàn)代社會里,也就二,三小時汽車路程.可是,在這個時代,走運(yùn)河,要好幾天呢.
乘船的好處就是不勞累,秦?zé)掃@起小胳膊小腿的,能省不少力.
衣物比剛到時候多了很多,梅蘭妮做了兩個旅行包,把新做的衣物分別放了,又做了幾個腰包,把銀兩,銅錢分了幾分,給每個人一份.
秦?zé)挵涯翘椎毒吆蛧宸湃氚?梅蘭妮拎了一下,還很有些分量.擔(dān)心秦?zé)捘貌粍?秦?zé)挶称鸢诜块g里走了兩圈,讓梅蘭妮放心.
說起路上的吃食來,梅蘭妮真不知道要怎樣準(zhǔn)備.于是和秦?zé)挼热松塘苛?
齊逸說,‘這年頭,上路要準(zhǔn)備路菜.‘
‘路菜?什么是路菜?‘梅蘭妮問.
‘就是能夠長時間保存的路上吃的菜.‘
這天一早,梅蘭妮碰見好婆,便說,‘不知常州城有什么食品可以作路菜,請好婆指點(diǎn)一下.‘
袁婆說,‘你倒是要好好準(zhǔn)備一下路菜,船家供飯,但下飯就馬虎了,你小囡多,是要好好準(zhǔn)備一番.炒醬,醬菜,咸肉,咸蛋都可以考慮.不遠(yuǎn)的雜貨店里,有路菜盛器賣呢.‘
梅蘭妮也不笨,一點(diǎn)就透亮了.這年頭,路上吃的菜大多要自己帶的.
和秦?zé)捤麄兩塘亢?決定了要買的東西,吃了早餐后,梅蘭妮就去采買了,齊逸要求同去,他對這個時代的細(xì)節(jié)很有興趣.
梅蘭妮去雜貨店買了一個圓籃和一個腰子籃,兩刀手紙,火鐮,(這年頭出個門和搬家差不多,什么都得自帶)和幾個盛路菜的容器.齊逸看那容器是用蘆葉做的.不知用什么,把蘆葉一層層粘起來.盛食品不會漏,還輕.
梅蘭妮還買了精肉,花生米,豆瓣醬,甜面醬,腌大頭菜.等.
回到客棧,梅蘭妮把肉切成丁,花生米用油炸香了,放入炒干的肉丁中,再放如豆瓣醬和甜面醬,做了一個醬.
把大頭菜切成細(xì)絲,加碎蒜煸炒.又煮了二十個咸蛋.
那四耳罐洗干凈了,煮了滿滿一罐水,準(zhǔn)備路上喝,另外,那三個小竹杯和小瓢洗了,用開水煮了.把水和飲具干干凈凈的放進(jìn)圓籃里,再放入做好的路菜.梅蘭妮知道飲用水的干凈是非常重要的,盡管,此去走的是水路,那運(yùn)河里的水是不能喝的!大,小便全倒在那里,來往船客也把那運(yùn)河當(dāng)作垃圾箱,什么東西都往里面扔,而這個時代的人不講究喝熟水,渴了,舀一勺河水就喝.梅蘭妮看得心頭發(fā)顫,怪不得,江南后來霍亂橫行.也怪不得,古代人在外經(jīng)常病死.記得,宋朝女詞人李清照的丈夫,就是,騎馬狂奔了一日,渴極,喝了生水,一天后就翹了.
梅蘭妮正忙著,梅朵和齊逸找來了,和梅蘭妮商量,買幾本書,路上看.
齊逸說,‘話本傳奇什么的,就不考慮了,主要是買四書.‘
梅蘭妮找來了秦?zé)?讓他和他們一起去,楚氏兄弟就留守了.那兩個垂頭喪氣的回房了.這三個拽著銀子出門去了.
梅蘭妮忙完了廚房工作,正要離開時,袁婆進(jìn)來了,看了看梅蘭妮準(zhǔn)備的路菜,點(diǎn)頭道,‘這天氣還熱得狠,今年只不定就是秋老虎.這種醬倒也能放些時日.‘
梅蘭妮知道,古人吃菜根本不講究什么營養(yǎng),只要下飯就好.‘自然是時令菜蔬要好些,只不過,不知這船家的規(guī)矩.‘
袁婆說,‘這雇船也講究個三,六,九等.那富豪的人家雇著幾條大船,岸上還有人給拉釬,有那專門的廚娘管飯,那自然是要色色周到些.小門小戶的雇這小船,那就說不得這些
個講究了.‘
梅蘭妮點(diǎn)點(diǎn)頭.
袁婆又道,‘雖然,你在我這里才住了幾天,我看你是個好的.你人年輕標(biāo)致,孩兒們又小,這路上保不定會出什么事.這張二嫂人雖有些潑辣,但確可靠.和我這里來往也有幾年了.你如一路上小心謹(jǐn)慎,她定能把你安全送到蘇州的.‘
梅蘭妮精乖,立刻道,‘說來我要好好謝謝好婆你呀.沒你介紹船家,我自己是斷不敢找的.保不齊,路上就會有些事故的.好婆,你老練,你的話句句是珠璣呢.這一路上我自然要隱藏首尾的.就是孩兒們我也要嚴(yán)加管束,不讓生是非的.‘
袁婆頗贊成,‘我知道梅娘子你是個穩(wěn)重的人.我老婆子也是依老賣老了兩句,你是通透人,知道我是好意.那愚鈍些的怕是要罵我老婆子多事,生生的把我一腔好意送入東海
里.‘
‘哪里會這樣,‘梅蘭妮謙虛道,‘任誰都聽得出好壞呢.‘
袁婆心喜,推心置腹地,‘我也是年輕守寡,就以過來人的身份再說兩句.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有些個是非,你躲都躲不掉.這井市里,哪里少了無賴.專欺負(fù)那些個孤寡人家.‘
梅蘭妮一聽,就知道袁婆說的是何事.想到那些豬小辮要來自己這里吃豆腐,臉上立刻露出了肅殺之氣.心想,吃我豆腐!我不想辦法整死他們.但心里所想的事,嘴上卻不能說
出來.便道,‘好婆有何指教?‘
袁婆是見人頗多,見了梅蘭妮的神情,知道是個不愛風(fēng)流的,她怎知,梅蘭妮是看不起那起豬小辮.心下稱贊,‘自身要立的住,鄰里關(guān)系要柔和.有事自然有人幫忙說話.老婆子
再多說兩句,你兒子都如此優(yōu)秀,你后半輩子肯定是有靠的.你好生將他們拉扯大,將來,他們光宗耀祖了,給你請一座牌坊,那才是流芳百世的事呢.‘
梅蘭妮想牌坊什么的,暫不考慮.孤兒寡母的在城里立門戶,倒是要好好籌劃一番.便真心謝了袁婆的提醒.兩人又白話了幾句,梅蘭妮方提著圓籃上樓去了.
房里只剩了楚源和楚濂兄弟倆,正玩著圍棋子.
梅蘭妮放下提籃,拿出一只鞋底,納了起來.心下思忖,她和那三人這幾天是熟了.這楚氏兄弟還有些生疏,正好利用這機(jī)會,好好描補(bǔ)描補(bǔ).
梅蘭妮便問了些他們的過往,也講了自己和齊逸的事情.說到為了夜里緙絲,用松枝照明,熏腫了眼睛.
楚源說,‘日常照明,煮食等,都是能源消費(fèi).搞好了,日子方便很多.‘
梅蘭妮說,‘可不就是這樣?你這方面是強(qiáng)項(xiàng),好好的要替我們出謀劃策一番.‘
楚源說,‘這倒是也不難,但要經(jīng)濟(jì)基礎(chǔ).‘
‘我在鄉(xiāng)下時,就和齊逸商定,到了蘇州,我們以緙絲,繡花為生,技藝倒不是什么難事,好的畫稿才是難得呢.聽說楚濂是畫中高手.有了他的幫忙,我們可不是如虎添翼.前日,
袁婆也和我說起,好的繡畫,和緙畫,一年的收入,上千銀兩都是有的.‘
楚濂來了勁,‘好啊!這兩天我也想過了,就學(xué)那韓希孟專作畫繡,畫緙,我再替你刻方圖章,作品上都印上它,既能防偽,還能成為品牌.‘
‘這個建議好,‘梅蘭妮興奮地,‘刻什么章呢?‘
楚濂想了想,‘也別太復(fù)雜,就學(xué)那韓希孟,刻方‘梅氏女紅‘吧.以后,你所有的作品都印上此章.‘
梅蘭妮說,‘就用這枚章印.趁現(xiàn)在空閑,你也籌劃一下,看看下一步我們緙什么,繡什么?剛到蘇州時,我們一時來不及制緙絲機(jī)子,所以要先做刺繡.畫稿就很重要了.‘
楚濂道,‘我考慮了,蘇州人喜歡唐伯虎,沈周,董其昌的作品,宋人小品,也是很受歡迎的,我們可以往這方面努力.‘
梅蘭妮回憶道,‘我從前也做過董其昌的緙絲和刺繡作品.據(jù)說.他一直是很吃香的.‘
楚濂,‘這些日子我籌劃一下,畫些仿宋小品.你可以試試.‘
梅蘭妮說,‘你要好好給我講解講解.我要理解了方才出好作品.‘
楚源插話道,‘要緙畫,繡畫,自身的素養(yǎng)也是很重的,你有空也和楚濂他們學(xué)學(xué)畫,學(xué)學(xué)詩.先讓齊逸把賀雙卿的詩詞跟你好好說說.再多背些唐詩宋詞.‘
要繡好作品,都要經(jīng)過繪畫和色彩的學(xué)習(xí)訓(xùn)練,梅爸沒少在這方面投資.
梅蘭妮說,‘唐詩三百首,我也讀過,就是沒記住.宋詞,我也知道一,二.‘她使勁想,想念出一,二句來.可是半點(diǎn)也想不起來.
楚源說,‘女子多讀了詩書,氣質(zhì)都會好,‘腹有詩書氣自華‘.‘
梅蘭妮聽了這個建議到很以為然.
這三人正談的上勁,秦?zé)捤麄兣踔鴷?拿著筆硯,回轉(zhuǎn)來.
齊逸買的書真的只是<大學(xué)>,<中庸>,<論語>,<孟子>.
齊逸說,‘趁現(xiàn)在沒事,把它們背熟.‘
梅朵手里的書,是<天工開物>,<齊民要術(shù)>,<夢溪筆談>.梅蘭妮知道,這是屬于科技書.
秦?zé)捠掷锸羌埞P硯,秦?zé)捳f,‘沒想到這書這么貴,這幾本就花了一兩銀子.這筆硯紙也用了四百文呢.這個時代讀書還真是大投資!‘
梅蘭妮拿起本<論語>,想起梅爸也曾教她讀過.可她打開這書,傻了眼,直排,繁體字,還沒一個標(biāo)點(diǎn)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