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張凡抬起的右腳,依然如石雕一般,一動不動。
許是他停留得太久,太過礙眼,幾只妖獸暫時壓下進(jìn)退兩難的焦躁之心,不時回過頭來,疑惑地張望著這個奇怪的人類。
此時,他猛地一抬頭,恰好與那幾只妖獸對視了個正著。
他的動作是如此的突兀,以至幾只妖獸驟然警覺,渾身毛發(fā)炸起,俯下身子,作勢欲撲,更在妖獸群中引起陣陣騷動。
仿佛沒有看見它們的動作,張凡毫無動手的意圖,兩眼之中精光四射,熠熠生輝,哪有絲毫猶疑彷徨之色。
“儒畏天命,修身以俟;佛懼因果,業(yè)不可逃;惟我道家,獨(dú)欲長生不死,變化飛升,不信天命,不信業(yè)果,力抗自然,勇猛何如哉!”
前世,張凡曾在一本道教史書上看過類似的話語,當(dāng)時略略讀過,轉(zhuǎn)瞬即忘。
此刻,心如迷障遮掩之時,它卻從心中最深處躍出,仿佛醍醐灌頂,在腦海中大放光芒,驅(qū)散了一切迷霧、遲疑、怯懦,還一片真一本性。
自己在這里遲疑不決,與那些無知無覺的妖獸何異?
它們不進(jìn)不退,是恐懼與貪婪作祟。
自己止步不前,又何曾見什么謹(jǐn)慎,倒是顯出了畏首畏尾的怯懦。
做大事而惜身,不過凡人小民舉動,那還修什么道,成什么仙?談何超脫!
過猶不及,謹(jǐn)慎與怯懦,不過一線之隔,無意間,竟將心與行混淆。
修行之彼岸,豈是一步一張望便能抵達(dá)的?
只有謹(jǐn)慎,不過半渡;徒具勇猛,殞身必矣!二者相合,方是渡河之舟!
“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進(jìn)事?!?p> 張凡口中低吟著,忽然朗聲大笑,一步踏出。
……
……
沼澤的中心處,一棵枯木,幾枚青果,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枯木的前方,兩個風(fēng)華絕代的佳人,并肩而立,與不遠(yuǎn)處的大群修士,遙遙對峙。
靈藥沼澤,整個無回谷中,最平靜、安全的所在,此刻卻風(fēng)聲鶴唳,一觸即發(fā)。
兩女以寡敵眾,在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的緊張之色,反而神色悠然,不時交頭接耳幾句,不似
血戰(zhàn)在即,倒像是閨中密友,野游踏青一般。
反而人多勢眾的一方,人人面色凝重,互相之間也拉開距離,若不是幾枚青果的誘惑,怕是早已一哄而散了。
這般情況,卻也怪不得他們。
兩女的腳下不遠(yuǎn),近十具尸體橫呈,看痕跡,或死于蜈蚣巨口,鐮刀利爪;或通體無傷,神魂早散。
一刻鐘前,惜若與白依依兩人,聯(lián)袂而來,強(qiáng)行霸占了枯木下的位置,將躲避不及的近十名各派修士屠盡。
當(dāng)其時,暗魔幡魔威,六翼天蜈兇霸,盡顯無遺,讓一眾修士膽寒之余,心中不忿已極。
叫他們?nèi)绾胃市?,論修為,他們之中不乏可與二人比肩著,即便是二人法術(shù)高妙熟練,爭斗經(jīng)驗(yàn)豐富,以一敵二,三人便是極限了。
奈何她們家底豐厚,無論是頂階靈器暗魔幡,還是雖未真正進(jìn)階,但真實(shí)戰(zhàn)力無異于筑基期修士的六翼天蜈,都是他們這些普通修士不可企及的。
在煉氣期這個階段,擁有這些,就等于有了壓倒性的優(yōu)勢,兩人聯(lián)手之下,他們幾無還手之力,若說要放棄,卻又心有不甘。
于是,對峙的局面,便形成了。
輕蔑地望了望他們一眼,惜若微微蜷身,依靠在一桿黑色巨幡之上,隨著風(fēng)雨搖曳,說不盡的慵懶倦色,直似海棠春睡未足。
抬手捋了捋散開的流海,笑著說道:“白姐姐,這果子快成熟了,你我一人一個,可惜還剩下一個。”
說著眼波流轉(zhuǎn),落到身側(cè)的枯木之上。
那上面掛著三枚青果,其中的兩枚已經(jīng)略略發(fā)紅,眼看就要成熟了,只有第三枚還是一副青澀模樣。
“不如毀了,也別便宜了這些蒼蠅。”惜若忽然繼續(xù)道,神情躍躍欲試,倒不像是在說笑。
白依依清冷依舊,獸皮裹身,俏立在面目猙獰的六翼天蜈頭上,猛獸與美女的反差倒了極處,愈發(fā)顯出別樣的魅力。
居高臨下地,瞥了眼那些進(jìn)又不敢,退又不舍的三派修士,金鈴震動,清音悅耳。
“我不想被追殺?!?p> 白依依的話雖然簡短依然,但其中的意思的,惜若又怎會不明白,聞言懊惱地跺了跺腳,嗔道:“要不是這果子服食后立即煉化效果最佳,又不能保存,我非把摘光了不可,什么都不留給他們?!?p> 這當(dāng)然只是說笑而已,她心中明白,此時那些三派修士雖然攝于二人的殺戮,一時不敢進(jìn)逼,但其中,也有剩下那枚果子的因素。
她們只有兩人,先熟的兩枚果子便讓其取走又如何,還有最后一枚可以爭奪。
若是將他們的希望徹底斷絕,即便是二女搶了果子,也要面臨眼紅者的無盡追殺,也許不會有什么危險,但想要覓地安靜煉化,卻是再無可能了。
“也只好便宜他們了?!毕粲挠膰@道,望著枯木上的果子,滿臉的不舍。
造化果,天地靈粹中的極品,含生之本源力,服食之后可純化靈力,駐顏不老,并使氣血旺盛,即便是壽元枯竭,大限之日就在眼前,也可保持身體處于巔峰狀態(tài)。
修士再強(qiáng)大,只要不至化神之境,就會受限與人類身體本身,巔峰期一過,大部分精力都要與身體的自然衰弱抗?fàn)?,無數(shù)修士欠了臨門一腳不能更進(jìn)一步,多是困于此處。
這樣的奇珍,若是在外界,別說那些蒼蠅一般的家伙,即便是她跟白依依兩個天之驕女,也絕對沒有染指的機(jī)會。
現(xiàn)在卻要……
“唉!”惜若輕嘆一聲,少頃,忽然突兀地說了一句:“你說,若是他來了,怎么辦?”
這個“他”指的是誰,兩人都心知肚明。
要不是之前張凡強(qiáng)勢無比地虎口奪食,面對造化果的誘惑,她們兩人也未必能攜手作戰(zhàn),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若不這樣,再被人來個黃雀在后,那就該哭了。
“三枚?!卑滓酪酪膊贿t疑,言簡意賅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