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為之一震,廳堂之上一片安靜,連呼吸聲都難以耳聞。
身邊的子清一下子慌了,連忙將桌上裝著剩余茶水的茶壺甩到地上。
“啪”的一聲,茶壺碎成兩半。
除了李欣,所有人又是一呆。
而預(yù)先得到李欣摔杯提示的扶風(fēng),則一個穿堂飛步,片刻之后就將子清雙手反剪與后,扭跪在地。
“子玉子嵐!”李欣道:“去門外守著。沒本宮的命令,誰也不能進來?!?p> 她的聲音很平靜,似乎早就知道了。
兩個不明所以的丫頭暈乎乎地繞過地上那片狼籍,懷著復(fù)雜的心思走到正房外面,守著大門。
周伯顏則連忙撿起地上半個茶壺,凹陷的瓷壺腰腹還殘留著茶葉及少量茶水。他站在原地,將那半片瓷器湊到眼前細細查看,甚至用手指捻了一片泡軟的茶葉,靠在舌尖上嘗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周伯顏抬頭,聲音干澀:“殿下,在下懷疑這茶水里下了少量的‘錦口繡心’?!?p> “雖說這藥無形無味,但也不是毫無形跡可露。在下細細觀這茶色微帶紅湯,嘗在舌尖也能品出不同于茶葉的輕微苦澀之氣,正是‘錦口繡心’所表之形狀。一次兩次服用癥狀輕微,但殿下若是日日飲用,恐有性命之危……”
他又看了一眼地上低著頭頸的丫鬟,微露厭惡,神情嚴肅認真的繼續(xù)說道:“不過在下僅是懷疑,若要證實,不妨找個體型嬌小的牲畜來試驗一番便可知曉?!?p> 李欣便又對還留在房里的子琪道:“去!讓林伯找只雞來。”
在這位公主殿下的思維里,好像雞就是比較小的牲畜了。
子琪正要往外走,卻聽子清道:“不用查了……”她臉上一片死灰:“殿下,藥是奴婢下在茶水里的。求您賜奴婢一死!”
李欣微微按了胸口,寒心草找到之前,她都會有性命之危,不能動怒。她想到此處,眼神卻是一黯,語帶譏諷的問道:“華錦熹那廝許了你多大的好處,才讓你敢背叛本宮為他賣命?本宮又是哪里待你虧待了,教你下這般死手?嗯?”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子清不清楚李欣是否真的知道,她只是一個勁的求著李欣賜她一死,其他一概不說。
“子清,你母親在外面過的好像并不開心?。俊崩钚览湫χ骸半m然母妃寬厚,看她年紀大,你又是本宮身邊的大丫鬟,一個慈悲心腸便將她放了出去。但是本宮怎么聽說她其實并不想離開王府呢,昨天晚上還求著林伯讓她重回慧真院伺候母妃呢?!?p> 子清終于抬起頭,難以置信的問道:“你們把我母親怎么了?”
“扶風(fēng),掌嘴!”李欣淡淡吩咐道:“一個賤丫頭!也膽敢在本宮面前稱我?”
扶風(fēng)便一手抓著她,一手毫不留情地抽了她幾個耳光。
很快,子清娟秀的臉龐便腫了起來。她連連叫著錯了,哭的眼淚鼻涕一大片。
“行了扶風(fēng),再打你的手都給弄臟了?!崩钚绤拹旱恼f道:“子清!別以為本宮年幼就好欺負!你可否問過華錦熹為什么恨本宮入骨?”她雙眼微微泛紅,將那段足以毀掉她聲譽又被清王壓下的事情口齒清晰的道了出來:“那是因為本宮將他那十歲的獨子親手殺了,用的正是你身邊那些碎瓷,一片片割下去,割的他血肉橫飛,一張豬頭臉爛得都能看到骨頭了,連他那親身母親看了都瘋掉要自盡!你想不想試一試???”
她寬袍大袖,衣料鮮艷,講著這段往事時臉上全然沒有害怕和惡心,而是雙眼迷茫,神色一片迷醉。周伯顏看著就不對勁,心中暗暗叫了一聲不好,便見到李欣雙眼慢慢變紅,已經(jīng)起身往子清身邊走了過去。一雙細白小手自那袖中伸出,目標卻是那丫鬟的脖子。
“咚”!“嘩啦!”
李欣被一陣大響驚醒回神,收住自己已伸到半空的雙手,抬頭一看。原來是周伯顏將身邊的小桌整個掀翻了,桌子碰到旁邊一個矮幾,將上面放置的花瓶也一起帶落碎在地上。
周伯顏見李欣直直看了過來,立刻委屈的解釋道:“沒看到還有個花瓶……”
李欣站在原地閉了閉眼,確定此刻神志又清醒了,便揮手對周伯顏道:“你給本宮出去守門,讓子嵐進來?!?p> “好吧?!敝懿佭€想等李欣審?fù)臧缸訂査幏降模谴蛩榱艘粋€花瓶,他又賠不起,只好退了出去。
而子清剛才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李欣身上散發(fā)的濃濃殺意,此刻能夠緩一緩,便立刻趴跪在地上,為她的老母親求情道:“殿下!奴婢什么都說!只求您能饒了奴婢的娘一條性命!她什么都不知道!全是奴婢一個人做的!”
李欣按著悶悶的胸口,重新坐回椅子上,也不看子清,她怕受到刺激,那股不受控制的殺意再次左右自己的行動。于是,她平心靜氣地問道:“他怎么找上你的?”
子清頭也不抬,只是抽抽搭搭的哭道:“就在過年前,王妃慈善,將奴婢的娘放了出去。奴婢十分高興,就在離王府最近的草堂巷給她租了個房子住下,安頓好后,便回了王府。豈料……”她哭得更大聲:“剛出了屋子就被人給拖到了另一個房子里,然后里面一個穿黑衣服的男的給了奴婢這個藥……讓奴婢每天找機會給殿下服下……”
“那人長什么樣子?”李欣問道:“你見過幾次?”
“他用布蒙著臉,還帶了個斗笠,說話聲音啞啞的,身材比較矮小。奴婢每次出門就要見他一次,若是殿下外出,見面時也要告知對方……他沒說過叫什么名字,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姓華……”
子清說著又解釋道:“奴婢不是自愿的,殿下!奴婢開始也是寧死不從,但是那人說,說他們有很多人,會一直守在那邊,只要奴婢不愿意,就殺了奴婢的母親……”
“呵呵……”李欣輕笑,“寧死不從?你當本宮是傻子么?子清……你太自以為是了!”她的笑容停住,然后抬頭對扶風(fēng)面無表情的吩咐道:“拖出去殺了?!?p> 扶風(fēng)依言照做。子清不敢置信的看著李欣,突然動作激烈的掙扎起來,大聲叫道:“殿下!殿下!您饒了奴婢!饒了奴婢吧!殿下!奴婢身上有解藥,真的真的!”一邊說著一邊從懷里掏出一個荷包,舉在手里大叫:“殿下!殿下!求您饒了奴婢!”
扶風(fēng)有些猶豫的停了下來,似乎在等李欣的命令。
李欣卻終于正眼看她:“子清,你竟然不知道這‘錦口繡心’是無藥可解的么。呵呵……別告訴本宮,你也服了這毒藥吧?”
子清怔怔看著手中荷包,喃喃道:“怎么可能?殿下,他不會騙奴婢的……”她這片刻之內(nèi),情緒大起大落,此刻一邊說著一邊又覺得胸口憋悶,心痛如絞。
子清在顧不上避諱了,連忙從那荷包里取出一粒黑漆漆的藥丸,干咽入喉。豈料,那藥一入到胃里,便跟炸開了一般火燒火燎的疼,帶著她整個身子都疼得蜷了起來。她面色猙獰,一邊強忍劇痛,一邊連忙用手指去摳喉嚨,強逼著將那東西重新吐了出來。
廳堂之上一片酸腐之氣。子琪子嵐看了,心中作嘔,卻強忍著不再理會。
果然,那東西一吐出來,子清就覺得胃里舒服多了。唯有心痛仍舊持續(xù)著,她只是強力忍耐了一會兒,終于踹過氣來。
李欣微微有些皺眉,心想這丫頭顯然中的毒比她少的多,所以發(fā)作起來才沒她那么厲害。她想了一下,便又對子清道:“本宮念在主仆緣分一場,便再給你個機會。說的好,本宮便饒你不死。若是還有隱瞞,你便在此地了結(jié)了性命先去地府。你那母親自然也會跟你在黃泉路上相聚。”
子清神情凄楚,將手里的荷包捏的死緊,突然一松手,東西掉在地上,從里面滾出兩個黑漆漆的藥丸。她終于開了口,緩緩地跪在那堆污穢旁邊給李欣磕了一個頭,然后慢慢的講道:
“奴婢確實是被人強迫的!只是除了要取母親的性命,那人也給奴婢吃了同樣的毒藥。但是后來他又說,這藥其實并不十分厲害,只是想拿著殿下的把柄才如此行事。奴婢便被逼著吃了好些去,過后發(fā)現(xiàn)確實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經(jīng)常胸悶胸痛,所以便信了他的話。”
她胸口依然憋悶,喘了喘又道:“后來他跟奴婢有了夫妻之實,便給了奴婢這幾粒丸藥,哄騙奴婢說是解藥。還說,將來若是掌控了殿下,便要將奴婢討過去做妻……”
立在李欣身邊的子嵐實在忍不住,低聲罵了句:“賤人!”
子琪也是目露厭惡之色。
而李欣想的是,若母親知道她身邊的四個大丫鬟,有一半已非處子之身,會不會氣的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