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樹,古道,西風。
阿黛的夢里,一隊軍人還在雪夜中急行,遠處,驛站的頂上的氣死風燈昏昏暗暗。
“將軍,驛站到了?!贝蝾^軍士勒馬回頭沖著趙拓道。
“好,進驛站休息一下?!壁w拓點點頭,雪越下越大了,不能再趕路了。
此時,驛站門口,早有兩個驛卒等著,趙將軍攜圣旨北上擊胡,一路各驛站自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不能誤了趙將軍的事情。
雪夜寒冷,驛站的大廳里,三三兩兩過路的官眷和家人正圍著火盆邊烤火邊閑聊著。
阮秀此時,就部著阮夫人坐在靠墻邊的火堆邊上,雪大,這驛站又實在簡陋,四處透風,屋里冷的睡不著,到不如在大廳上烤著火,還能靠著墻打著盹。
明日還不知能不能上路。
阮家一家人是提前回京了,此時阮學正正坐在邊上的火盆同幾個文士聊天。
“你說這事倒底是真還是假?”這邊阮夫人攏著厚厚的毛披風,低聲的問著身邊的女兒。自去年春天,女兒生了重病痊愈后,這個女兒倒是越來越有主見了。
而自接到京里的消息,阮夫人心中便有些不安的,恭王妃居然假胎抱子,這可是混亂血統(tǒng)的大事,真要查實了,恭王妃獲罪,那她們?nèi)罴乙彩共坏靡軤窟B的。
“娘,放心,這事不管是真是假,姑姑都不會有事,咱家也不會有事的。”阮秀低語道。
“你這丫頭,怎么這么傻,這事如今鬧的這么紛紛揚揚的,就算是別人能壓得下,那趙拓他真能視而不理?他真要揪不放,以他現(xiàn)在的功績,怕是皇帝也要護著幾分的。”阮夫人道。
“娘,我是這么想的,京里好多大事,暴發(fā)之前,都是毫無征兆的,而許多鬧的紛紛揚揚的事情往往到最后卻是什么事也沒有,而且憑著姑姑的手段,你認為這等謠言,她會壓不下去?你想想當年月華夫人的死,月華夫人的爹于老先生可是帝師,最終還不就是病亡兩個字?!比钚懵龡l斯理的道。
“這么說,這消息很可能是你姑姑故意放出來的,她要干什么?”聽得阮秀的話,阮夫人皺著眉頭。
“也許是,也許不是,誰知道呢?”阮秀道。
“唉,鬧的這樣,對你姑姑有什么好處?”阮夫人問。
“想來是趙拓如今風頭太勁了,這樣一鬧,反倒讓人覺得整個事件是不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浪,這樣姑姑的壓力反而會輕些?!比钚愕驼Z。
阮夫人沉思,還真是這樣。
而這時,阮秀也陷入了沉思。
如今京中之勢,處處顯得對趙拓有利,可越是這樣,皇上就越會顧忌,如今的皇上可不是當年那么英明神勇了,如今皇帝老了,一心想長生不死,便是連疑心病也更重了,趙拓如如今的功績已經(jīng)赤手可熱了,現(xiàn)在京中又出現(xiàn)這種謠言,如今,朝中,不管是軍方,還是清流,已經(jīng)是眾口一致的支持趙拓繼嫡。
可繼嫡之事,歷來是很敏感的事情,若是恭王府可以憑著功績,或者別的手段以庶代嫡,那么宮中了?皇位大統(tǒng)呢?
到時,不用姑姑出手,皇帝便要出手了,姑姑好手段。
當然,若沒有她先提醒,姑姑未必會有這些防備就是了。
前世,這事情是在趙拓得勝歸來后暴發(fā)的,而這也是阮家覆滅的第一步,恭王妃一倒,阮家許多事情就暴露了出來,于是你踩一腳,他打一拳的,最終阮家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而今世,恭王世子的身份現(xiàn)在就鬧的沸沸揚揚了,想來,等到處理完趙拓的事情,姑姑便要處理這個禍患了,只是那恭王世子終是扶不起的阿斗,也不知今世,恭王府的結(jié)局會是怎么樣?
但不管恭王府的結(jié)局會怎么樣,她相信,她的結(jié)局將不在是前世那樣。
正想著,一陣皮靴的聲音傳了過來,隨后便看到驛臣領(lǐng)著一隊人進了大廳。
當前之人正是一身戎裝的趙拓,身后是趙拓的親衛(wèi)。
每一個身板都挺的筆直的,寒冷的天氣對他們似乎沒有一點影響。
而趙拓站在那里,就如一株松。
趙拓一行人,吸引了大廳所有人的注意。
許多人便在那里竊竊私語。
阮秀也垂下眼瞼。
此時,趙拓一行人便占據(jù)了大廳一角,眾人既不解甲也不解劍,只是圍坐在火盆邊抱劍閉目休息,養(yǎng)足精神。
雪沙沙的下,院外,時有枯枝被壓斷的聲音。
“來沖風雨來,去踏煙霞去,斜照萬峰青,是我還鄉(xiāng)路。”(取自閱微草堂筆記)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長吟。
一個一身青衫,背著長劍的劍客就坐在驛站外的階梯上,此時邊賞雪邊吟著詩。
“去去去,哪來的落魄漢子,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眱蓚€驛卒驅(qū)趕著,官驛只接待來往官眷。
“走累了,哪也不想去,就在這里休息一下?!蹦乔嘁聞托币乐T坎,沒一會兒就發(fā)出了打鼾聲。
“把他給我丟同去。”驛臣叫了幾個驛卒過來。只是任那幾個驛卒用勁的吃奶的力氣,卻挪不動那青衣劍客。
“這位俠士,相逢既是緣,不如坐到這里來,一起吃肉喝酒。”這時,趙拓站起來,朗聲的沖著那青衣劍客道。
“好,有酒有肉最好?!鼻嘁聞袜驳钠鹕?,只一個晃身就坐在了趙拓的面前。
幾杯酒下肚,趙拓問,兄臺貴姓。
“燕,燕赤霞!”青衣劍客道。
夢中,阿黛驚訝,燕赤霞出現(xiàn)了。
而夢中,青衣劍客一揮手,阿黛的夢境便嗖然的離開了驛站,出現(xiàn)在西湖邊。
法海坐在缽盂上,整個人就駐立在水面上,雙手合十,不知在誦著什么經(jīng)。
月光下,湖水波光粼粼,一條青魚在水面上跳躍著,時不時的從魚嘴里噴出水,噴得法海一臉。
“孽障,還不皈依我佛?!狈ê墒纸Y(jié)著佛家心印。
“修佛有什么好,四大皆空,酒色財氣,什么都不能沾,多么無趣啊,和尚不如皈依了我小青吧?!贝藭r青魚口吐人言,湖水一陣蕩漾,沒一會兒,青魚就變成一個身著青衣的姑娘,面容秀麗,帶著慧詰。
只是法海卻是不為所動,閉目盤坐如石繼續(xù)修他的佛。
而看著小青的阿黛,那眼睛一亮,踏破鐵甘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小青居然就是前不久的京城公子。
而阿黛知道,最早的白蛇傳,小青就是一條青魚精,而不是青蛇。
雖說這是夢里。
但白娘子快來了,小青還會遠嗎?很期待錢塘人見到京城公子是女兒身時的表情。
但不管別的,自家二姐的謠言到那時將是不攻自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