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安靜下來,只偶爾聽得見外面湖水里魚兒翻騰的水聲。
盧棋有些事情想問,可看著覃予那么小也不知道要不要問,梅染給盧棋搬了張椅子,覃予止住她道,“我與二哥哥去白鷺汀說話。”
梅染把椅子搬了回去,與竹月先一步布置去了。
“二哥哥,這邊說話吧,”覃予走到書房對著白鷺汀的門口,伸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盧棋走了過去,白鷺汀已經(jīng)點上了幾盞燈籠,對于覃予來說八月天還是有點冷,梅染很細心給覃予和盧棋要坐的杌子鋪上了一層厚厚皮草。
才坐下,竹月從屋里出來給她披上一件薄絨灰鼠小襖褂子。
做完這一切竹月和梅染才退到書房門前,鐵牛坐站在門邊打了個哈欠。
不一會,青鴉送上了溫?zé)岬呐H?,覃予那碗自是單純的牛乳,盧棋那碗加了上好的紅茶,覃予管它叫‘奶茶’。
自然牛乳茶只滿月洲有。
而覃予每晚睡前都要喝一碗牛乳才睡,她說喝了牛乳長的高,睡覺也香,所以滿月洲的牛乳從未斷過。
將軍府的人都說覃大姑娘那么大了還沒斷奶,果然是真的,盧棋想著嘴角不覺笑了笑,不過也開始擔(dān)心起來,八月的天對于他來說算是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候,而覃予竟然還穿著帶絨的襖子。
她的身體這么弱嗎?今日聽老夫人說覃予的毒是自小就被下了的,長大后也被仿佛催發(fā)幾次,身子早已不復(fù)常人康健,看來這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二哥,你嘗嘗,這是我新學(xué)會的牛乳茶。”覃予道。
盧棋回過神來嘗了一口,覃予這里的牛乳茶醇厚香甜,看著覃予碗里的牛乳,覃予還是個小孩子,就被殘害成這樣,他的心抽了一抽,自覺他這個哥哥失職。
“嗯。”盧棋回應(yīng)道。
覃予見盧棋不置可否,一口氣喝完牛乳,嘴唇上邊還沾了一圈白胡子,青鴉給她擦了嘴漱了口又上了碗清水才退了下去。
“今日,嚇壞了吧?”盧棋關(guān)心道,“你身體里的毒物太醫(yī)說了無礙,配出解藥就能根除。”
其實錦媽媽今晚去了趟李太醫(yī)府上,覃予身上的毒太復(fù)雜,有幾種毒物連李太醫(yī)都沒見過,解毒更是未知,說能解也只是老夫人吩咐的要對覃予保密。
“謝二哥關(guān)心,我沒事。”
“那就好。”盧棋也不知道說什么。
覃予突然問道,“你今晚過來是想跟我說什么嗎?”
“沒事,就是關(guān)心一下,我也小看了你,你看得開也就沒什么大礙了?!北R棋笑道。
覃予低著頭,手指一圈一圈繞著手帕子,淡然道,“既然與性命無礙,橫豎有長輩們替我做主,我不愿在不好的情緒里纏綿,白白浪費光陰?!?p> “我不明白,你為何如此看得開,仿佛沒有任何事情是重要的?!北R棋也放松下來,說出心中所想。
“沒有啊,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除了讀書,四雅六藝之類的一大堆事情等著我呢,都很重要,我只不過是盡自己所能去做能改變命運的事兒而已。”覃予站了起來,走到盧棋身后,靜靜看著月亮蒙上輕紗。
他又怎么會明白她為了改變命運所做的努力?
對于她來說,她從不相信什么運氣也不相信能靠別人,她只相信她自己一點點努力得到的才是最踏實的,也只相信靠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改變命運……”盧棋從不信命,直到苓兒沒了,他才第一次信命,動搖了覃予是天魔煞星說法。
而今天晚上之后,他再也不信那些所謂的命。
“祖母說,當(dāng)初母親落水,是你救了母親?!北R棋又道,要不是老夫人今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了解三娘謀害林秋陽的事兒,他還不知道覃予也在那件事情上露臉,更不知道覃予奮不顧身跳下明月湖救了林秋陽,自己差點深陷湖中險些丟了性命。
覃予回頭,老夫人看來沒有想把韓小娘的事兒瞞著盧家的人,不過也對,盧家統(tǒng)共就那么幾個人,要瞞也沒多大意義。
“你都知道了......”
“我也是今晚才知道,雖然苓兒沒保住,很感謝你救了我母親,保住了我母親。”盧棋平淡道。
他之前總是想不明白林秋陽為何會把覃予當(dāng)成親女兒般疼愛,跟不理解祖母為何會說覃予是個寶藏女孩,如今他好像明白了一點。
覃予嘆了口氣,“你不用感激我,要不是我......”要不是她無能,那些事情也不會發(fā)生,或許她能保住苓兒。
盧棋以為她在為自己的‘天魔煞星’的說法自責(zé),安慰道,“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要發(fā)生什么,不關(guān)你的事別矯情把責(zé)任攬在自己身上,我是不信命這種東西的?!?p> 白鷺汀的燭光搖曳了兩下,安安靜靜的,很適合解開誤會談?wù)勑摹?p> 兩條草魚在水面露著臉,打量著岸上的人,池子里的魚從來都是自生自滅,有人看管但從不需要喂食,所以這些魚野性大,藏的也深,白日里根本一條都見不到。
“人人都說我是煞星,可將來的事兒誰又知道呢?許許多多的事情都是巧合罷了?!瘪杌氐?,“祖母是把韓小娘的事兒跟你說了吧?”
“嗯,大哥哥這兩日出發(fā)去瑯琊,這次去帶上二十個府兵,外祖父雖然是林家長房,可上面還有外曾祖父,下面還有三舅舅林寶榮,林家恐怕沒有那么容易把韓小娘交出來,所以大哥哥打算來硬的?!北R棋說道,他直覺告訴他覃予可以理解得了他所說的這些。
“外祖父林遠道自從外祖母死后便不管家事,無心前途,一心只做個閑散酒仙,那時林家長房獨子還小,林家掌控在三房手里,三房與韓小相互扶持,就算外祖父想把韓小娘交出來,也不一定交的出來?!?p> 覃予又道,“大哥哥年前才從瑯琊祭祀回來,自然清楚瑯琊那邊的情況,要府兵壓制林家也是情理之中。”
盧棋不由得轉(zhuǎn)頭,“你知道林家那邊的情況?”連他都不知道。
覃予有點不好意思,“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你也知道,林家那邊的事兒也是我母親跟我說的,你知道我母親從來都不是很聰明,說起話來嘴巴沒個遮攔的,我只是聽了一耳朵。”
自然不是林秋月說的,韓小娘這件事她靠著吳翩翩把林家的底摸了個底掉,林家有什么牛鬼蛇神她也弄清楚,現(xiàn)在她置身事外,不能把吳翩翩給出賣了。
瑯琊林家,林老太公乃是仁德皇帝時的重臣,仁德皇帝殯天后就辭了官,歸家安享天樂,雖然明面上不管事情,可實際上林家明面上有林家三房掌家,可內(nèi)地里還是由林老太公說了算,誰叫他生了個無心家世前途的大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