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許家僅存的小姐要處理掉許家買賣的消息就傳開了。
許家在三賢府把著三成的買賣,且全是來錢穩(wěn)的行當,不少家族蠢蠢欲動,皆想把在自己手里,曾經(jīng)和許真真有點交情的小姐妹在她剛回來時避而不見,現(xiàn)在又一個個出現(xiàn)在她面前。
經(jīng)歷過家族變故,許真真最后一絲天真也被磨滅,不用季無昊教也知道個個都虛應著,三分真七分假的應著話,該透的消息都透出去了,不該說的一句沒說。
她想讓季哥哥看看,她也很能干,不比桑夏差,可她卻不知,這只讓季元昊更加感嘆她不愧是出自大家族,有些事天生就會,他到底是走眼了。
秦沛和張瑞看他這般為許真真奔前走后,心里越加肯定關(guān)系兩人感情非同一般,在許家之事上更是大行方便,除了與案件相關(guān)的東西動不得,店鋪任由他們處置,便是庫房中的珍玩都允了可以處理。
“店鋪我手底下的人已經(jīng)開始處理了,想來接盤的人很多,現(xiàn)在還沒有出手,先吊著,至于珍玩……”季元昊笑得惡劣,“我打算在三天后舉行賞玩會,無人爭搶的出價者得,若多人齊看上一件,價高者得,不給他們太多反應的時間?!?p> “二弟真能干?!鄙O恼嫘膶嵰獾馁澝?,“其中那些假的挑出來了嗎?”
得了表揚,季元昊更來了勁,“不,許家的東西我怎會去一一過目,別人還當我起了貪念呢,當然是賞玩會當日直接從庫房搬出來,至于以后的事……與我有何關(guān)系?”
許家大房要是擔心穿幫,在這三天里要么是亂了手腳被他們抓著小辮子,要是還有點腦子也會向許晉說明,許晉能狠得下心丟了名聲,許家的老人卻未必,年紀越老就越怕死了難以向祖宗交待,到時就看許晉能狠心到什么程度了。
要是最后是許晉贏了,任由許家?guī)状拿晧脑谒掷铩軌牧嗽S家的名聲毀了許家的祖宗基業(yè)讓他們以后便是想重新出現(xiàn)在人前也無立足之地,至少在這三賢府沒有立足之地,挺好。
更何況,許晉未必就能控制住家中的所有人!只要許家有一人出來蹦噠,這戲就有得唱了。
只是想想可能會有的場面,桑夏就恨不得一眨眼間就是三天后了。
張瑞的書房內(nèi)此時坐了三人。
除了張瑞和欽差秦沛外,還有一個面白無須,容貌出眾,保養(yǎng)得甚是得當?shù)闹心昴凶?,只是此時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張大人,你該知道這和我們之前計劃的不符,可你卻不曾知會于我?!?p> 張瑞也知自己理虧,可是……
張瑞苦笑,“許老弟,若非你的女兒將那位帶了回來,本官也不會如此被動??!那位要做的事,你敢攔著還是秦大人敢攔著?本官自認是不敢的,至于為何不告訴你,本官覺得即便告訴了你也改變不了什么,說不說有何區(qū)別?”
“你……”中年男子臉漲得通紅,最后卻也沒有說出尖銳的話來。
就如張瑞所說的那樣,就算他提前知道也改變不了什么,他連許家老祖宗留下的東西都扔了,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讓這事成了,只要讓這事成了!
“許晉,稍安勿燥?!鼻嘏鏈芈暟矒?,將輕視藏在眼睛深處,不管什么時候,背叛者都不被人所喜愛,尤其是背叛那樣一個人,雖然如果是他處在許晉的位置也可能會和他做出同樣的決定。
想到那個人,秦沛心情復雜,有些事情遠不是一個對錯就能說得明白的,她風光時他還只是個小卒子,便是現(xiàn)在,她也是他唯一敬佩的人,可如果她礙了自己的路,他也會想辦法除去。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只是做了大多數(shù)人都會做的事,眼前這人遠比他要和那人親近,最后不也沒熬住背棄了她嗎?
嘴角勾出溫和笑意,秦沛道:“你是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huán),不要因小失大,只要讓皇上如了愿,你要什么沒有?”
許晉臉色緩和了些。
秦沛繼續(xù)道:“你的犧牲皇上都看在眼里,許晉,往后的日子還長遠得很,我們都需得看遠一些,你說是不是如此?”
許晉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神情終于平靜下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許某雖然離朝多年卻也是蒼云國的子民,愿意為皇上犧牲一切?!?p> “皇上定會知道你的一片心意?!?p> 許晉起身,看了眼兩人,抖了抖袖子道:“許某知道你們看不起我許某人,可是你們和我又有何不同?若是記著她的好,此時告密也還來得及,告辭?!?p> 好一會后秦沛才笑出聲來,嘆息著道:“比起那些人來,許晉真的差遠了,當年的許公子竟墮落至此,不知她知道了背叛的人是他會不會難過。”
“誰又能肯定她不知呢?”張瑞把玩著茶蓋,“身處其位,本官自是唯皇命是從,本官和她本就全無交集,便是做得再過份都沒負擔,可許晉和我們不一樣,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后背都可交付的交情,也不過如此?!?p> “也得看是誰,放在關(guān)慎和潘俊生身上卻抵得千斤重?!鼻嘏嫫鹕碜叩介T口瞇起眼睛看著外面的艷陽,“和潘俊生同僚多年,說是他一手撐起來的兵部都不為過,可那又如何呢?還不是說沒就沒了?!?p> “說到潘俊生?!睆埲鹨舱玖似饋恚盀楹螘兴??他還和那位有什么聯(lián)系不成?”
秦沛回頭看他,“關(guān)慎,潘俊生,梁永貞還有那位曾結(jié)義。”
“原來如此,皇上知道?”
“我便是從皇上那里聽了一耳朵,那四人以為皇上不知道,那時候稱兄道妹的不止他們四個?!?p> 明面上有潘俊生通風報信,暗中有那許多人相助,也怪不得那位能安生多年了,只是為了逼她現(xiàn)身便要使出此等手段,賠上這許多無辜性命,也實在是……
張瑞輕輕搖頭,將嘆息含在嘴里,轉(zhuǎn)開話題,“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線頭扔向梁家了,梁永貞是必死還是……”
“不管她出不出現(xiàn)都必須死?!?p> “他只是個瞎子,為何一定要如此?”
秦沛想到了皇上交給他任務(wù)時的眼神,那樣瘋狂,眼中全是他自己都不知的嫉妒,他嫉妒所有比他更親近那位的人,結(jié)義的那三位義兄首先就礙了他的眼,所以,他們?nèi)吮仨毸?,要是死了這三人她還不出現(xiàn),便會有更多人牽連。
“張瑞你信不信,我比你更希望他能活著,蒼云國的律法是我所知的各朝律法里最全面也最公正的,他的眼睛看不見,但是心最清明,要是能讓他復出為官,那才是蒼云國的福氣?!?p> 四目相對,眼里竟然滿滿都是遺憾,為了那個即將死于他們之手的男子,可即便如此,他們也不可能收手。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如此而已。
“你說,她會不會出現(xiàn)?”
“會,就不知會以何種方式出現(xiàn)?!鼻嘏娆F(xiàn)在還清楚的記得當年一場大戰(zhàn)后,她一身鮮血淋漓沉默不語的幫著收斂尸體的樣子,明明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卻周身都是悲傷的氣息,不用言說,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她厭惡戰(zhàn)爭。
所以她能退得那么干凈,并且愿意一隱十七年,若是無人打擾,可能再不會出世,過她平靜但安心的日子。
這樣一個人,重的是情義,而他們現(xiàn)在做的事件件都踩在她的底線內(nèi),她不可能還隱而不出。
她的退隱從來就不是怕,只是不愿意相爭,當年一起走過來的人都知道并且相信這點,做為她曾經(jīng)最親密的人,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可現(xiàn)在的皇上早已不是當年意氣風發(fā)的皇上了,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顧,只想逼那人現(xiàn)身。
就不知結(jié)果,是不是如皇上所料的那樣。
張瑞走過來和他并肩而立,兩人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