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寅宮
明末在白玉宮階前停下腳步,瞪視著眼前的華麗宮殿,猶疑問道,“這不是你的寢宮么?”
君可載慢慢的登上臺階,與她并肩而立,“不錯,這是我的寢宮。”
“為什么要我來這里?”
“自有我的理由,上去吧?!本奢p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遲疑片刻,還是低頭步上了臺階。
兩人在高高的走廊中穿行,空曠的上寅宮一派寂靜無聲,明黃宮燈下,明末只覺得君可載走在前面的背影愈加的深不可測。
“進來吧。”君可載推開一扇宮門,站在門口說道。
明末站在門口往殿內(nèi)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這是一間華美的寢殿,正中有垂著黃色簾帳的大床,旁邊精致的窗欞下,擺放著鏤刻繁美花紋的梳妝臺,臺面上一面巧奪天工的巨大銅鏡。梳妝臺上擺滿精致耀眼的女子飾物。
整個殿內(nèi)不同于上寅宮略帶陰霾的恢宏氣勢,反而細節(jié)之處布置盡顯柔美。顯然曾經(jīng)是女子住過的地方。
明末在門口靜靜站立片刻,最終還是抬腳走了進去。
君可載滿意的笑了笑,也跟著走了進來。
他剛踏入殿內(nèi),走廊上立刻傳來“刷刷”的整齊腳步聲,一隊皇家衛(wèi)兵手持長矛奔了過來,在殿門處筆直站定,長矛交錯,牢牢控制了整個殿門。
明末聽到動靜回頭一看,清秀的臉上立刻變色,她轉(zhuǎn)過頭怒視君可載,“你這是什么意思?”
“從現(xiàn)在起,你必須住在這里,直到我愿意將你放出來為止?!本奢d不高不低的音調(diào),卻帶著毋庸置疑的強勢。
“你要軟禁我?!”明末不敢置信的問道。
“可以這么說?!?p> “為什么!”
“因為你最近惹的麻煩太多了,我不得不考慮把你抓來身邊看緊?!彼麥惤髂┒H,“在我把一切穩(wěn)定下來之前,你就在我的寢宮里呆著,哪都不要去。”
“殺掉緒王爺,殺掉無雙,殺掉所有阻礙你篡權(quán)的人,你就這樣穩(wěn)定一切么?!”明末的聲音激動起來,“你何不連我一起殺了!”
“我可以殺掉世上任何一個人,卻唯獨不會殺你?!本奢d深深的看了明末一眼。
明末身子一震,抬起清澈的眼眸直視君可載。
“就因為我是女子?”
“就因為你是我看上的女子。”
“我不信。”明末扭過頭。
“今晚,我本可以在昶安的大街上便要你性命?!?p> 明末臉色一白,她如何不知道,今晚那么多南方軍,只要他一聲號令,他們所有人就都得橫尸街頭。
她面上不禁浮起悲哀之色,“我在戰(zhàn)場上拼殺多年,殺敵無數(shù),千里塞外幾乎走遍,自以為已經(jīng)與男兒無異。卻沒想到,最后救了自己性命的,還是爹娘給的這一付女兒身!”
她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君可載,“你若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就盡管拿去,我從不將自己當作女子看待。只是,日后若是抓到公子無雙,還請看在你們一母所出的骨血親情上,饒他一命?!?p> 君可載突然從后面緊緊環(huán)住明末瘦弱的身軀,側(cè)臉貼住明末的脖頸處薄薄的皮膚,“不要再想其他男人,從今日起好好待在我這里,我不會逼迫你做任何事。“
明末身子一僵,那股熟悉的香味又鉆入她的鼻孔,頓時讓她神情恍惚。
若是此刻擁住她的人,是無雙,那該有多好。
“這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房間,日后,你不用再著男裝,這里不會有別人來?!?p> 明末沉默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才咬緊雙唇緩緩說道,“你要將我軟禁至死么?”
“我無法保證。但是,我不會讓你再上戰(zhàn)場,不會再讓你拋頭露面,日后,你便是我君可載的女人。任何人,不管是公子無雙,還是慕顏赤,都別想染指你分毫。”
那般狂妄的語調(diào),明末驀然想起在幾月前,那座混亂的沙漠之城里,也曾經(jīng)有過一個男人對她說,“無論你多老,我都要娶你?!?p> 那樣一雙銳利如狼的雙眼。
比起眼前面目可比天人,心卻堅硬如同鐵石的君可載,或許,他的心里還有一處柔軟的地方。
她明末何德何能,得到這兩個男人的垂青,是幸運,亦是無與倫比的災難。
“除了公子無雙,此生我不會再戀上任何人。無雙性命結(jié)束之日,便是我自盡之時,殿下,請你一定要留無雙一命!”明末低下頭,長長的睫毛覆住漆黑的雙眼。
君可載黑色的眼眸中席卷起一股怒潮,他放開明末,背負著雙手說道:“我不會殺公子無雙?!?p> 明末立刻轉(zhuǎn)過身,一雙清澈的眼睛緊緊盯住君可載,“好!只要有這句話,我即使被軟禁一輩子,也沒關(guān)系,只要無雙能夠活下去!”
君可載注視著她,久久不說話,最后一甩衣袖走出了這間寢殿。
※※※※※
殿門緩緩的關(guān)上,君可載背對著朱紅的大門,臉上仍舊一派陰霾。
殿外的白玉臺階上,謝清遠拾級而上。
兩人并肩走在大紅宮燈下。
“今晚捉拿公子無雙之事,是殿下授意么?”
“若是我的意思,我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帶兵趕去了。就是怕四皇叔手下沒輕沒重,傷了公子無雙,我才過去搶人,卻沒想到公子無雙先我一步出了城?!?p> “這個世上沒有人比公子無雙更適合做皇帝了,”謝清遠笑笑,“很多事情都是上天注定,有的人生來就只能打鐵燒炭,有的人,卻生來就只能做皇帝。公子無雙若是這樣便丟了性命,殿下想必也覺得惋惜吧?!?p> 君可載點頭,“最為可貴的是,他沒有野心,如果他有四皇叔的野心,那么公子無雙將是整個封國最難對付的人物。我對他的看法是,要么就拉攏為己用,要么就殺掉,徹底絕了后患。像四皇叔這樣,公開撕破臉皮,然后又讓他逃走,無疑是在激發(fā)公子無雙內(nèi)在的反抗之意,若是他真刀真槍的要和我們作對,”君可載頓了頓,“清遠,那我們將會遇到大麻煩。”
“依我看,現(xiàn)今世上有資格逐鹿天下的,不過四人,殿下是其中之一,西丹那頭獅子慕顏赤,還有公子無雙,圖南的鄂蘭仕也算一個,不過他已經(jīng)老了。像緒王爺這種,注定只能做炮灰。”
“清遠,原來這些你都清楚?”君可載瞥了謝清遠一眼,“當初若是能借慕顏赤之手,一并解決緒王爺和公子無雙,現(xiàn)在也就不會有這么多麻煩了?!?p> 謝清遠連忙打躬作揖,“殿下一拿這件事出來說,清遠就覺得慚愧不已,不過,”他嘴角扯出略帶狡黠的笑容,“殿下和慕顏赤這種梟雄,如果不打一場,封國的史書上也就少了最為精彩的幾筆,封國的歷史也就少了很多故事可供后人談論了?!?p> 君可載停住腳步,雙手撐住走廊的白玉欄桿,望向京城里一派綿延燈火,“決戰(zhàn)遲早都要到來,和慕顏赤的一仗無法避免,封國和西丹這么多年的爭斗,必定要在我的手中結(jié)束。只是如今,逃出城的公子無雙成了我的心腹大患,若是他就此起兵,必定一呼百應,我不得不騰出手來對付他?!?p> “殿下一定要和公子無雙站在敵對面么?兩人難道不能攜手?”謝清遠的話意味深長,“殿下不要忘了你們本是一母所出?!?p> “清遠,我越來越覺得當初將你送到公子無雙身邊是一個錯誤,如今你說話做事都沒有了往日的狠決,倒是多了幾分婦人之氣。今天已經(jīng)有人提醒過我,公子無雙是我的手足兄弟,如今你還要再來提醒一次么?”君可載語氣中隱隱有些不悅。
“殿下將我送去公子無雙身邊還是有些好處的,若不是我,殿下也不會知道公子無雙沒有絲毫野心,必然一回國就要對他動手?!敝x清遠停頓了一下,“今日那個提醒殿下的人,是不是明末?”
君可載點頭,“公子無雙手中沒有半點實權(quán),卻能夠教他身邊的人個個死忠于他,連四皇叔最得力的親信部下也甘愿冒著殺頭的罪名將他放走,而明末,居然說公子無雙若是死了,她立刻便要自盡。”他收緊抓著欄桿的雙手,“清遠,我何曾被這樣要挾過?”
謝清遠嘆了口氣,“如今也只有她能要挾到殿下了。放走公子無雙的唐衛(wèi)羽,還有今晚守城的士兵,如今都在京都軍大營里等候發(fā)落,殿下準備如何處置。”
“都殺了吧?!本奢d淡淡說道。
謝清遠沉默片刻,“殿下,心里若是有火氣,還得找惹火你的那人滅火,而不是發(fā)泄到其他人身上。殺了那些人,無疑更加貶低殿下的形象與威信,還請殿下三思?!?p> “你讓我如何找她滅火?將她下獄?或者將她扎兩刀?”
“明末再如何剛硬強韌,也不過是個女人,男人有太多的辦法馴服一名女子?!?p> 君可載轉(zhuǎn)過頭,“清遠是要我霸王硬上弓?”
謝清遠曖mei一笑,“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