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
戈篙逸走到屋子里,他本是在二樓給人家療傷,忽然間被人火急火燎地喊過來,等看到眼前這人,眉頭緊皺了起來,走過去,在床頭邊坐下。
靠在床頭上的閭丘乾,此時已經(jīng)沒有了力氣,閉著眼睛正在養(yǎng)神。如果旁人看得見,就會發(fā)覺有無盡的黑氣,從他的體內(nèi)四溢而出。
“怎么會這樣?”戈篙逸從未見過這樣嚴(yán)重的傷,扭頭同人問道,“為什么不早點(diǎn)喊我?”
尤灝邈說道,“回來就已經(jīng)這樣了,都不知道做了什么……”
“我老大已經(jīng)夠難受了!”安白莬抬眸說道,“你們還說這種風(fēng)涼話!”
“不是?!备旮菀菡f道,“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沒有辦法救他,只能靠丹藥緩解一下他的疼痛,這魔氣如果他不能自己根除的話,不管是誰來都沒有用?!?p> “你!”
安白莬唰的一下站起身來,指著他們說道,“你們到底有沒有辦法?”
“沒有?!?p> “都給我出去!”
被人推搡著擠出了門外,兩人回頭正聽到大門“啪”地一聲被關(guān)上,霎時都有些無語。
這樣的情況也非一兩次了。梧易山雖說名揚(yáng)四海,但在梧易山的弟子,終歸也還是個凡人。
做不到的時候便被人遷怒,吃力不討好的情況也有個好幾百回了。
習(xí)慣地嘆了口氣。
側(cè)目看到大師姐坐在庭院里喝茶。
“師姐?!眱扇藢σ暳艘谎圩哌^去,尤灝邈把劍放在了桌面上,坐下來看著她道:“你不要這樣悠閑,不然又得被人家說閑話了?!?p> 終倚桃抿了口茶,聞言抬眸看他。
戈篙逸點(diǎn)頭說道:“多少得表現(xiàn)出一點(diǎn)悲傷來?!?p> “我又不認(rèn)識他?!?p> “那看著不可憐嗎?”
“……”
早就知道師姐冷淡,沒想到冷淡成這個樣子,兩人都有幾分啞然。
終倚桃垂眸,把茶杯放在了桌面上。
“他心思太重,被魔氣糾纏上沒辦法脫身,不也正常么?”終倚桃看著那扇門,說道,“旁人或許只是受了點(diǎn)輕傷,對他來說就是重?fù)?。魔一直都是這樣的存在,是他自己想不明白要陷在那里,與我有什么干系?!?p> “你不說話是對的?!?p> “千萬不要同旁人這樣講。”
終倚桃擰起了眉頭,“嗯”了一聲,拿著她的劍起身要離開。
“師姐,干嘛去?”
半空中飄散著滿院子的黑霧,空氣沉悶得讓人無法呼吸,她抬眸看了片刻,道:“散步?!?p> 閭丘乾甚至挺不過一個下午。
終倚桃從外面繞了一圈回來,進(jìn)門的時候聽到一陣劇烈的哭聲,安白莬跟在一大批人的身后,凄凄慘慘地擦著眼淚。身后的議論聲起,其中有個人冷哼了一聲,道:“讓他們逞能,這下子連命都沒了吧?!?p> 終倚桃回眸看去,這人她有些印象,記得名字叫做是鞏涵容。鞏涵容站在人群當(dāng)中,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竟然是在笑,“我早說了要對付魔頭根本……”
“篤篤”。
桌面被人輕敲了兩下,鞏涵容拿著酒杯停在半空中,對上了終倚桃的視線,冷冰冰地目光居高臨下,看著他說,“不想步他后塵的話,我勸你最好回去?!?p> 鞏涵容不高興了,“你什么意思?”
“你也不適合呆在這里?!?p> “蛤?!”鞏涵容大怒,把杯子拍在桌上,“你憑什么這么說?你知道我是誰?我可是——”
“師姐!”從二樓傳來的急切呼喚聲,戈篙逸生怕終倚桃又跟人不對付起來,火速從樓上跑下來,站到終倚桃身旁,對那喝了些酒的鞏涵容說道:“瞧我家?guī)熃?,一看就是在外頭喝多了?!?p> 終倚桃說,“我沒……”
“師——姐——”戈篙逸提高聲音一個大轉(zhuǎn)彎,朝她眨了眨眼睛,“走吧,我們上樓吧。”
“……”
“走,走走走?!?p> 終倚桃無法理解他們,直到房門被關(guān)上,屋內(nèi)只剩下幾個同門弟子,她才又開口道:“為什么不讓我說?”
“說什么?”尤灝邈從戈篙逸口中,聽完了過程,“你要在客棧同人打起來嗎?”
一看終倚桃沉默了。
尤灝邈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扶額頭疼道,“師姐,你打這樣的人,是打不完的。把他趕走了又如何,總有下一個,下下下一個,你要每個都跟人吵一架嗎?”
戈篙逸也點(diǎn)頭,“就是因?yàn)檫@樣,你在外頭都快成為女魔頭了。還是收斂一點(diǎn)吧?!?p> 終倚桃嘆了口氣。
她實(shí)在是搞不明白,“為什么等人死了,你們才會傷心。”
“……因,因?yàn)椤?p> “他不一定會被魔氣纏上,而且也……”
“沒必要惹麻煩。”
“算了,師姐。算了?!?p> 這一片的街道依舊很熱鬧,燈火通明的夜晚,光線從閣樓外灑下來,映在了終倚桃的臉上。她正趴在欄桿上睡著,困意襲來的時候,夢里的聲音,似乎是一片哭聲。
最近總是這樣。
仿佛有無數(shù)人在她的耳邊哭喊,掙扎,想要逃離卻又無法從這個地方掙脫。
被驚醒的瞬間,終倚桃尚不能回過神來。冷風(fēng)從周身輕撫而過,取而代之地是樓底下的笑鬧。
幾個孩子正在玩耍,追逐來回,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笑得很是大聲。
樓下的門被打開了。
湛樂池走了出來,手里還拿著他那厚厚的簿子,一邊拿著毛筆,一邊同外頭的人擺擺手,道:“去,去,別在這里玩?!?p> “守財奴!”
“鐵公雞!”
湛樂池瞪大了眼睛,道:“誰教你們說這種話!”
“哈哈哈哈哈!”
“趕緊走!”
眼看著他們跑遠(yuǎn)了,一不留神撞到了一個身影。那人身形高大,下意識地抬手接了一下,扶住了小孩的肩膀,應(yīng)當(dāng)是同人笑了一下。
黑色的長發(fā)擋住了他的面龐,終倚桃托著下巴,也不知道為什么在瞧他,大約是她的視線太過露骨,等孩子跑開的瞬間,那人意識到,抬起頭來。
燈火下。
他漆黑的眼里映著亮,似乎是認(rèn)出了她,同她露出一絲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