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極品小人
元壽三十二年,初春。
桃紅柳綠又一春,看此時,陽光明媚,春風(fēng)和煦,萬物蘇醒,百花盛開。經(jīng)皇五子沈天意近兩年的牽線搭橋,五國打著貿(mào)易通商的旗號,齊聚鄲城共討對付煬國的計劃。
元壽帝慷慨招待,諸皇子抱著各樣心思客串公關(guān)接待,熱情友好地與各國王公貴族打成一片。此刻的皇城,喧囂如天街。
玲瓏閣,臥云樓內(nèi),空氣中飄散著清淡的藥草香。綠窗春xiao,窗外曉鶯呼喚,沈天驕夢中忽醒,睜開眼,只見。。。一張近距離變形的臉。。。
沈天驕挑眉:“別貼這么近,都看見皺紋了?!?p> 涂多多坐好,閉眼、咬牙、攥拳,苦苦強(qiáng)忍毆打未成年的沖動。
“今兒晚上宮中設(shè)宴款待各國王公貴族,我給你拿來了兩身新衣服,起來試試合不合身?!?p> “哦?”沈天驕睫羽低垂,勾起一邊唇角輕笑:“五國人都到齊了?時間過的可真快啊?!?p> 涂多多看著沈天驕的側(cè)顏,嘆道:“你與千嬌都變了。別人或許不知,我卻太清楚,你倆俱是懷有如許大才華,深不可測的人物。”頓了下,糾結(jié)道:“也不知誰這么愛沒事找事,放著你倆不管不問,充其量最多就是兩只好吃懶做的豬!”
聞言,沈天驕換上死魚臉表情,斜眼道:“您說的對,豬媽?!?p> 涂多多“哐”一拳砸在沈天驕腦袋上。。。
沈天驕抱頭躺倒床上,盯著上方錯彩鏤金的梁棟,半晌,淺笑道:“如果可以,我倒真愿一世做那好吃懶做的豬?!?p> 那清澈而又陰郁的眼神叫涂多多心悸,她張口欲言。沈天驕卻擺了擺手,翻身朝里,繼續(xù)睡了。
?。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p> 招待各國賓客的宴席,就開在大內(nèi)東宮沈天同的殿上。
正式開宴前,這么一大群人坐一塊少不得開幾句玩笑。更加之,六國數(shù)百年間結(jié)的梁子更是海了去了。好在大家都是文化人,雖你一言我一語,但說話不吐臟字,明槍沒有暗箭無數(shù),“嗖嗖”在宴會上射來射去。
“放眼天下,恐只有顧王如許大氣魄之人,能讓各國放下偏見,促成此次盛會吶。”封國泰和君魏延川道,眼神活絡(luò)未語先笑。好好一張白凈面皮,亦因此帶上三分輕浮猥瑣。他這番話音剛落,那邊就有人的眼神瞟了過來。
沈天意手指著魏延川,轉(zhuǎn)頭對身旁其余人笑道:“瞧瞧,這小子又給我墊磚,心怕我摔的不夠狠不夠疼吶!”
魏延川涎著臉伸手扯住沈天意衣袖,嬉皮笑臉道:“都說鄲城出美女,何時讓兄弟見識見識。
沈天意剛要回話,人群大為怪異地驀然靜下來,漸漸,眾人目光都被兩抹身影吸引了過去。
一抹淺黃嬌艷,一抹深紫肅穆,自是沈千嬌與沈天驕。
這兩位主,一個色如春曉之花,一個清麗不可方物,道聲“絕色”也是毫不為過的,也難怪眾人一時間看花了眼。這還不算,待涂多多一襲大紅宮裝出現(xiàn)時,那咄咄逼人的艷色,才叫掀起了真正的高潮。
涂多多的明艷,沈千嬌的嬌俏,沈天驕的清俊,令周遭一切頓失顏色。
魏延川怔怔出神,猛然側(cè)過頭,用寬袖遮住臉,對沈天意苦笑道:“不用麻煩顧王了,在下已經(jīng)見識到了,見識到了。。。太嚇人了。。?!?p> 見他言語夸張,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禹國的少年儲君楚千樂眨眨略顯稚嫩清澈的眼睛,驚嘆:“好漂亮的人吶!”
隨行的禹國大將秦天雄附耳低聲道:“儲君莫要被這三人外表蒙蔽?!闭f著眼神瞟向正作蒙娜麗莎狀的涂多多:“此女狐媚傾城,來歷不明,更兼之頗具手腕,受榮寵十?dāng)?shù)年不墜,在邯國勢力不可小瞧?!鞭D(zhuǎn)又看向永遠(yuǎn)笑嘻嘻,嬌憨可愛的沈千嬌:“五公主沈千嬌,最受寵的帝女,元壽帝對她千依百順,言聽計從。能影響沈千嬌,也就等同影響了元壽帝與邯國。因而邯國朝內(nèi)上上下下,不論是誰,都需讓她三分。”眼神掠向靜靜坐在位置上,蔫不吭聲,睫羽低垂的沈天驕時,秦天雄頓了下,問:“儲君可知皇九子沈天驕的綽號是什么?”
楚千樂放眼望去,那個位于斜對面的少年,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皮膚是近乎透明的白,有著精巧秀氣的下巴,斜長入鬢的眉,眼角微挑的眸與略顯單薄的唇。神情淡漠疏離,看人時,眸底不經(jīng)意間會閃過清銳的光。單論相貌,女子中也罕有這等別具風(fēng)韻的清冷之美。然,男子生的這般殊容,必為妖孽。
“是什么?”楚千樂好奇地問。
秦天雄一字一句道:“玉、面、閻、羅?!?p> 十二歲時,就敢于亂軍眾人眼前,干脆利落誅殺皇長子親隨鄭凌源。前些日子被人陷害險些喪命,病剛好三分,就親自提審疑犯。用他與年齡不符的睿智與陰狠,極盡手段,一點一點與疑犯們耗,生生熬干每個人的心力。最終凡有丁點相關(guān)的人,全數(shù)千刀萬剮了去。
行刑就選在敞天的大理寺前庭院。那日,陽春白雪,沈天驕穿著素到不能再素的銀狐皮襖,斜倚在太師椅上,手支著下巴,臉不紅心不跳地看完整個行刑過程,而后起身,撣撣衣角,漠然離去。
“玉面。。。閻羅?”楚千樂喃喃自語。
相鄰而坐的宛國士大夫柯靜“唰”地打開墨骨折扇,再合上,復(fù)又打開,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與此同時,被妖魔化了的某某人與某某人,正在另一頭進(jìn)行毫無營養(yǎng)的對話。
“沈千嬌,你是不是無聊到想開吃了?”
“沈天驕,你是不是無聊到想睡覺了?”
“廢話?!?p> “彼此彼此?!?p> 沈千嬌眼波流轉(zhuǎn),低聲道:“父皇預(yù)備賞我的宅子快建好了,屆時歡迎去玩。”
“呵。”沈天驕斜過眼,笑道:“集大邯頂級能工巧匠,耗銀兩千萬兩,歷時五年建造的百媚山莊,我原以為元壽帝留給自己當(dāng)行宮的。當(dāng)真了不得,估計連老八的東宮都及不上你的派氣,不知惹多少人艷羨。”
“不誠實啊不誠實。你小子真會認(rèn)為這種事了不得?”沈千嬌笑嘻嘻期身靠近沈天驕,彎成月牙的大眼睛流露出一絲精光:“真心話恐怕是,‘別人的恩賞也值一提?老子自己想蓋就蓋那才叫本事’!但千嬌我的想法是,管他那多,先享受了再說?!?p> 沈天驕一怔,繼而兩人面對面無聲咧嘴大笑。
突然感到一股炙熱灼人的視線,兩人齊齊扭過頭。涂多多抽空丟過來一記“去死”的眼神,大有“敢在這節(jié)骨眼惹是生非,老娘回去滅了你倆!”
倆小孩低頭悶笑。
吃到一半,沈天驕起身去方便,剛走出不遠(yuǎn),迎面碰上高斌。自上次事件后,高斌見沈天驕那是能躲多遠(yuǎn)就躲多遠(yuǎn),實在避不開,點頭哈腰行個禮,轉(zhuǎn)眼消失不見。這次也不例外,遠(yuǎn)遠(yuǎn)作揖,撒腿就要跑,結(jié)果一個不留神,一頭撞到身邊喝的醉醺醺的人。
那人正是封國頗具權(quán)勢的溧陽侯朱廣袤,平日里在封國欺男霸女作威作福慣了,加上此時喝多了腦子不清醒,看也不看揚手一巴掌抽在高斌臉上,罵道:“不長眼的東西!”
高斌眼中怨毒的神色一閃而過,悶不吭聲低頭認(rèn)了個錯,調(diào)頭走了。
朱廣袤晃晃悠悠走到沈天驕面前,一雙因酒色過度渾濁的眼,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不住嘖嘖稱奇。沈天驕懶得搭理他,徑直走開。走出不遠(yuǎn),眼前再次閃現(xiàn)高斌方才那抹一閃而過的怨毒眼神。沈天驕停下腳步,想到自己所知的高斌的品行,忍不住勾起唇角冷冷一笑,轉(zhuǎn)身向高斌離開的方向?qū)ち诉^去。
=============
朱廣袤步履蹣跚,醉醺醺地往筵席處走。途徑芳草茵茵,楊柳掩映間的方波亭時,高斌拎著一節(jié)粗樹枝從樹后隱蔽處沖出,照著朱廣袤的后腦勺就是一悶棍。朱廣袤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咕咚”一聲直直躺倒在地。
尤還不解氣,高斌照著朱廣袤肩膀又重重敲了一記,方才氣喘吁吁抹了把冷汗,剛欲腳底抹油跑路。一抬頭,卻仿佛被人點了定身術(shù),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因著他面前緩緩走近一個人——沈天驕。
高斌腿一軟,滑跪在地上,滿頭冷汗映著月色閃著光,像極了燈泡。沈天驕站定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玩味地睨著高斌,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就在這時,久等不到自家主人的封國隨從,口喚著“侯爺”找了來。
高斌一手緊緊攥著燙如燒鐵的兇器,一手揪住沈天驕衣襟,揚起頭,眼神閃爍,語氣打顫道:“望九皇子看在以往情分上救救我!”
沈天驕笑了,他真覺得高斌此人也是個極品。膽小怕事卻又膽大妄為,小肚雞腸卻也能屈能伸。
腳步聲更近,沈天驕眼神驀然一沉,伸手揪住自己的衣領(lǐng)猛然撕扯開,劈手奪過粗樹枝,飛起一腳將高斌踹到一邊。
與此同時,封國人走了過來。映入眼簾的既是自家侯爺挺尸一般倒在地上,旁邊立著個手握兇器疑似罪犯的少年。
隨從“鏘”的一聲拔出佩刀,中氣十足地大喝道:“好膽!你是何人,竟敢偷襲溧陽侯!”
月色輕靈如水,傾瀉一地。沈天驕轉(zhuǎn)過身,挑起眉梢,似笑非笑。
這么一鬧騰,連鎖反應(yīng)驚動了所有人。傳到筵席上,就成了邯國皇九子沈天驕于風(fēng)波亭陰謀謀殺封國溧陽侯。
沈千嬌第一個從椅子上蹦起來,二話不說直沖出事地點。
其余各國權(quán)貴半醉半醒,結(jié)伴趕去看熱鬧。
待眾人趕到時,邯國皇城侍衛(wèi)擋在沈天驕前與封國侍衛(wèi)怒目相視互不退讓,可憐的溧陽侯朱廣袤兄依舊挺尸在地。
沈天驕隨手扔掉手中的粗樹枝,撣撣衣襟,不緊不慢地對挺尸的朱廣袤道:
“爺能慣著你這毛???喝多了就敢給我動手動腳?!?p> 大家定睛一瞧,沈天驕衣領(lǐng)被撕扯開,露出小半個胸膛。再低頭看看朱廣袤,不由得心道,估計這哥們喝多了,腦子不清楚,錯將皇子當(dāng)成女子上前調(diào)戲了罷。。。若真是如此,挨打?打死你也活該啊活該!
高斌仰面倒在地上,張大嘴,目瞪口呆。
沈千嬌湊到沈天驕身邊,低聲埋怨道:“真不夠意思,打架這么好玩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叫上我!”說著,眼神瞟向高斌。
高斌的嘴“啪”地緊合上了。
宛國士大夫柯靜“唰”地打開墨骨折扇,合上,復(fù)又打開,笑得諱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