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真相(五)
“你這死女人好卑鄙的手段~!”
小夏很少罵人,也很少生氣,但他現(xiàn)在跳在半空中就忍不住的高聲大罵,因為他真的是非常非常惱火。
他惱火的原因并不是胡茜將他好不容易做出來的假象揭穿,至少不全是,而是胡茜終于說出了她一直對他有恃無恐的真相。
小夏能隱約感覺得出這話不是無的放矢,他的小命可能真的早在這女人的掌握中。
從胡茜和李玉堂一起離開,完全無視他獨自留下的時候,小夏就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因為一個聰明人,特別是愛用些手段的聰明人,是絕不會對另外一個已經(jīng)對她起了疑心的聰明人放任不理的。除非她早就暗中有所安排,有所把握。而當(dāng)胡茜帶著李玉堂再折返之后也對小夏不聞不問,小夏就知道大概確實是不妙了。
只是小夏還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妙,所以他才后退,退得足夠遠的時候悄悄摸出了一張‘分身幻形符’和一張‘遁石隱身咒’。按神機堂的分級法這兩張符都是中七八品之上,**上價格至少也是上百兩銀子一張,小夏自己是繪制不了的,都是以前想辦法搞到手之后收藏在手準(zhǔn)備關(guān)鍵時刻之用。
滅怒和尚的驟然出手有些出乎小夏的意料,不過也正是個難得的機會,被那一記伏魔杵打得粉碎的不過是那張分身幻形符,小夏自己則已經(jīng)化作了一塊毫不起眼的巖石。原本還以為自己就此能脫險,怎么也想不到連滅怒和尚都看不出的幻像,那根本就沒朝他瞧過一眼的胡茜卻能一口喊破。
惱火歸惱火,小夏還是清楚自己該做些什么。半空中落下的時候,他手中已經(jīng)有了一張符箓,土黃色的戊土之氣從其中滾滾而出,落地的同時,他也將這張符箓拍在了地上。
“戊土之精,聽我號令!起!”小夏站起,揚手一扯,這一片地面就隨著他的手勢被扯了起來。
“哼。戊土甲兵咒,上一品靈符。哈哈哈哈...”胡茜笑了,笑聲很尖,很得意?!靶∽樱愎粵]讓我失望?!?p> 小夏的眼睛瞇了瞇,沒說話,只是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這張上品靈符也是他這么惱火的原因之一。能夠入得了上品的符箓,即便只是上一品,也和尋常的符箓?cè)徊煌?,那都是只有入得了先天之境的道門宗師才能繪制,而且也不是舉手之勞。這些一派宗主或者隱修高人通常也極少出手繪制,更極少在外人手中出現(xiàn),以李玉堂大俠習(xí)慣的標(biāo)準(zhǔn)來判定也就是說至少也是上千兩黃金的價錢。他這一張全是憑了極大的運氣才得來,連賣都舍不得賣,真正留著保命的符箓。
當(dāng)然,這就是保命的時候。被胡茜這樣一口喊破,就算她沒有威脅小夏出手,小夏也非出手不可,出手保命。
地面在微微顫動,被小夏手中的靈符吸引,四周和地底下的泥土都在朝他那里聚集,然后像涌起的噴泉一樣朝上不斷地積累起來,連小夏的身影一起掩蓋在其中,只是轉(zhuǎn)眼之間就聚集成了一尊比現(xiàn)在的滅怒和尚更高大的土人。
“明王無相色空指?!?p> 小夏的突然現(xiàn)身確實讓滅怒和尚的表情驚訝了一下,不過也只是轉(zhuǎn)眼之間就被憤怒重新掩蓋了過去,他依然是屈指彈出,而且這一次不再是一指,而是上中下三對共六只手臂一起彈出了六指。
轟然的悶響聲中,六個足有臉盆大小,可供一個人穿過去的空洞猛然從不同的角度同時在土人身上炸出,飛濺四方的泥土給這方圓數(shù)十丈內(nèi)下了一場土雨。土人的身體一歪,那剛剛才凝聚出的形體在這六個巨大的空洞下幾乎馬上就散了架,但是不斷從地面涌上來的泥土又很快填回了殘缺的部位。
“咦?”滅怒和尚又是一驚。今天這個姓夏的小子讓他吃了太多太大的驚了,剛才那六指擊出的方向互相交錯,幾乎覆蓋了那土人七成以上的軀體,但炸出的全是土,沒見到一絲的血跡,那明明融入了土人里去的小夏好像根本就沒在其中一樣。不只如此,那土人不只沒有散架,還能繼續(xù)凝聚泥土成型,說明連那張靈符都沒有傷到。
這一個驚訝還沒有過去,滅怒和尚馬上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更大的驚訝,剛剛他咦這一聲的時候,嘴里有一蓬火苗跟著沖了出來。
他沒有感覺到火焰燒灼的痛感,大威德金剛法相乃是他全部念力佛法還有執(zhí)愿所化,與他完全心神合一,無論再強的痛,苦,懼,怕,悲,衰,對現(xiàn)在的他都不過是微風(fēng)拂面,但他知道這是真的火,從他全身的經(jīng)脈,元氣中燒出來的火。
就在他第一次轟出那記韋陀伏魔杵的時候,滅怒和尚其實就在經(jīng)脈中感覺到了些許莫名其妙的灼熱感,剛開始還是若有若無細不可察,但隨著每次的運使法力神通這灼熱就重了一分,甚至連靈臺心神也在微微躁動中有些失控。
即便是如此,即便是聽見了胡茜剛才的話,滅怒和尚依然不以為意,直到現(xiàn)在這一次六指齊出,那越來越重的灼熱隨著法力的運轉(zhuǎn)終于像被澆上了一大桶油一樣轟的一下在他身體血脈中燃燒起來。
“那是唐門的‘心火’。我剛才不是說了么,大師你早就中毒了?!焙缭谛?,聲音尖利得好像潤滑不良的機括在拼命地摩擦,她也看到了滅怒和尚嘴里噴出的這團火苗。
“這毒以人心念中的怒火,欲火,情火為引,一旦發(fā)作就會從四肢百骸中生出真火將人燒成焦炭,無藥可解。大師居然能撐到這時候才發(fā)作,這佛門大法果然高深莫測。”
滅怒和尚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在朝后退的胡茜,怒火已經(jīng)從那雙通紅的眸子中燒了出來。
真的是燒了出來,現(xiàn)在他的五官七竅都在朝外冒著火,這一尊威猛莊嚴(yán)的大威德金剛法相上居然出現(xiàn)了這江湖雜耍一樣的一幕,看起來簡直怪異得不可思議。
“絕無可能!這大威德金剛法相乃是真正的明王之力,萬法不侵!”滅怒和尚張口怒吼,噴出的火焰幾乎已經(jīng)成了一條火柱。
“連‘蝕心夢’大師都可以用嘴去吹散,大概這金剛法相確實萬法難侵。不過大師沒聽清楚么?是‘早就’中了毒。大師當(dāng)真以為我真的很喜歡聽你講小時候的故事么?當(dāng)真以為我只是想要看看大師的手段么?其實大師無論什么樣的手段我也不擔(dān)心,因為我早就知道大師你要死了?!?p> 胡茜現(xiàn)在很高興,很得意,很開心。她知道她已經(jīng)贏了。從生死邊緣走了一趟回來,巨大的恐懼和絕處逢生的激動讓她扔掉的不只是頭盔,還有一直以來的隱忍和陰沉?,F(xiàn)在她臉上每一個器官每一條肌肉都在肆無忌憚地表露出她現(xiàn)在的激動,原本蒼白的臉色現(xiàn)在因為興奮而開始泛起一陣陣高潮般的艷紅。
剛才滅怒和尚的這聲怒吼中噴出來的不只是火,她還聞到了其中的焦臭,烤肉烤得太過的味道和燃燒頭發(fā)的氣味混合在一起的焦臭。她很清楚,這火一旦燒起來就再不會熄滅了,也許滅怒和尚的精神意念感覺不到痛,但他的內(nèi)臟骨骼肌肉皮膚很快就會變成一團再也分不出彼此辯不出模樣的焦炭。
隆。那只巨大的土人修補完畢了身體,開始邁出了腳步,挪動著上萬斤的軀體朝前移動。這一步似乎邁向滅怒和尚,只是好像又有些朝胡茜的方向偏了一點。
“姓夏的小子,你是想嘗嘗幾百條小蟲子從身體里慢慢鉆出來的味道?”胡茜馬上就轉(zhuǎn)過了頭來,臉上的大笑和潮紅依然還在,聲音卻已經(jīng)重新冷了下去。她手上握著一塊小小的透明水晶,水晶里是一條暗紅色的線蟲在慢慢蠕動?!叭グ褱缗o我宰了。今天我心情特別好,不想殺人。而且正好我今后缺個手下,這只紅線蠱不比你的上品靈符便宜,我也不想只用今天一次?!?p> 巨大土人并沒有耳朵之類的五官,只有大概的手腳和頭顱的形狀,好像一個小孩捏出來的玩具,也不知道躲在里面的小夏是怎么能聽見的,不過看起來他確實也是聽見了,土人的動作頓了頓,然后就徑直地繼續(xù)朝滅怒和尚大步走去,同時高舉起了那足有水缸粗細,只是一個巨大的土疙瘩的手。
滅怒和尚用那一雙噴火的眼睛瞪視著沖過來的土人,還有退得遠遠的胡茜。在這短短的幾息時間里,他已經(jīng)嘗試著祛除在體內(nèi)燃燒的熊熊烈火,但無論是調(diào)息,運氣,佛法,還是這大威德金剛的其他法力神通,連稍微壓制這火都辦不到,反而有火上澆油的趨勢。好像他自己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蠟像,每一處肌體都在踴躍地將自己奉獻出來,變作光和熱再鼓動著周圍的同胞們一起沖出這軀殼的限制。他五官中噴出的火焰越來越亮,越來越旺盛,甚至開始在他的腦袋周圍連成一片,看起來宛如這尊明王法相的神威光焰,更顯威猛。當(dāng)然,如果沒有那同樣也越來越濃的焦臭味的話。
就在小夏的土人已經(jīng)離他只有數(shù)丈的時候,滅怒和尚終于發(fā)出了一聲長嘆,不過威壓宏大的聲音不帶絲毫的沮喪和不甘,只是好像一個行路的旅者走得有些累了,準(zhǔn)備休息一下:“罷了罷了。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磥泶朔Ы儇毶请y以過得了了。這也是因為貧僧心中執(zhí)念未凈,一點業(yè)火未消的報應(yīng)。只盼來世還能皈依我佛,為凈化這娑婆世界再盡綿力?!?p> “兩位施主心機深重,手段狠毒,留在這世間也是禍害,貧僧就帶兩位施主連同那妖孽一起再入輪回去洗清罪孽吧?!?p> 說完這句話,滅怒和尚五官中的火焰猛的旺盛到了極點,整個人好像成了一把巨大的牛油火炬。啪啪兩聲輕響從他的眼眶中炸起,他自己的眼珠先在這火焰中被燒得爆開了,但是他并沒絲毫的反應(yīng),只是將三對手臂展開,交錯,接出了三個手印,然后一個巨大的虛像就在他身后浮現(xiàn)出來。
這是個全身靛青,六頭,六臂,六腳的虛像,和滅怒和尚變化出的樣子仿佛,但是卻更細致。那右第一手持劍,右第二手持如意寶棒,左手三叉戟,左第二手持輪,二手結(jié)根本印,以髑髏為瓔珞,虎皮為裙,騎水牛。
隨著這巨大法相的出現(xiàn),滅怒和尚的聲音也在虛空中浮現(xiàn)出來,模糊不清,卻又好像無邊無際——“佛法無邊,明王凈世?!?p> PS:昨天斷網(wǎng)了,今天剛剛充值。書中佛門和現(xiàn)實中有出入,小說虛構(gòu)而已,無須細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