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兒,痕兒?痕兒!”老人的聲音嘶啞,但鏗鏘有力。
“哎,爺爺。”少年的聲音急忙回復一點都不敢怠慢。
“臭小子,你又跑到哪里去了?讓老爺子我喊半天?!崩先丝人粤藘陕暎f道。
少年微微一笑,“爺爺,我去茂山給你采藥了。我見你的皮膚越來越硬了,這是怎么了?”
老人聽后,臉部抽動,勉強的笑了笑?!澳切∏鹕嫌惺裁此幇?,采什么?好好給我練劍。”說著突然神情一轉,看向少年的腰間,皺眉道:“咦,瑾瑜穗呢,你怎么沒有戴呢!”
少年退后了一步,生怕老人打他,輕輕一笑:“我怕弄臟了,所以沒戴?!?p> “臭小子,老爺子我說過,不論什么時候都必須戴著!”老人聲音放大,非常生氣地說。
“對不起,爺爺,我錯了?!蹦巧倌暌仓?,見他生氣,立馬道歉。
“你尚且才十五歲過,就不聽我的話了,你要氣死我啊!”老人你又氣又悲的咳嗽了兩聲。
“爺爺不要生氣,我以后不會再讓你生氣了?!鄙倌昝蛄嗣蜃欤瑘远ǖ卣f。
“把赤痕劍拿上,快練劍去,晚上回來吃晚飯?!崩先顺蛳蛞贿?,打發(fā)著他。
“嗯?!蹦巧倌挈c點頭,便去竹閣內。出來的時候,他抱著赤痕劍,踉蹌的走出。
被老人看見,立馬說:“這么多年了,你還抱著,快給我拿起來?!?p> “可是爺爺,這很重,我根本拿不起來。”少年無奈地說。
“你不拿它你就永遠拿不起來,永遠是個廢物?!崩先藞詻Q地說。
少年看著赤痕劍,緊緊的被劍鞘封閉著,陳舊而不失精華的劍鞘上,透露出一股古老的氣息,劍鞘上刻有神秘的圖騰,鑲嵌著粒粒紅珠。這個上古流傳下來的三大神器之首,被舟爺子,也就是他的爺爺所得。只是舟爺子從來都沒有用過它,它的劍鞘從未被任何人拔出。舟爺子把他當年千辛萬苦得來的寶劍,送給了他,并以寶劍給他命名——風赤痕。
少年開始伸出一只手拿起劍柄,拿劍的那刻,像是一萬噸之物到手,手一下被打重了下來。少年不甘再次拿起劍柄,努力穩(wěn)住。一步一步離開。像是萬噸巨石,壓在手掌。手筋仿佛要被抽斷了一般。
老人望著少年遠去的背影。不由仰天長嘆。“哎呀,痕兒呀,痕兒呀,跟著老爺子你也算苦??!”
綠草如茵的平曠的草地——深園,是他一貫的練劍習武之地。他喜歡劍,喜歡習武,不僅僅是因為爺爺?shù)囊?,更是因為自己的喜好。他練劍,可以達到廢寢忘食,秉燭夜游之程度。
這世上,他只有爺爺一個親人。他不知道他從哪來,從小到大他也沒有見過除爺爺以外的其他人。他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誰,只知道他們都已經(jīng)死了。爺爺從小就很疼愛他,但隨著他的年齡增長,爺爺也開始越來越嚴厲,脾氣越來越壞。他知道,是因為爺爺身體的原因,爺爺?shù)纳眢w,越來越差了,還常??人?。爺爺只要一生氣,就會很痛苦。記得有一次,他惹爺爺生氣了,還沒有認錯。一怒之下,爺爺竟吐血了,摸著心口直喘氣。他也驚愕了。從此再也不敢惹爺爺了。
他從小到大一直深居郁離島。從未踏出過半步。十五年來,也從未有任何其他的人來過這。他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比郁離更寬闊的地方。他也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除爺爺以外的,很多很多的人。他每天除了練劍和跟爺爺學習武學招式,還偶爾吹吹葉子、寫寫字做做畫,跟爺爺一起過著平淡的生活。他同樣也不知道自己的許多能力,都已超乎常人的境界。
郁離島是一個非常非常美麗的地方。相比于外界的世界,這里簡直是仙境。這點舟爺子是最清楚的。他看慣了繁花似錦,看慣了血腥殘殺,也看慣了云淡風輕,飽經(jīng)了世俗的風霜。自從兩百年前,來到這片沒有任何人知道的一個地方,恍若與世隔絕。他決定淡泊世事,摒棄塵煙浮華。帶著超脫的心靈,尋半盞閑逸,幾分清涼。如今,或許是這片凈土的緣故,他已是一個三百余歲的老人。直至十五年前,他外出巡游。撿到了一個嬰兒,甚覺不俗。想來自己孤獨多年,能收一徒兒,延傳自己的畢生所學,也不枉此生了。
郁離島上如仙境一般,斑駁陸離,五光十色。竹林陰翳,鶯啼燕語。接天連地,虛無縹緲。無處不有繽紛落英落竹。無處不擴散著淡淡花香。無處不有溫順的動物嬉戲。郁郁蔥蔥,茂竹修林。草長花郁,姹紫嫣紅。是郁離島一日長態(tài)美景。
一位俊美絕倫的陽光少年從竹屋里走出。他面色生氣,看著眼前美景,水天一色,竹綠花紅,芊芊綠草,一望無垠。他又向遠方望去,云霧繚繞,遮住遠方重重的青山疊翠,只留下山的頂部清晰可見,幻是一座座空中之城。一番賞心悅目后,他拿起赤痕劍。如往常,走向深園。
深園處,只見舟爺子正坐在竹亭里。品著一道閑茶,茶的清霧氤氳而上。他輕輕吹拂了吹拂茶杯里,說道:“痕兒,懸步御空練的怎么樣了?”
少年笑了一笑,“爺爺請看?!闭f罷,他一翻躍而上。飛向天邊,不知何處。不久,見他從天而降,面容不破。腳尖輕踏竹尖,似風劃過而不留痕跡。連一片落竹都沒有多余而下。而后,他輕輕落下,腳尖指地,如一只青鳥而下。四周的空氣沒有一絲一毫的動蕩。
周爺子喝了一口茶,輕輕道?!班牛@個練的差不多,以后一周里,都在卯時時分練一遍。”他又道?!皠πg我知道你練的不錯,比我有天賦。雖說你的寶器是赤痕劍,但劍不萬能。它難攻遠。雖說,你掌握了移零劍旋。但礙于空氣阻力。移零劍旋,還是沒有弓好。天下兵器之多,各有優(yōu)汰。專攻一種,不成英雄。其他的兵器,都要略知一二,懂嗎??!?p> “爺爺說的是?!鄙倌曷犃藸敔?shù)脑?,點頭深以為然。他知道,爺爺希望他成為一個,萬能俱備之人。爺爺讓他做的,對他說的都是為了他好。他從不問緣由。但是他也有疑問。正因為這樣,他疑問壓抑在心里多年,總歸忍不住。他終于問道:“爺爺,我為什么要學武,我們四周又沒有別人,我學武,是要打敗誰呢?”
“你以為這世上沒有其他人了嗎?多了去了。只要你做錯了一件事,就會有很多人來殺你。這就是你學武的原因,除了自衛(wèi),更重要的是保護別人。”
“除了與郁離島,外面還有個世界,對嗎?那里也有很多像我和爺爺?shù)倪@樣的人,是不是?”
“沒錯。你小的時候我沒告訴你,是因為你還太小,怕你會對外界產(chǎn)生好奇心。而你現(xiàn)在也長大了,武術也已達到近一定境界,告訴你也無妨。你總歸是要去外面的。不然,一輩子栽在這郁離島。不說無用,也可惜了?!?p> “爺爺,那我什么時候能去外面的世界?”
周爺?shù)男α诵Γ馈按惆纬龀嗪蹌σ院?,你就可以出去?!?p> 少年看著手中的赤痕劍。眉頭鎖緊了。
“怎么,不自信?赤痕劍,上百年未出鞘。如今你想做它的主人,便必須將它的劍鞘拔出,你若拔出,便是它主,你若拔不出,這個赤痕劍在你手中也無用,我自當收回。你知道我為什么從不使用這寶劍嗎?因為我拔不出劍鞘。”
“可是我也拔不出來啊?!?p> “你不一樣。其實每一個兵器都在等待它的主人,你自小,每當赤痕劍與你接近時,我都會發(fā)現(xiàn),它有異動紅光閃過。赤痕劍自古通靈。我能感受到它靈氣匯聚,像是見到它的主人?!?p> 見少年還是猶豫。舟爺子鎖緊了眉頭,厲聲道:“你若不自信,且不用嘗試,永遠都拔不出來。”
少年抬眉看向舟爺子。接著又低下眸,看著手中的赤痕劍,赤痕劍似乎也在鼓勵著他。爺爺說的對,首先對自己要有自信。雖然,拔出封閉千古的上古神器,是一件難于登天的事。但他若連自信都沒有,一切還沒開始就已結束了。他很想去看看外面。不管,要修煉多少年;不管,是否付出一生。他都要努力。
“爺爺謝謝您如此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希望,我一定要把出赤痕劍。我就是它的主人?!?p> 周爺子欣慰的笑道。“我沒看錯,這才是爺爺?shù)暮蹆?。?p> 每次看到爺爺這樣會心的笑紋。他打從心里覺得高興,他決定要讓爺爺一輩子都這樣快樂的笑。爺爺每每這樣笑起,臉上的皺紋如同犁來湖水的浪花漾開??墒牵恢醯?,他漸漸發(fā)現(xiàn),爺爺?shù)哪樇y越來越僵硬,每次的笑也越來越難以開懷。他的臉皮不論是看起來還是撫摸起來都越來越像樹皮一樣。
夜,已深。郁離島里每至夜,黑幕,星月都異常于常夜的清晰明澈,不由得令人思緒浮升……
竹閣內,恬淡而寧靜。屋內各具,整齊地擺放著,毫不雜亂。竹桌,竹臺上,都有許多金器,金葫蘆、金碗、金茶杯……這里的空氣異常清晰,清晰到有種甜美的感覺,聞著神清氣爽。
這里,不屬于那個世界的范圍。
老人靜坐在搖椅上。他白發(fā)蒼蒼,胡須白長,一襲青紗,恍若九重天上的老仙人。他遙看著閣窗外的明月。那煢煢之影,令人神慨。
自己造的孽自己來贖。如今他已變成千年不老之身。既選擇這條道路,只有作認,除了嘆息,別無其他。
唉~其實這世間有什么好留戀的呢!拖著這老態(tài)嶙峋之身,倒不如一死了之,投胎轉世,重新做人……而現(xiàn)在,生不能死……這就是他違背自然的結果。
他是這世上唯一知道三重世界的人……
他活了三百年!回首才發(fā)現(xiàn),他的第一百年才是最痛快的!當年威震江湖,赫赫立名,經(jīng)歷七情六欲,人情冷暖。如今想想,有那一百年就已足矣,他還要著剩下的兩百年做什么?造物者對世間的每一人都是平等的。而他欲望過貪,貪字終歸變了貧字。
他馬上要樹化了,因為只有樹,才能永活千年。他唯一難放下的就是和他朝夕相伴十五年的那個孩子。
兩百年前,他假向江湖宣布,他已仙逝。他那一生漂泊不定,經(jīng)歷無盡滄桑。當時已近耄耋之年。只愿田園耕作,平凡地了此一生。他開始尋找一處安寧之地來安度晚年。他來到長河,使著一葉小舟。也不知道行到了哪里,迷了路。當時四周只是茫茫江河無邊盡頭。他繼續(xù)行駛著。過了數(shù)日,干糧所剩無幾。后來他偶遇一片竹林。有了生的希望。他離開小舟,踏上竹林。一路那里花草繁多,鮮嫩美麗。無時無刻不有落竹之葉飄下。當時他很驚奇,此地既未聽說過也未來過,不知何處。他也便繼續(xù)前行著。竹林越來越密,密的難以通過。于是他將阻著路的竹子砍了。也沒管什么,就前走著,也不知道走到哪兒。走著走著便到了竹林的盡頭。這竹林后又是另外一番景象。這里綠草如茵,鮮花四放,果樹繽紛,一望無邊。只見飛鳥,蝴蝶小蟲等等自由飛翔,真真好一派田園美景。
他自來后便再也尋找不到回去的路。被活生生的困在了這個地方。往后的十年里,他都沒有出去過。這十年間,他不僅苦心尋覓出去的道路,還在這里種植果菜,用竹木修筑房屋。他發(fā)現(xiàn)十年間沒有一人在來過這里,而且這里都是四季如春。
十年后經(jīng)他苦心尋覓,終于知道了這地方的出道,的確凡人難以查尋。這是一片島嶼隔著外世,自古以來無人知曉。因這里芳草郁郁,鮮花離離,所以他將此島取名為郁離島。他是因偶然才進,一般人進來了,就再也不可能走得出去,出去了就再也無法再找到此地了??商炀墮C巧,他知道了此地神奇之處。因此這世上也只有他一人能在這來去自如。他不好動,所以往往每五至十年外出一次,看看繁華世間。他來這兒開始生活后,年復一年,不僅沒有因年老體衰下去,反而更加年輕,老當益壯。
此后的十多年里,他所研究知道的越來越多,他幾乎將這自然界所看破。
竹閣內的多許金器,其實那些原本都是些石頭。經(jīng)他手工打造,成型之后。并用“點石成金術”將它們化為金器。自他小的時候,他就立志富貴,去幫助那些貧窮之人。世人都說“點石成金”,只是傳說不可能實現(xiàn)。他倒不這么認為,“點石成金”并不是不可能實現(xiàn)。世間萬物個體都有一定的物質組成,金子也不例外。今他尋究石與金有莫大的相似之處,但缺乏了一種金質礦粒。他用半生的時間,苦頭埋于金子與石頭當中。終于提取出了一種金質礦粒,他將其撒在自己的手上。只需要緊緊握石一刻鐘。在手的溫度下,礦粒便會進入石中將石化金。
郁離島里有一棵千年古樹。一日突然倒塌,化為灰燼,只剩下一粒橙丹。他開始研究這粒橙丹——這就是古樹的千年秘密!這個古樹集郁離島千年之精華。千年而過,化為灰燼。精華盡留于這橙丹之內。這就是長生不老的秘密…!竟被他偶然所得!他經(jīng)過反復的觀察思考,下定決心服用它。他想看這世間變遷,他想與造物者同等!
可適得其反,雖如他所愿可以存活千年,但他的身體日漸衰老。即使留在郁離島也無用。時光彈指揮間。他平凡的過了上百年,身體越來越僵硬。恐怕不過幾年就要“樹化”了。
至于風赤痕,這孩子頑疾附身,要不是帶他來到郁離島。他已夭折。他體內有一種毒素,始于雙手。所以一般人不能碰他的手,不然就會傳染。他腰間常佩的瑾瑜穗,有利于抑制他的毒素。再加之他常居郁離島,這里的環(huán)境良好。多年來,他體內的毒已經(jīng)消了很多,基本與常人無異。
他希望風赤痕學成之后,便離開郁離島去外面。他相信他,更相信赤痕劍的主人。他會告訴他郁離島所有秘密,他會教他畢生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