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遣散
董和看了眼桌上那一摞公文書信,猶豫了半秒鐘,最終還是懶得去拆。
這些書信已經(jīng)放在這里一個月了,但地府工作就是這樣,所有人都有的是時間等,沒什么值得加急辦理的,什么事拖個一年半載都正常。
那沓公文最上面第一封就是董寅寫的,信中講的是古四的事情,希望董和能給個安排的章程。
門下仆人見是他的信函,已經(jīng)很上道的,放在最上面的顯眼位置了,可這一拖就是一個月,再往后要拖多久誰也不知道。
咦?
董和輕嘆一聲,轉(zhuǎn)身向外看去。
四周陰氣如同百鳥朝鳳一樣,都在向遠處一個點匯聚,接著又像火山爆發(fā)了似的,陰氣聚而噴薄,直沖天際。
這動靜不小,方圓數(shù)百里都看的一清二楚。
“有人破境了啊,不知道是哪隊的陰差,倒是個可造之材?!?p> 鬼修門派大多離群索居,這動靜既然發(fā)生在城內(nèi),董和自然的認為是陰差所為。
“不對,這功法...不像啊。”
只見那些噴薄沖天的陰氣,這會一齊凝聚成了巨大的,晶瑩剔透的冰晶雪花,片片飄落下來,如夢似幻。
燕山雪花大如席那是詩人夸張的手法,但眼前這陰氣凝聚的雪花,卻毫不夸張的每一片都有草席大小,以至于離老遠都能看的清楚。
漫天噴薄的陰氣化作雪花飄落,雖然無法堆積成雪,但這也足夠讓枯燥乏味的陰間多上一景,所以城中的鬼居民們都跑出來看熱鬧,沖著遠處指指點點。
董和喚來仆人問
“那里什么地方?誰破境了?”
仆人恭敬的回答說
“那里正是老爺您的曾侄家,他府上來了個稀罕鬼修,說是從被蠻魔擄了去的,現(xiàn)下剛逃回來不久。
寅少爺為此寫過一封書信,專門呈述了此事,那摞公文最上邊就是。”
董和聽聞此言,走到桌前拆信細讀。
字不多,話很簡略,他卻皺眉沉思了許久。
“這功法的味道,不像那些陰差鬼修的路子,反倒有點像嶓冢山的風格啊?!?p> 忽然間,董和像是記起了什么似的,整個人化作流光,嗖的一下消失無蹤,天際間一道微不可查的流星向西劃去。
古四此時在董寅家后院里盤腿蹲坐,咧嘴傻笑。
是的,蹲坐,沒人指導過他修煉,他從來都是怎么舒服怎么來的,反正修行姿勢這事,對鬼來說也沒多大區(qū)別。
鬼修不同于人類修仙,還得顧著氣穴走勢,就算他躺著練也完全沒問題。
他傻笑是因為破境了。
古四來地府才一個多月,就早已經(jīng)對這里平淡如水的生活膩歪了,董寅書房里那些藏書,都被他翻的快起毛邊了。
此時漫天雪花落下來,他坐在最中央,像個憨憨似的仰頭傻樂,覺得這畫面好看之極。
破境入三品,這事在地府并不算罕見,因為破境引發(fā)出更大動靜的時候都有,鬼居民早就習慣了,所以等動靜消散之后,人們就各回各家去。
古四也沒把破境當回事,就算他沒來地府,窩在曼哈頓的家里也能破境,只是個時間問題。
他感受著隨著破境帶來的體內(nèi)巨變,慢慢品味這種滋味。
雖然二品進三品只是量變上的差異,但這數(shù)量巨大到足夠給他信心。
他相信,如果是現(xiàn)在的自己遇上帕祖祖,準備妥當之后未必沒有一戰(zhàn)之力。
貨比貨得扔,在他看過那些玄妙的術(shù)法之后,再回過頭去重新審視阿祖那怨氣的運用,簡直粗糙的跟原始人一樣。
古四如今半碗水的眼光,就足夠蔑視帕祖祖了。
流光西來,泰山王歸。
不同于離開時的踏水無痕,回來時泰山王弄出的動靜大了許多。
那閃耀如流星墜地一樣的光芒,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回來了,卻無人察覺到,巨大的光芒中還掩藏著另一道細微的身影。
董寅得到召喚,整齊了衣衫,小心的走入泰山王府邸,躬身行禮。
“曾侄子安見過叔祖。”
董寅,字子安,這個字來自于一個傳說中的神仙,唐朝詩人王勃也字子安。
他生前修習過三腳貓的家傳功法,一心想成仙,誰知道功法練得沒進展,戰(zhàn)死沙場后反倒成了鬼仙,勉強算是得償所愿。
天地人神鬼五仙,天仙最高,鬼仙最卑賤,雖然都是仙,但哪怕是普通人類修行者‘人仙’,都比鬼仙有牌面的多。
他們一家二董,彼此年代輩分差的太多,所以平日相處起來并不顯親近。
而且他們之間也很難扯得清,彼此是隔了多少輩的親戚,只能加個‘祖’字和‘曾’字以示上下。
這樣的情況在地府倒是很常見,面對千年前的祖宗,人世間的十世親稱根本不夠用,都是怎么方便怎么來。
董寅看了眼叔祖桌上的書信,正是他寫的那封,于是心中明白找自己來的原因了。
他雖然嘴上說當陰差這事他拿不定主意,實際上還是有很大把握的,只要走叔祖這里過一道程序就可以,他期待似的等著好消息。
卻聽董和開口了,對方毫不猶豫的說
“你府上那人,既然入過了西方地獄籍,就是人家的人,怎么能隨意帶回來,遣回去吧。”
“謹遵...???遣回去?”
董寅吃了一驚,他這才反應過來,一臉不解的看著祖宗,有些難以接受。
“怎么,還叫我說第二遍嗎?”
“可...他是流落至西域的漢人,鬼體清靈,干干凈凈的...”
他說到一半就閉口不言語了。
董寅很清楚地府的人做事風格,有多霸道多護犢不必細說,否則他也不敢打那些包票。
現(xiàn)在要趕走古四,他相信絕不是因為怕了誰,只可能是另有原因。
“叔祖明察,曾侄與那古四相識不久,但也算是志趣相投,不敢替他鳴不平,但只盼能問清楚原由?!?p> 董和習慣性的冷哼一聲,但隨即又溫和的說
“你倒是個仗義的性子,具體原由連我都不甚透徹,又怎么說給你聽。”
董寅仔細傾聽,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叔祖這番話還是能分析出許多的。
‘十殿閻王都不了解詳情,具體根源只能是來自更高一層了。’
只聽董和又前后不搭的說了一句
“西方鬼帝王真人,生前與我同屬漢臣,我二人頗多往來,西方二帝那門子功法,我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