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舊夢重憶

　　“爸！”易航從夢中驚醒，頓時直起上半身，癱坐在床上。他所有的力氣都在坐起那一刻被耗盡了。那一刻之后，他開始漸漸失去剛剛的記憶，夢的內(nèi)容已經(jīng)漸漸忘記了，唯獨還殘存著的，是他額頭上的冷汗。

　　他從未見過他爸爸，自他有記憶以來。

　　“媽，我爸在哪里呀？”

　　易航在小學(xué)放學(xué)就經(jīng)常見到父母來接孩子，然后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場景。他沒有，在最需要父母的愛的年紀。所以，他常常會問。而他的母親也做得很好，每次都會用同一個理由來搪塞他本次的發(fā)問：“你的爸爸是個英雄，不過他很害怕光。所以啊，他總是在暗處保護我們，你懂嗎？”

　　他不懂。

　　可是當(dāng)他聽到英雄這個字眼的時候，他將要倒塌的精神仿佛被一根根最堅硬的支柱所支撐著。

　　每個孩子脆弱的心靈中，都會被一些有形無形的東西支撐著。而在他們成長過程中，這些東西就會變成一個又一個的底氣來保證他們有足夠的力量來面對生活中的壓力與磨難。之后，這些支柱會內(nèi)化于心，成為他們?nèi)烁竦囊徊糠?。或者，他們就變成那樣的人?p>　　可是，縱使“英雄”這個字眼有多么的神圣有多么的美好，也還是架不住小孩子對于愛的索求。

　　而易航偏偏是個普通的男孩兒。在他極度想要見到爸爸的時候，也會在媽媽面前撒潑：“不要英雄，不要英雄，我要見爸爸，我要見爸爸?！比缓?，他的媽媽總會破防，抱著他一起哭。

　　可小易航也是個男子漢，當(dāng)哭完發(fā)泄情緒之后，他也會再抹干淚水，然后安慰著還在哭泣的媽媽：“爸爸是大英雄，爸爸一定會回來的?！?p>　　……

　　易航漸漸長大，終于年紀的成長也讓他的心智更加成熟。他開始不再沉迷于“爸爸是英雄”這樣的支柱漩渦里邊了，他真的想要知道自己的爸爸到底身處何方。他也向母親證實過，他們并沒有離婚?！澳惆趾臀液芟鄲邸币渤闪怂欢ㄒ阉母赣H找出來的精神支柱。

　　他原本以為這場真理探求的歷程會很艱難，可是他還是猜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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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我爸是緝毒警？”這一刻，他的心情格外復(fù)雜。因為，他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他的心情不僅有自己得知真相的快然，還有與父親相隔數(shù)十年未相見的委屈，更有對父親職業(yè)的肅然與對他爸爸的自豪之感。突然，他感到非常羞愧。因為，他突然想起來了自己是如何吊著臉皮求著媽媽要爸爸，那幼稚到極點的行為，讓他此時都未能擺脫掉羞愧尷尬的感覺?？墒?，他逐漸與自己和解，畢竟此刻的他，才剛剛得知到真相。

　　突然，“爸！”他從夢中驚醒，頓時直起上半身，癱坐在床上。他所有的力氣都在坐起那一刻被耗盡了。那一刻之后，他開始漸漸失去剛剛的記憶，夢的內(nèi)容已經(jīng)漸漸忘記了，唯獨還殘存著的，是他額頭上的冷汗。

　　“這，是夢嗎？我剛剛一直在做夢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大腦，因為剛剛的一切都那么的真實。

　　鬧鈴響了，他們的單位又要開始工作了。上一個毒販的線索已經(jīng)捋了一個月了，他們還是沒有頭緒，只憑借著唯一的一絲絲可能去順藤摸瓜……

　　他也會害怕，雖然當(dāng)他得知到自己父親的犧牲之后，下定決心要代他完成一番功業(yè)時充滿著無畏與堅毅，可是歸根到底，他還是害怕。

　　他怕的，并不是自己會如何如何，而是與自己密切的人會遭遇不測，比如他的母親，比如尤圳。

　　他和尤圳，是一個學(xué)校的同學(xué)。相愛的細節(jié)不必多說，總結(jié)來說就是情竇初開，志同道合。

　　那年，市籃球賽的賽場上，他打進了令全場都瞠目結(jié)舌的“跨場球”，籃球橫跨籃球場的長邊，從這個籃的位置投到另一個筐里。自此，功成名就，他收獲了籃球賽成功的榮譽，也收獲了一大波粉絲。而在女粉中，恰好就有尤圳。

　　而對于男生來說，關(guān)注點奇特也是他們的特點之一。

　　易航籃球打得好，可是他的學(xué)習(xí)一直都不好。說是不好，可是也在重高同屆一級文科中排到了前一百名。只是因為一直都沒能達到他自己的標準——也是他父親的標準。因為受他父親的影響，他比同齡人更早地擁有目標，擁有動力。只是往往不能絕處逢生，就像他孤注一擲投出的過場球一樣，除了實力，更要靠運氣。而這也正在學(xué)習(xí)上吃了虧。對于他不進不退的名次，他感到頭疼。盡管在他人眼中，如果他保持的好，他完全可以挑一個好學(xué)校上?？墒?，他的目標很高。

　　他總會和李知凡在放學(xué)的時候停在年級榜前看著看著，然后發(fā)呆。

　　每次。

　　“這個榜多久沒換了?。俊币缀接写巫咴诎袂翱赐曛笠苫蟮貑栔钪?。

　　“這個不是剛換過嗎？”

　　“你瞧，上次就是周尚和尤圳打頭的……”易航很不服勁兒地指著他們對李知凡說。

　　“周尚是我們班的，學(xué)習(xí)又好，長得又帥……每次都是第一?！崩钪簿锞镒欤骸笆裁炊冀o他占齊了……不過那個尤圳嘛，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個大概，是十二班的班長，萬年老二了，也是個很優(yōu)秀的女生?！?p>　　易航對這個叫做“尤圳”的女生提起了興趣。

　　有一次放學(xué)，易航為了避免被老師留下來拓展知識，趕緊沖出了教室，樓梯轉(zhuǎn)角處等著李知凡。他鬼鬼祟祟，趴在墻邊看著老師是否出來教室，只是聽見了身后有聲音，然后就拉著身后的人的手往校門口沖：“快點，今兒個幸好我跑得快，要不然就又要留下了，我的籃球賽?。?！”

　　往常，李知凡早就搭上話：“你跑那么快干什么，真實的，兔子啊你！”

　　可是這次卻這么安靜，只聽得到身后人的喘息聲音，很細，很輕。

　　易航在跑的時候往后扭了個頭，然后瞬間嚇得松開了手，身子也因為重心不穩(wěn)倒在了地上。那一刻，他驚呆了，因為對面是個他從未謀面的女生。他眼睛瞪成銅鈴。在經(jīng)歷了短暫的思索之后，他的臉頰通紅，露出緋色的墨色，一直延伸到雙耳。

　　許久，他終于想起來了什么，雙手撐地，站起來說：“不…不好意思同學(xué)，我不是有意的……”

　　他很扭捏，她也紅了臉。夕陽下，他們彼此對視，感受自眼波中透露出的發(fā)自心靈的尷尬，可是誰都沒有移開眼神。彼此也都忘了自我介紹。

　　青春中，有些時刻是被暫停的。

　　許久……

　　“我叫尤圳?！?p>　　“我叫易航?！?p>　　幾近同時的自我介紹，又把氛圍瞬間拉滿。他忘了所有。

　　突然，尤圳身影如同煙霧散去，他嚇壞了，想要伸手去抓，可是身邊只剩下了黑暗。

　　“尤圳！”易航從夢中驚醒，頓時直起上半身，癱坐在床上。他所有的力氣都在坐起那一刻被耗盡了。那一刻之后，他開始漸漸失去剛剛的記憶，夢的內(nèi)容已經(jīng)漸漸忘記了，唯獨還殘存著的，是他額頭上的冷汗。

　　此刻，他能確定的是，他真的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