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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綰心計

      第四十九章 飛絮

      綰心計 杏仁棗 2355 2010-06-07 18:49:07

          楓樹晃了兩晃,蘇綰倉皇扶住樹干,低頭眼見那只鞋子在朦朧的黃昏里化成一抹泡影。她抬頭又見兩人正處于離河面不高,但身旁錯生其他樹種的崖下。若要走上平地,還得攀好些樹。想著要與猴子似地掛在樹上,蘇綰一籌莫展。這若放在以前,攀巖也不在話下,可現(xiàn)今身子是華云英的了,她已明顯感覺到體力不支,身子乏累骨頭酸痛。

        一陣山間陰風(fēng)寒冽異常,各自都不禁打顫。

        “冷嗎?”蘇洛陵問,兀自絞盡衣擺上的水,一連串落進(jìn)底下的河中,發(fā)出珠碎般的響聲。

        蘇綰嘴唇發(fā)紫,這會兒又冷又餓,再看蘇洛陵也是一身狼狽,忽覺笑從悲來。她也學(xué)著將裙擺拆開,一寸寸絞盡河水,問他道:“冷,你呢?”

        蘇洛陵沉默,將眼光放入側(cè)身斜方的紅玉丘,指著道:“其實那邊坡緩,你若堅持得了,我們可以暫且到那兒度些時候,待夜深了再回去?!?p>  蘇綰點(diǎn)頭:“只能如此了?!?p>  這距離,對蘇洛陵來說自然是小試牛刀,可于蘇綰卻有些磨難了。攀了沒幾株橫松,便有些雙腿發(fā)軟,手掌上起了腫大的泡,再攀,那些泡便破開皮來,火辣辣地疼。

        她忍著,不吭一聲,默默跟著蘇洛陵的路線盡量不落下。

        蘇洛陵亦時常回頭看,見她分外吃力,便問道:“要不要歇息?”

        蘇綰屏息搖頭,細(xì)密的汗珠滲滿蒼白的臉。

        估摸半個時辰,好不容易能雙腳踮著些泥地了,蘇綰整個身子開始如軟泥似地,趴在一棵樹上下不來,那只丟了鞋子的玉足連布襪一起磨破,滲出殷紅的血。恰好正是那只被燙傷的腳,這下新傷舊創(chuàng)全在一塊兒,她覺得這腳就與廢了無異。

        坡勢還是有些陡的,在極遠(yuǎn)的地方斜伸入水,回望來時已看不見是從哪邊過來的。因為夜已是夜地漆黑,唯有河面上顛簸著點(diǎn)點(diǎn)月輝。這些微弱的銀光打在寒枝枯樹上,徒添猙獰。

        蘇綰半張著眼,困了累了乏了,終于昏睡過去。再一遭醒來,竟已平躺在水邊,一叢篝火燒得旺盛,蘇洛陵正自得其樂地烤魚。

        魚是被開膛破肚刮鱗去腮的,可縱是如此,仍免不了一陣腥味。蘇綰餓過了頭,反覺得惡心,忙偏過頭不看。只是挨著篝火,身子被烤得暖烘烘的,漸漸又睡了過去。

        夜半,五臟具焚,刺心的錐痛令她如同深陷火海。她自發(fā)地抱緊身軀佝成蝦狀,忽地額頭冰涼一片,甚是舒坦。

        以為自己又出現(xiàn)了幻覺,蘇綰口干舌燥地張開眼睛:“……啟光……”

        撐在額頭的手掌明顯僵住,但仍未放開。蘇洛陵沉默了幾許,才問她:“感覺如何?”

        聽這聲音,蘇綰立刻清醒過來:“蘇,蘇洛陵?嘶……”情緒波動牽動了身體肌肉,她才發(fā)覺渾身像被釘滿了刺一般,生疼生疼的。

        蘇洛陵垂眉自我取笑:“看來是清醒了。走得動嗎?”

        蘇綰平躺,仰望頭頂?shù)囊粡澞湓拢F還在如紗帳一般隕落。她閉上眼,右手手背抵在額頭上,頭沉地仿佛跌入了無邊無際的深淵里。

        見她連回答的力氣也無,蘇洛陵識相地退回火邊,在旁邊揀了根樹枝撥弄火堆?!班枥锱纠病币魂嚮鹦翘S,火堆上揚(yáng)起紛紛木灰,與空氣里的迷霧共舞。

        添了些樹枝,蘇洛陵又插了一條魚烤,目光斜視蘇綰:“好歹墊一些?!?p>  蘇綰閉著眼皺眉:“我吃不下。”

        不一會兒,烤魚初始的那股腥味又開始飄蕩,“嗶嗶啵?!边€有水分蒸發(fā)氣泡毀滅的聲音。她忍不住張開了眼睛,想說別再折磨她了,卻沒想那陣魚腥飄過之后,取而代之的竟是陣陣焦香。

        蘇洛陵失笑:“想吃就過來?!?p>  蘇綰礙于面子,撐了些時間膩在地上不起來。可久了肚子早已不爭氣,再說那魚眼瞅著便要整個兒都焦了,就挺不情愿地爬將起來,從蘇洛陵手中拿過那條魚,捏起兩指掰掉整條魚鰭放在嘴邊試味。

        一試雖不至于難于下咽,但味道也著實不好,干巴巴剜了些魚肉吃,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將所剩不多的半條魚扔在地上,蘇綰反復(fù)用樹枝翻著魚身:“蘇洛陵,你真的不知道是何人所為?”

        蘇洛陵起先愣了一下,隨即便將頭扭向河面,拾起一枚石子舉手扔過去。只聽“咚”地一聲,黑暗里遠(yuǎn)處有水波動蕩的余音。他未回答,只是繼續(xù)揀幾顆石子一一投了出去。

        蘇綰嘆氣,心想他對自己始終不是全然相信的。于是有些悵然,問他:“你知道魚的英語怎么說嗎?”

        “呃?”蘇洛陵舉手的動作停頓,回眸一臉怪異,“什么英語?”

        蘇綰發(fā)笑:“就是——番語?!?p>  “番語?”

        “舶來語!”

        “……”

        “就是英語!”忽然感覺到自己與蘇洛陵講英語如同對牛彈琴。到底是牛不解風(fēng)情,還是自己犯傻?蘇綰自己也不可思議。

        蘇洛陵認(rèn)真地?fù)u頭:“聞所未聞。”

        “fish!”

        “飛絮?”

        “是fish!”

        蘇洛陵蹙眉:“飛絮——魚,原來也叫飛絮?”

        蘇綰躺回地面,有些無可奈何:“嗯,你愿意叫飛絮,它就是飛絮吧!”

        “三月剪風(fēng)雁回字,柳飛絮潔遍天淫?!?p>  蘇綰很想告訴他,魚就是魚,與柳絮無關(guān)。但不知怎么,心里不忍,就對他道:“有一種魚,叫飛魚。它與湖邊垂柳共生戀慕,于是每逢三月柳絮漫天飄飛,浮滿湖水的時候,飛魚就會躍離水面,以求親近垂柳身體的一部分。所以魚,也叫飛絮。”

        蘇洛陵聽得認(rèn)真:“然后呢?”

        “然后?”蘇綰的眼睛望入蒼茫星漢,點(diǎn)點(diǎn)璀璨像是在黑色的天空里刺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針孔。她闔眸,微笑著道,“將來你在這湖邊種上一排垂柳,待到飛魚再現(xiàn),便能知道然后了?!?p>  “嗯!”蘇洛陵答應(yīng)。

        “你真的會種?”蘇綰側(cè)過頭問他。

        蘇洛陵笑了笑:“不知道。”

        “呵……”蘇綰笑地挺不是滋味的。

        正說著,山頭上隨風(fēng)傳來低呼:“二公子——綰姑娘……”聽著聲音雜亂呼喊,不下十人,緊接著便有燈火在山頭上移動。

        蘇洛陵立刻踢掉篝火,將她打橫抱起躲進(jìn)樹后。

        “你干什么?”蘇綰渾身本就像被拆零了一般痛,偏生蘇洛陵又折騰,她便有些沒好氣。

        “噓……別出聲?!?p>  “你……”

        正想說什么,就見有一支燈火自山頭下來,沿路未曾呼喊,只是拿燈往各處草叢里照探。走得近了,人影便漸漸清晰,是貓著腰的廖管家。

        他在河邊兜了一圈,仔細(xì)往河中照了照,見無動靜便往回走,無意間踢到了剛才的篝火殘堆,便一下子怔住。小心翼翼往四周照過一遍,這才咩聲喊了幾句二公子,聽著倒有些像貓頭鷹的叫聲。

        蘇綰在樹后見是廖管家便也大氣不出,瞪著眼將廖管家的嘴臉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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