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雅歌朝鏡子里望去,她的相貌隨母親,小巧的瓜子臉,皮膚白皙,下巴并不太尖,底部圓圓的,形成了一道優(yōu)美的弧。彎彎的眉毛下面是一雙大大的杏眼,眼角卻微微有些上揚,黑白分明的眼瞳干凈明亮,總有一種水汪汪的感覺,這也是方雅歌無奈的地方,這樣的眉眼即使是怒火中燒,卻總是給別人嗔怒撒嬌的感覺……
小巧的瓊鼻,鼻尖圓滑,嘴巴不大,肉嘟嘟的,豐滿紅潤。方雅歌的左眼角下有一顆紅色的小痣,以前總覺得這顆痣讓她整個人太過柔媚,不夠端莊,就用脂粉掩蓋起來,現(xiàn)在看來,卻讓她的面容更加生動。方雅歌的相貌算不上傾國傾城,但是隨著年紀(jì)漸長,柔美中帶著的嫵媚就再也藏不住了。
白芷聽了方雅歌的話,趕忙從衣櫥里找出了那件小襖,挑了半天,選了了一條豆綠盤金彩繡綿裙來配,兩個顏色搭配起來別有一番風(fēng)味,方雅歌穿起來的瞬間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丫鬟們齊齊在心中驚嘆,郡主好風(fēng)姿……
……
方雅歌梳妝妥帖,用過早飯,就去棲鳳苑辭別母親。聽到女兒要去宮中謝恩,靳柔也不攔著,吩咐二門準(zhǔn)備好郡主的座駕,送女兒入宮。方雅歌并不坐婆子準(zhǔn)備好的二人抬的素帷小轎,而是自己漫步走向二門,現(xiàn)在的身體太過柔弱,要隨時隨地注意鍛煉,飯后步行正好消食。
郡主的車駕是有定制的,出了二門,翠蓋珠纓八寶車早已在等候,趕馬車的小廝低垂著頭,莊婕搶先一步拿下車上的長凳,跳上了車子,白芷就扶了方雅歌的手……只有一個丫鬟默不支聲的站在了最后面……卻原來是連翹。
待主仆四人全都上了車,小廝才放了馬匹慢慢的走出大門,門外早有一隊侍衛(wèi)等候,護(hù)送方雅歌進(jìn)宮。一路上看到這樣有品級的馬車,行人商賈紛紛避讓……
過了護(hù)城河,方雅歌就要下車了,在宮門里,早有皇后身邊的貼身宮女青筠在此等候,引著方雅歌從左側(cè)門進(jìn)入,只見一臺四人明黃涼轎已經(jīng)停在門口,四個青衣的小太監(jiān)垂首站立。
青筠笑著說道:“皇后娘娘說了,郡主大病初愈,不適宜過度勞累,就讓奴婢抬了公主用的轎子,還請郡主坐了,少些勞累,別人看了想來也能體諒,定不會嚼什么舌根子?!?p> 話雖是這么說,方雅歌卻知道這個宮里一時也沒太平過,況且自己身體沒什么問題,就動了自己走的心思,說道:“話雖如此,還是有違規(guī)矩的,皇后體恤,安寧心知,又怎敢恃寵而驕,讓有心人看在心中,說在嘴上?!?p> “皇后娘娘就是怕郡主不肯,來的時候特地說了,難道舅母還不能心疼自己的外甥女了,放在哪里也沒有為了守著規(guī)矩把身子折騰病了的道理,如果君主堅持不肯,那皇后娘娘就只能下口諭了?!?p> 方雅歌聽到這話也就不再推辭,知道舅母疼愛她,再推脫反而矯情了……
……
進(jìn)了宮門,先是開闊的廣場,這里是文武百官聆聽圣諭的地方,廣場上最高的建筑就是議政殿,平日早朝就在議政殿舉行,方雅歌到的時候,早朝還沒散,涼轎從議政殿西側(cè)的石頭臺階下的小路走過。議政殿的后面是尚書房,是舅舅平日里單獨召見親信大臣的地方,日常批閱奏折也多在此。轎子穿過一道朱紅色大門,走過寬寬的青石板的路,才進(jìn)入后宮,向西側(cè)走是皇后居住的鳳鳴宮,中間是皇上的龍吟宮,東側(cè)是太子的長樂宮。
涼轎在鳳鳴宮前停下,青筠伸手打開轎簾子,方雅歌虛扶了輕筠的手下轎,鳳鳴宮的門檻頗高,要撩起裙角才能抬腿小心邁入,整個皇宮也就皇上和皇后的宮里才設(shè)了這么高的大紅門檻……想來妃嬪們每日來請安,跨過這道門檻的時候心里滋味肯定不好受。方雅歌進(jìn)入院子,只見盛開著紅的、白的各色的牡丹,花團錦簇,雍容華貴。
進(jìn)入正殿抬眼看,正面的墻上是八寶聯(lián)春的屏風(fēng),底下一張黑漆萬字不斷頭三圍羅漢床,鋪著大紅底繡五蝠捧云團花的炕褥,兩個大的明黃色五幅團花的錦枕。羅漢床上設(shè)有黑漆嵌螺鈿小幾,放著舊窯十樣錦的茶盅,彩錦如意六角小盒子。屋子的正中間放了景泰藍(lán)三足象鼻香爐,左右兩排黑漆鋪猩猩紅坐墊的玫瑰椅,舅母賀佩鳳倚在羅漢床上閉目養(yǎng)神,旁邊宮人正在輕輕打著宮扇。
賀佩鳳已經(jīng)快到了不惑之年,但是保養(yǎng)得當(dāng),皮膚白色,柳眉鳳目,櫻唇皓齒。今日賀佩鳳穿著皇后的常服襦裙,上身是墨綠色的立領(lǐng)短襦,弧形琵琶袖,袖口收窄,及至腰部,下身是豆綠色的馬面裙,飾有裙襕,頭戴金絲髻,前有箍子及各色垂珠,上插挑心、昆蟲簪兩鬢還插著云型掩鬢,這套裝扮十分華貴,但綠色的襦裙又讓人年輕了幾分。
聽到聲響,賀佩鳳睜開了眼,方雅歌行禮,“雅歌見過舅母?!?p> 賀佩鳳見了忙的從羅漢床上起來,親手扶起方雅歌,親熱的說:“你的身子還沒好,講這些個虛禮干什么,身子可還不舒服?干嘛這么急的進(jìn)宮謝恩!”
方雅歌被賀佩鳳攜著上了羅漢床,看著舅母滿眼的慈愛,心卻難以控制的疼痛了起來,逆賊逼宮的那晚,舅母帶著水月表姐投繯自盡了……想到此方雅歌眼睛濕漉漉的,抱住賀佩鳳的胳膊搖晃道:“我是想舅母了,想早點來看看您?!狈窖鸥柚涝谀赣H和舅母面前撒嬌是最有用的了。
果然,賀佩鳳一聽就忙問到:“說你落水,我就嚇得心發(fā)慌,還好黃公公回來也說你精神尚佳。可是真的好了,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心急呢?!闭f著還不放心的將方雅歌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見她雖然淚眼朦朧的,但是精神還好,也放下了心,但是看到方雅歌的樣子,好像這孩子是受了什么委屈……
“雅歌,你和舅母說說,這好好的怎么會落水?你一直是個文靜聽話的孩子,可別告訴我你是貪玩落的水……”賀佩鳳是看著方雅歌長大的,和她自己的女兒沒什么區(qū)別,十分疼愛。方雅歌這次落水,她定是要問個明白的。
方雅歌本來也沒想瞞著舅母,舅舅要操心國事,而且就是把內(nèi)院的事告訴他,估計也沒什么用處,但是舅母不一樣,女人總是精通內(nèi)宅這些彎彎繞,何況是掌管整個后宮的舅母。而且這次事情背后有其他勢力插手,方雅歌需要舅母知道一二……
方雅歌就把連翹并同月季的事情說了一遍,賀佩鳳聽的怒火上揚,這長公主府居然出了這么大的事情,讓人安插了暗哨,還好此次查了出來,雅歌也沒出大事情,不然……。
這個方征云也真是不省心的,皇上對他也是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當(dāng)初皇上重用他,一個當(dāng)兵的又怎么那么容易就成了將軍,更不用說還娶了天之驕女,居然不知足,接連納了兩房姨娘!如今他將軍府妻妾不分,弄得府里一個姨娘當(dāng)家,讓人笑話不說,連長公主府也是不得安寧,給人鉆了空子,那月季可不就是將軍府買的丫頭,還是那庶女的貼身丫頭。可是這些話賀佩鳳只能在心里罵罵,不能當(dāng)著方雅歌的面說她父親的不是。
“你放心,這件事不會就這么算了的,我和你舅舅一定為你做主!”賀佩鳳堅定的說。
“舅母,還請不要將此事告訴舅舅!”方雅歌趕忙起身再次行禮。
“我的好孩子,你這是干什么,還和舅母這樣客氣,快點坐下!”賀佩鳳扶了方雅歌再次坐下,想著聽聽外甥女怎么說。
“舅母,舅舅每天為國事操勞,我不想他再為長公主府的事情勞心。雅歌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為舅舅分憂的絕對不能再添亂?!?p> 聽到方雅歌的一席話,賀佩鳳滿心感動:“雅歌,你真的長大了,懂事了,不過這件事絕對不能輕輕放過,我會讓你太子哥哥多加注意,不能再讓你有危險?!碑?dāng)朝太子是皇后賀佩鳳的長子靳水辰。
“舅母放心好了,這次母親徹底整頓了長公主府,而且也加強了府中護(hù)衛(wèi)巡邏。相信那心懷鬼胎的很難再次進(jìn)入府中了。而且,雅歌今天進(jìn)宮來,也正是因為此事向舅母來借人的。舅母把人給了我,也就是幫了我的忙了。”方雅歌調(diào)皮的說道。
“借人?要借什么人?”賀佩鳳不解。
“雅歌厚顏,想向舅母借一位教養(yǎng)嬤嬤。舅母也知道,府中的庶妹漸漸長大,也需要一位好的嬤嬤教教規(guī)矩,不要讓外人說我公主府家教不嚴(yán)。”
賀佩鳳看方雅歌笑的像一只小狐貍,就明白這小丫頭借教養(yǎng)嬤嬤定是要給將軍府里那幾位好看的……也好,將軍府的姨娘和庶女們鬧騰的未免厲害了些,找個人管管也是好事情。
“這是什么難事?我身邊的譚嬤嬤是宮中的老人,很會調(diào)理人,就讓她在公主府住一段時間好了,什么時候府上的姨娘庶女們懂禮儀知進(jìn)退了,你再把人給我送回來?!辟R佩鳳痛快的答應(yīng)了,說著給身邊袖手站立的嬤嬤使了個眼色。
“老奴尊皇后命,定當(dāng)盡心盡力調(diào)教公主府中的姨娘和小姐們,定當(dāng)不負(fù)皇后娘娘和安寧郡主的期望?!币粋€身穿紅色交領(lǐng)短襦,藍(lán)色馬面裙的宮人走到身前,行禮回話。此人便是專管宮人禮儀教導(dǎo),現(xiàn)任尚儀局尚儀的譚嬤嬤,頭上插著挑心、頂簪、珠花的棕帽顯示著她女官的身份。
身份高了好,正好能壓制住府中的眾人……方雅歌暗暗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