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聽見這聲呼喚,內(nèi)心里最柔弱的地方被觸動了,情不自禁就顫著聲應(yīng)道:“哎!”
從小,她就很羨慕那些有父有母,有兄弟姐妹,一家老小可以熱熱鬧鬧生活在一起的人家,不過她也從來沒有埋怨過上天奪走她的父母,畢竟,老天還是補(bǔ)償給她一個世界上最好的爺爺,讓她知道什么是親情,知道被人捧在手心里疼愛的滋味。
只是每當(dāng)爺爺去上班,將她一個人單獨留在家里,或是逢年過節(jié),聽見隔壁鄰居家傳來歡聲笑語的時候,她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感覺到孤單,會思念父母,會渴望有個和她同齡的兄弟或是姐妹,可以與她作伴,陪她玩耍。但她也清楚的知道,這種渴望根本沒有實現(xiàn)的可能性,因此隨著年紀(jì)漸長,這份渴望便被深埋在了心底,直到今天,被一個從來沒有見過,對她的靈魂來說完全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陌生男孩飽含深情的喚了一聲,才徹底觸動。
對她來說,這聲呼喚代表的是她一直以來匱乏的親情,尤其是在這樣一個陌生的世界里,在如此艱難困苦,前途一片迷茫的時刻,讓她的心里涌起絲絲暖意,于是再看那個小男孩,就覺得親切多了,面對他的時候,也不會再有害怕表達(dá)不出親切感,而被人發(fā)現(xiàn)她其實不是真正的如花的擔(dān)憂,讓她的言行能夠更自然一些。
“姐,娘說你遲幾日才能回家,我正掰著手指頭等呢!”男孩興奮地臉上都浮起了紅暈,掀開被子就想下床,慌得如花娘連忙趕過去按住他道:“看起猛了頭暈!還不快躺下,你這身子不能再著涼了?!闭f著,又拿手替他掖緊被子。
這男孩真是挺可愛的,溫柔微微笑了。她以前還在心里尋思過,花那么多錢再押上二三年的時間去照顧如花的家人,到底值不值得,但這時卻覺得自己的銀子似乎沒白花,起碼救活了這樣一個懂事的男孩,而且她雖然可以不依靠別人,自己一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心里卻難免會有一種沒有歸屬感的孤單,此刻見這男孩真心歡喜她這位姐姐,也算覺得有了安慰,笑道:“你快好好躺著養(yǎng)病,姐姐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往后天天見著,你估計還會覺得煩?!?p> “怎么會煩!”男孩聽溫柔這樣一說,急得又想翻身坐起,他小時候其實是如花一手照看大的,才三四歲的時候就被姐姐牽著在家門口玩耍,一口一口的替他喂飯,因此他對如花的感情實在不亞于自己的母親,見她能夠回來,自然開心。
溫柔見他歡喜成這樣,心里難免有點酸楚,可憐他不知道,他真正的姐姐,再也回不來了!不過現(xiàn)在似乎不是感嘆的時候,溫柔心里惦記著小環(huán),估摸著她一個人在知味齋已經(jīng)等得焦急惶恐得不知道怎么樣了呢,于是安撫了溫剛幾句,就急著要出門去尋小環(huán)。
“娘,我爹以前穿的衣裳還在不在?”她想改扮了男裝上酒樓去,這樣應(yīng)該不會太引人注目,要知道她現(xiàn)在雖然自由了,小環(huán)卻還是逃奴身份呢,低調(diào)行事,才能保安全。
“你爹的衣裳?”如花娘回過身來,奇怪她找這個做什么,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的女兒有些變了,行事實在讓她捉摸不透。
“我有急用,快替我找找吧!”溫柔沒工夫解釋,也不想解釋。
如花娘依言開了屋角的箱子,取出兩套打了補(bǔ)丁的衣裳給她,溫柔連忙接過來往身上一比劃,頓時黑線了,衣裳太大,套在身上肯定松跨跨的,模樣一定很滑稽,反倒引人注目??墒乾F(xiàn)在再改小已經(jīng)來不及了,于是她的目光又投注到了溫剛身上,打量了他一會,搖搖頭,這個男孩太瘦弱,衣裳太小,穿到她身上就緊繃繃的了,忽然一瞥眼,看見如花娘滿臉疑惑的站在那里望著她,便喜道:“娘,你的衣裳借我穿一下吧?”
如花娘的身材同溫柔差不多,只是比她略矮胖一些,溫柔拿了她的衣裳,跑到拿布簾隔開的里間,換上后活動了一下手腳,覺得還是挺合身的,便又忙著動手拆辮子,想把頭發(fā)全部盤起來,改妝成婦人裝扮。
“你到底要做什么呀?”如花娘掀了簾子跟進(jìn)來。
“有點事要出去辦?!睖厝嵋贿呎f話,一邊麻利的替自己梳著髻,這段日子她在趙府里也沒白混,起碼早起看那些丫鬟與趙顏梳頭,學(xué)會了幾個古代常梳的發(fā)式,自己梳個簡單的發(fā)髻,還算是小菜一碟。
如花娘欲言又止,不知為什么,她感覺自己最近對這個女兒生出了一份莫名的敬畏感,不太敢干涉她的事,躊躇了半天只問道:“你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溫柔搖搖頭道:“別等我吃飯?!闭f著,她遲疑了一下,問道:“娘,我讓你打的鐲子和簪子呢?”
如花娘見她問起這個,便探手入懷,小心翼翼的摸出一個布包,打開后里面赫然是兩對鍍銅的鐲子和簪子,遞給溫柔道:“在這呢,你收好。”
溫柔微微一笑,拈起一根簪子把頭發(fā)固定好,然后將一對鐲子套在手上,下剩的,她照樣包好,揣進(jìn)懷里,走到外間,輕撫了撫溫剛的頭,向他道:“姐姐出去辦點事,一會回來?!?p> “啊——”溫剛看到她穿了自個娘的衣裳,還完全盤起了頭發(fā),扮作小婦人的模樣,已經(jīng)很訝異了,再看她站在門邊,做賊似的探頭向外張望了一下,見門口沒人,才閃身出去,更是驚掉了下巴,暗自嘀咕著,怎么幾年沒見姐姐,她的舉動就變得如此古怪起來。
溫柔此刻心焦,壓根沒留意自己的舉動是不是令人覺得奇怪,她只怕引人注目,到時惹出不必要的麻煩,見鄰家一個老太太正背對著她在摘菜,另有一個小孩在自家門前玩尿泥,機(jī)不可失,失不再來,立刻貓著腰偷溜出去了,結(jié)果出了門走了一段路才后悔,居然忘記問如花的娘,去知味齋到底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