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建玉、許建英正愁該由誰帶方勝去吃飯,那邊大廳正中的一張飯桌上的許莊主發(fā)了話:“建英,你把小芳抱回去,建玉,方勝,你們兩個來這桌吃飯?!?p> 建玉聞言一陣不自在,方勝只看了兩眼便看出原因,莊主的那桌全是長輩,恐怕坐到那里連舉筷子都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
“還不快過來?”那山羊胡老三道。
“是,爹。”許建玉答應(yīng)一聲,只得硬著頭皮拉著方勝走了過去。
還未落座方勝便發(fā)現(xiàn)他們那張桌上除了有莊主,三叔,四叔,六叔外,還多了一個瘦削的道人,從頭到尾都在打量自己。
莊主指了指那道人對方勝道:“這是我五弟,莊里子侄輩的功法大都是他教的,從明天開始,你便跟著他學(xué)吧?!?p> “弟子方勝見過五叔?!狈絼偈┒Y道。
“嗯?!蹦俏迨宓貨_方勝點了下頭,便不再說話。
這頓飯吃得方勝和許建玉滿頭大汗,從頭至尾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雖然那六叔跟他們說了兩次不必拘束卻并不好使。
好不容易吃完飯,許建玉和許建英各自辭別了自己的父母,和方勝一起回了小院。三個人一頭扎進方勝屋里,方勝給他們講一些江湖上的事,他們倆則給方勝講修真界的常識,以及修行中需注意的事項之類。
次日的早飯方勝卻是只和許建玉兩兄弟一起吃的,原來像昨晚那般大宴也并非天天都有,而是半個月一次,平時許建玉兩人要么開小灶,要么回自己家吃,現(xiàn)在多了個方勝,他們索性決定以后都開小灶得了。
飯后許建玉兩兄弟拉上方勝就走,一路上興奮地議論著他們五叔會教給方勝什么功法,有沒有可能是他們家傳的分光訣,方勝則心里頗為忐忑,因為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半年多練不出內(nèi)力這件事,害怕再次在修真路上重演,不然那笑話可就鬧大了。
很快便到了所謂的學(xué)堂,那道士打扮的五叔端坐在廳前,看“學(xué)生”們都到齊了,張嘴便道:“由建潮開始,有問題就問。”
本來見廳中算上他們仨才八個學(xué)生方勝就有些好奇,這時一看竟是這種教學(xué)方式,當(dāng)場就愣在了那里。他和許建玉兩兄弟端坐在最后排的蒲團上,兩兄弟將他夾在中間,聽得甚是認真,他則完全不知所云。然而越是聽不懂越要聽,因為這些都是自己將來要學(xué)的,自己本就落于人后,哪能再不用功?然而無論如何,當(dāng)方勝聽到那個看起來才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片子提了一個讓許建玉、許建英兩兄弟都連連點頭的問題時他不得不升起一種挫敗感,連嘆這世道變了。
略一走神,他就再也聽不下去了,便像個局外人一樣看著眼前的一切。前面坐著的五個人一個比一個能提問,簡直就跟提問有獎似的,他起先覺得有些好笑,后來便若有所思,到最后更是漸漸嚴肅起來,他意識到,自己還在拿老眼光看待眼前的一切,而實際上,眼前的是一個自己并不熟悉的世界,他沒有任何資格妄自菲??!也許整個修真界都是這樣的孜孜不倦的人呢,也許只有他這種在前輩分享心得時還走神的家伙才是傻瓜呢!
方勝額頭冒出汗來,許建英看出他臉色不對,小聲問道:“方大哥,你怎么了?”
許建玉低聲接過話頭,道:“不會是聽不懂急得吧?你別急,一會就到我倆了,我們問的你肯定聽得懂。”
又堅持了一會便輪到他們最后排提問了,坐在左面的許建玉問道:“我等修行除提高自身靈力外,還要感悟自然,前者修身,后者修心,勞煩五叔再為小侄講解一下?!?p> 許建玉這一問根本就是為方勝提的,其他人也心下明了,只聽那五叔微一沉吟,便道:“天地所生萬物皆有靈性,其誕生其湮滅莫不遵循著天地間的大道,其中之至靈者,便在自然規(guī)律之中感悟大道,以期脫胎換骨,霞舉飛升。人亦有靈性,然而卻是胎兒期間靈性最佳,一旦生于濁世,眼耳口鼻皆為世俗所污,靈性漸失,如何還能感悟大道?修真界修身之法,正是恢復(fù)人之靈性并繼續(xù)增加這靈性進而獲得靈力之法,修身的境界越高,自己本身靈性越強,所能控制的靈力也就越多。至于靈力,方勝,你可以將之理解為除了體力還有你的內(nèi)力之外的另一種更強大更玄妙的力量?!?p> 方勝輕聲道了聲“是”,感激地朝那五叔點了下頭。
“有了靈性,獲得了靈力,這些只是感悟大道的基礎(chǔ),修士還必須通過用眼看用耳聽用手摸用心體會自然來感悟大道,并不斷地運用靈力,總結(jié)、印證自己關(guān)于靈力的一切經(jīng)驗,再與自己先前所見所聞所觸所感相融合,獲得一種只有你自己才能體會的‘明悟’,這便是所謂的修心。說來玄奧,但踏上修真之路的第一次明悟并不會來得太慢,不過我可以給你舉個不太恰當(dāng)?shù)睦?,比如你練某一招劍法,?dāng)你練了一百遍兩百遍甚至上千遍之后,可能會突然在某一個時刻,也許是快睡著時也許是吃飯時也許是正和人下棋時,你體會到了闖下這招劍法的人當(dāng)時的想法,那一瞬間你覺得你就是他,這一個瞬間,就相當(dāng)于我說的明悟了?!?p> 方勝聽得連連點頭,不由興趣更大。
“修身與修心,兩者不可偏廢,修身決定了你擁有多大的力量,修心決定了你可以控制多大的力量。假如你修身境界遠高于修心境界,這便像是一個壯碩的大漢卻只有五六歲幼童的智力,縱使力量再大,卻不懂如何運用,拿起劍來未必不會割傷自己搬起石頭來未必不會砸自己的腳端著一碗毒藥未必不會當(dāng)糖水喝;假如修心境界遠高于修身境界,這便像一個有成人智慧的人卻只有嬰兒的身體,縱然他想法再好,卻是走路都不會,什么也干不成。而實際上,幾乎所有的修真功法都存在這修真與修心的嚴格的制約關(guān)系,只有當(dāng)兩者都突破時,修士才能突破到下一境界。”
那五叔深入淺出地講解到這便告一段落,方勝聽得茅塞頓開,心底興奮不已,畢竟這是他進入修真界后聽明白的第一番道理,而且這很有點像武學(xué)總綱,似乎只要把這個弄清楚,以后便能循序漸進地修行了。
這時那許建英又道:“五叔,你再給我講講打坐的訣竅吧,如何才能提高自己的靈性,獲得更多的靈力。”
方勝感激地看了許建英一眼,一聽那五叔已經(jīng)開了口,忙打起精神仔細聽。
方勝這堂課上了足足兩個時辰,別的學(xué)生都走了,他還在那埋頭想問題,而許建玉和許建英則就在那等著他。他們兩人還是挺佩服方勝的,想當(dāng)年他們剛開始修行的時候,上課不打瞌睡就算好的了,哪能下了課還在那埋頭苦思。
方勝又用了半個時辰才將腦子里的東西理出頭緒,確定一時半會忘不了,這才抬起頭來。一看許建玉兩人還在等他,不由大感尷尬,忙道:“啊,剛才想得太投入,讓你們倆久等了。下次直接叫醒我就好。”
許建玉笑道:“反正我倆也沒事,大不了一會扒飯扒快點,嘿?!?p> 許建英似是突然想起一事,道:“方大哥,五叔讓你下午再來這找他?!?p> “噢?”
“八成是已經(jīng)給你選好功法了”許建英興奮道。
方勝也有些興奮,道:“不知道會是什么功法呢?得,咱們先去吃飯。”
三人一起吃了飯,許建玉兩兄弟自去練功去了,方勝估摸著那五叔應(yīng)該不會去學(xué)堂那么早,然而轉(zhuǎn)念一想,總不能讓長輩等自己吧,干脆直接跑了過去。實際上他們吃飯用了沒多大會,等他又在自己的蒲團上盤腿坐下時那墊子還沒涼呢。
方勝又想了一遍今天聽的內(nèi)容,然后便開始打量起學(xué)堂的擺設(shè)來。不大的一間房子,白色的墻壁,正北方墻上寫了一個占了整面墻的“道”字,其最后一筆走勢便如劍鋒,給人一種犀利的感覺。“道”字下面便是那五叔的蒲團,蒲團之前是一條棕色小幾,上面空物一物。小幾前面便是四排三列共十二個蒲團,他現(xiàn)在正坐在最后那排蒲團的中間那一個上。
不經(jīng)意地一低頭,方勝發(fā)現(xiàn)幾乎每個蒲團旁邊的地上都刻滿了小字,不由伏低身子仔細去看,結(jié)果看得他哭笑不得,只見自己身前那個蒲團下就寫著這樣的字:好困啊、怎么還不下課、不知道今天晚上娘給不給我做豆包吃、五叔是大壞蛋……
筆跡大多稚嫩,寫得歪歪扭扭,不知是哪個活寶的杰作。方勝來了興趣,索性起身,挨個蒲團看去,只見走神的有之,謾罵的有之,但也不乏認真聽課之人,似乎聽到了不明白的句子,但又不方便問,便刻在了身邊地上。
方勝正看得入神,冷不防身邊有人咳了一聲,把他唬了一跳,一看卻是五叔,忙尷尬地站了起來,道:“五叔,你來了?!?p> “嗯。我大哥已測過你的靈根,覺得你不適合學(xué)我們許家的分光訣?!?p> “???!”方勝一驚,暗自擔(dān)心,不會要趕我走吧?
“你別擔(dān)心,他今早已去了最近的坊市,應(yīng)該能給你買一套合適的功法回來,不出意外的話,最多三天你就可以開始修行了,在此之前,你來課堂聽聽課便好?!?p> 聽聞莊主竟親自去幫他買功法,方勝感激得無以復(fù)加,激動道:“多謝莊主,多謝五叔。”
“今天也就最后幾個問題對你有用,你可全明白了?若有不通處,我再講解于你。”
“呃,好像是全明白了?!狈絼賹擂蔚氐?,暗嘆,自己也真夠不謙虛的。
很快過了三天,莊主也該回來了,方勝緊張得跟什么似的,只盼著趕快見到自己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