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落的太陽,明晃晃的穿過窗戶照進鋪子里,被高大、敦實的古董架分割成一段段的片段,黑的晦暗,白的耀眼。
說話的男人站在暗地里,被幾個隨從護在中間。
冉卿帶著帷帽,看不清爽,只能隱約看到說話的是個身材高大、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
“告訴他,我只是隨便看看,”冉卿見小秋不知如何回答,便小聲提示了一句。
小秋照冉卿說的重復了一遍。
那人嗤笑一聲,便不再言語,帶著人很快出了博古齋。
這是什么意思?冉卿不解。
她下意識地四下看看,發(fā)現(xiàn)店鋪內除了兩個男主顧之外,所有的人仍在盯著自己看。
她尷尬的咳嗽兩聲,心道,現(xiàn)代美女的大膽她還是學不來的,理論與實踐差距太大,被這么多人盯著看,還真是怪難為情的。
不過,那兩個男主顧有些奇怪,身形都很高大,雖穿著棉衣,卻散發(fā)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其中一人二十多歲,腰側佩劍,另一個戴著斗笠的則背著手,正在欣賞一件五代時期的瓷器,斗笠壓得很低,把臉遮了大部分,明亮的光線掃到他的嘴和下巴,更顯得他皮膚瑩白如玉,唇色淡雅,雖然看起來略顯稚嫩,可緊閉的唇角讓人感覺得到此人的堅毅。
莫非是微服私訪?冉卿馬上給了自己一個無比貼近事實的答案,她上輩子看的電視劇雖然不多,但是對某某微服私訪記印象深刻。她甚至推定,那頂斗笠下的臉,就是二皇子那張美麗而又動人的臉。
今天碰到的似乎都不是平常人,包括之前那個藏頭露尾的大胡子。
不能在繼續(xù)研究下去了,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庶女忽然研究起古玩來,這簡直就是被狗血臨頭的前奏,必須趕緊走。
冉卿果斷的捧起一個剛才看過的仿越窯的青瓷蓮花盞托,去掌柜那里買單。
掌柜的見她過來,臉又紅了紅,這么大歲數(shù)了,見了美人還把持不住,幾乎就要被人罵成老不羞了!
為了彌補剛才的失禮,他真誠的說道:“小姐,這個是仿造的,還不如小姐剛剛看的青釉十足硯,那一只的確是真品,本店童叟無欺,小姐可要看仔細了?!?p> “謝謝掌柜的,”比起現(xiàn)代人的以假充真,這掌柜的素質太高了,冉卿表示真誠的感謝,“我不懂古玩,只是喜歡這個蓮花的造型,而且這青青的釉色看起來沁涼如玉,很漂亮,就要這個了,”冉卿的聲音低低的,仿佛是為自己不懂行而感到羞愧。
她說這番話是動了腦子的,只為達到兩個目的:一來,她不能暴露自己這方面的常識,因為她不具備有這些常識的歷史條件,二來,她不能讓自己在那個可能是二皇子的人面前顯得太過無能,雖然不會玩古玩,但總要會欣賞瓷器。
“呵呵……”聽了冉卿的話,掌柜的笑了起來,“小姐說的是,這蓮花盞托雖然是仿品,但是仿得十分不錯,釉色瑩潤,光潔如玉,而且器型與花紋完美統(tǒng)一,我也是很喜歡的,這樣吧,難得有個喜歡仿品的,我今天做主了,一兩銀子賣給小姐吧,”掌柜的今天見到了極品美女,心情不錯,覺得給美女一個較低的價格也是應該的。
付了銀子,冉卿在出門的瞬間,看了戴斗笠的男人一眼,卻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離開,仍然在仔細的研究那件瓷器。
看來二皇子喜歡瓷器甚于美人,冉卿在走出博古齋之前得出這樣的一個結論。
宋十九走了,武文斐果然沒有回頭,其實在他看來,韶華易逝,紅顏易老,沒有內涵的女子再美麗,也不如這透著古意且凝聚著智慧與創(chuàng)造力的精美瓷器。
小十一同情的撇了眼窗外正在登車的宋十九,心道,世人都道二皇子最愛美人,卻不知道這‘愛’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唉~他在心里長嘆一聲,如此美人,可惜了。
一上車,冉卿就把武文斐和那個絡腮胡子拋到了腦后,在這沙豬的年代,只要她的財產和生命安全能夠得到保證,那么她這個有些大女子主義的女人實在沒有必要在男人的身上花太多心思。
她很清楚,自己一旦用了心,不管愛與不愛,都會落了下乘。
在現(xiàn)代的時候,她的男性狐朋狗友曾經告訴她,男人看自己妻子以外的女人,除了想方設法弄上床,很少想到其他,什么學識,什么智慧,什么涵養(yǎng),大多都是扯淡,精明的男人往往一眼便能看穿眼前的女人能不能得手,幾天得手,又能不能好撒手甩掉。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才是極品花心男人的終身追求。
所以,她明白,既然是做妾的命運,就決不能在男人身上多浪費一點兒精力。
無視,才是活得瀟灑自在的最好辦法。
“小姐,你不是要逛這些鋪子嗎,怎么這么快就走了?”小秋不解的問道。
“因為我發(fā)現(xiàn)了熟人,不得不走,”冉卿神秘的一笑,“你猜猜是誰?猜對了,我就把那支菊花簪和菊花耳釘都送給你,若是猜不對,一件都沒有。”
“簪子和耳環(huán)都給我?”
小秋見冉卿認真的點了頭,不由得興奮起來,她眨著眼,拼命的回憶在博古齋都遇到了誰。
可是她這種興奮沒有持續(xù)多久,便醒悟過來了,“小姐,你又作弄奴婢了,根本就沒有熟人嘛!”
冉卿正色的看了一眼小秋,嚴肅的說道:“小姐我有那么無聊嗎?猜不到就算了,簪子和耳環(huán)都沒有了?!?p> 小秋的臉漲紅了,眼睛立刻泛出點點淚光來,她心里委屈,明明是小姐欠了她一根簪子,現(xiàn)在卻耍賴不給了,哪有認識的人?小姐認識的自己認識,小姐不認識的自己還認識,小姐根本就是騙人嘛。
冉卿用余光看了一眼小秋,沒有任何解釋。
有人可以共患難,但不能共富貴。
用利益便可收買的忠誠無需花費真心,用真心相待的忠誠則必定生死與共。
她在考驗小秋,又何嘗不是考驗自己?識人,從來都不容易。
小秋難過了一會兒,忽然又笑了,若是沒有小姐,只怕自己早餓死了,若是沒有小姐,也根本不會有銀簪,更不會有耳環(huán),跟著小姐日子只會過得更好,有沒有那枚銀簪又有什么關系?
她想開這個問題,轉憂為喜,又跟冉卿有說有笑起來:“小姐,我們去哪里?”
“去牙行買幾個人,”冉卿的表情帶上了淡淡的笑意。
雖然這樣的小事不能說明什么,但是,最起碼,冉卿能確定,小秋雖然還很稚氣,但并不小氣,只有不小氣的人才能委以重任,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