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日子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學校按特色分了新的方隊。
幾天后的一個上午,每個隊伍中不合格的人都被趕到操場一邊的廣場上。浩浩蕩蕩一大批人列方陣散滿廣場,有個教官守著我們,介紹我們這個組織“黃埔軍?!钡膩須v,說我們不像別的學生那樣認真訓練,就在這里看著吧,讓大家好好來認識我們這些人。
我旁邊的女生也是我們班的,不過她和我分到不同的方隊,她一點沒被這個教官影響,跟我說她們那個方隊怎樣怎樣,說她正步走不齊就把她弄出來了。
我實在不能像她那樣開朗,我知道掌握平衡對我一直是很難的事。我小時候不會踢毽子就是因為平衡不好,但是我一直不知道到底是為什么。
我不提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一般都是聽她說話,有時附和幾句。我從來沒有問過別人的過去,也不會交換自己的過去。她很愛說話,我很羨慕她。也許是一個人久了,我什么都不會說,同樣覺得寒暄其實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我是個感情很淡漠的人。初三的時候?qū)W校請老師辦了個感恩主題的講座,他講得很感人,我的眼淚不曾吝嗇,可是想到父母我的眼淚就戛然而止了。后面有個環(huán)節(jié)是全班同學擁抱班主任,我跟他們一起擁抱了班主任。
這是我第一次抱人,我覺得很難受。為什么難受我說不出來,就像是無形的隔閡嵌在這個擁抱里,況且,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擁抱。在那個親吻都可能存在的年紀,一個擁抱就足夠讓我抵觸。
初四的時候,借我小說的朋友有時候靠在我身前,我都要緩一會兒,那種另一個人的氣息貼近自己皮膚的感覺讓人起雞皮疙瘩。
她啟蒙了我看言情小說,也讓我明白我究竟是多么無情的一個人。
我們家窮,我從不跟人分享,我覺得我的東西會被人嫌棄。她經(jīng)常帶那種不常見的零食來學校,那是她姐姐帶回家的,她總是要分給我,我不太敢接,總覺得欠別人的越來越多,我又還不上一點。
能容忍我這樣不受待見的人,并且愿意和我這樣的人成為朋友,那無疑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可我只把她當成一個同學,不過是緣分讓我們又一次分到一個班,等過了這一年就會徹底斷了聯(lián)系,不知道這個人姓甚名誰。
她那一天特別生氣和我冷戰(zhàn),我其實在想要不要去道歉。要我這樣的朋友有什么意思呢?一點好處都沒有。
命運的神奇就在于它的巧合。初三的時候我拒絕了一個女生的接近,結果她被一個“綠茶”欺騙,讓我悔不當初。和我在一起盡管會面對很多人異樣的眼神,卻不至于把她陷在一個被身邊人污蔑的局里。
我心中悔恨勝過難過。我去道歉,不是要去挽回這段關系,而是想讓她明白她值得,而不應該是她心中對“我以為我對朋友好,朋友就會對我好”這句話的全盤否定。我知道我配不上她一句朋友,但她值得有朋友。
我一下課就去找她,她全當看不見我。我不知道還能怎么做,就這樣過了兩天,她松口:“你在這里,對全班同學說你對不起我,讓全班都能聽見,我就原諒你?!?p> 不過是對視片刻,我大聲地看著她說:“對不起,你原諒我吧?!?p> 就這一句話,她就原諒了我。
我沒有價值,在她心里我有這樣的價值,我才有這樣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