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ㄊ装l(fā)在書劍飄零,那時候用的名字叫凝水姝)
“你沒有跟親人一起過來嗎?”醫(yī)生看了看報告,又看了我一眼,試探性地問。
我搖搖頭。
“明天帶你的親人過來吧,或者通知他們現(xiàn)在過來也行。有什么親人嗎?”
我在腦海中把記憶中人一個一個過了一遍,搖搖頭:“有什么情況你就直說了吧。”
醫(yī)生沉默了一會,讓護(hù)士把其他病人都領(lǐng)了出去,最后剩下我們倆:“你的情況,可能有些不好。”
“還有多久?”我的聲音平靜得像冬天里的湖。
“最多三個月……”
“知道了?!蔽尹c點頭,站起來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二月的雨淅淅瀝瀝灑在青黑的柏油路上,很冷,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沒有人像我這樣撐著傘慢悠悠地走。
路邊的綠柳被雨水沖洗得干干凈凈,每一片葉子都閃爍著新生的喜悅,鮮嫩而朝氣蓬勃。
以前都是急匆匆地路過,從未抬頭看它們一眼,現(xiàn)在,似乎可以不用那么拼命了,才發(fā)現(xiàn),身邊一直都有很多美景。
只可惜,好像沒留多少時間給我欣賞。
不過,如果不是因此,或許我也不會去欣賞,白白繼續(xù)錯過它們幾十年,直到剩下一點時間。
所以,也許是一樣的。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接通,便傳出一個尖利的聲音:“羅雁依,你什么時候能進(jìn)來上班?那么多事情都留著我替你做是不是?”
我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今天似乎是請了假來的,兩小時。
打的到了公司,走進(jìn)辦公室,小彩恰好看見我,急忙拉我到一邊悄悄說:“那個老母雞剛才就一直在找你,小心點,她這幾天更年期?!?p> 我笑了,才三十多的女人,怎么會是更年期?何況,聽說她最近正準(zhǔn)備結(jié)婚。
我謝過小彩,走進(jìn)辦公室,卻看見她背對著我正在講電話,憤怒的聲音尖利地刺破耳膜:“房子房子房子!沒房子怎么結(jié)婚?!怎么結(jié)婚?!”說完啪地一聲掛了電話,抬起頭看見我,面色猶自慍怒。
“事情都放在你桌上了??烊プ?!出去把門帶上!”
我點點頭,關(guān)門,轉(zhuǎn)身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打開電腦開始做事。
其實她也很難。
“喂,小雪,聽說了嗎?在郊區(qū)雙柳村有一間可以讓人看見自己前世的小屋?!鞭k公室終于又開始有些細(xì)細(xì)的活躍。
“是嘛?你去過了嗎?”
冰冰撇撇嘴:“我倒是很想去,但是聽說,不是誰去都能找到的。而且呀……”她神秘地壓低聲音,卻用小小的辦公室里都可以聽到的聲音,“聽說找到小屋并且看見前世的人,后來都活不過三個月呢!”
三個月?呵呵,那我倒是不虧。
我微微一笑,繼續(xù)做著手上的事情。
雙柳村……
細(xì)雨淅淅瀝瀝地下,在綿延望不到邊的草場。
想不到在這樣一座江南小城里,竟能見到塞北一般的草場。
我撐著傘,慢慢地走在柔軟的草地上,柔軟的布靴被漸漸濡濕,冰冷滲透進(jìn)腳趾,然后順著骨骼延伸上來。
有點冷。
抬起頭,遠(yuǎn)處似乎出現(xiàn)了一處建筑,低矮,破落,或許是那里。
我慢慢地走過去,卻看見一座水閘。走上前,才看見平整的草場突然陷落,裂出一道深深的淵。
探頭可以看見裂痕深處奔騰洶涌的水。
腳下一滑,差點跌進(jìn)深淵,手里的傘像一個破落的風(fēng)箏,掙扎著跌落進(jìn)洶涌的深淵,我緊緊抓住旁邊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死命地抓緊、掙扎,有兩三次,明明抓住了,卻又滑開。
但還是拼命掙扎。
我只有三個月,所以,更不可以失去。
終于手腳并用地爬上了岸,慌亂地迅速遠(yuǎn)離深淵直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才舒了一口氣,讓劇烈的心跳慢慢地緩和下來。
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靠著一堵墻。
墻屬于一座破落的小屋,難道就是?
我站起來,慢慢地走進(jìn)小屋。
小屋很破,所謂門窗,只是破落的洞眼,好歹還可以遮雨。
承重柱在中間,也是破破爛爛,但好歹還結(jié)實。
我走過去,靠在柱子上休息了一會,睜開眼,扭頭看見柱子上有一個電話號碼,寫得歪歪斜斜,如果前面再寫上“辦證”兩個字,就更完整了。
我看著那個號碼,忽然覺得很無聊,于是掏出手機,撥通了這個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終于接了。
不等我說話,對方的聲音如春節(jié)的爆竹一樣蹦了出來:“什么?!又壞了?!我馬上來!”隨即掛了電話,只剩下忙音和沉默的我。
我默默地收起電話,不知該想什么。
然后一個染著紅色頭發(fā)的男孩冒雨沖了進(jìn)來,穿著大號的、破了好幾個洞的紅色T恤和故意用刀子挖破的牛仔褲??匆娢易谥优赃?,急忙忙地沖過來,一邊道歉一邊在柱子上搗鼓什么:“對不起對不起。等很久了吧?這東西太脆弱,太容易壞了?!?p> 我微微一笑,沒有說話,看著他忙活。
很快他就停下,說:“看起來這次有點麻煩。不容易修好,唉,不知又會造成什么后果。你放心,我一定很快修好。不然讓上面知道了我也吃不了兜著走!”說著又沖出去。
我等了一會,雨似乎小了,于是站起來走出去。
外面的草場依舊平靜地綿延千里,沒有一個人影。
細(xì)雨細(xì)細(xì)密密地灑在手上臉上,有點涼。
沒有了傘,我也不急著走路,于是靜靜地站在門外,欣賞著景色。
前方似乎出現(xiàn)幾個人。
幾個青年簇?fù)碇粋€老者慢慢地過來。
我們看見對方,都愣了一下。
他們的衣服很奇怪,居然是古裝。而且多數(shù)還佩著刀劍。
其中一個佩劍青年快步向我走來,抱拳一禮,客氣地說:“請問姑娘,這里是什么地方?”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們一眼,說:“雙柳村?!?p> “雙柳村?”他們怔了一下,似乎很迷茫。
老者忽然說:“雙柳村里可是有一家張家酒鋪?老朽以前曾經(jīng)去那里喝過酒?!?p> 我搖搖頭:“我對雙柳村不熟。但是沒聽過張家酒鋪,倒是聽說過劉家打鐵鋪?!?p> 他們更加茫然了,面面相覷,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細(xì)雨靡靡,灑在每個人臉上,顯得有些落魄。
青年客氣地說:“姑娘可否讓我家大人進(jìn)屋避避雨?”
我讓開,淡淡地說:“我也是避雨的。請便?!?p> 他們放松了一點,進(jìn)了屋。
我站在外面,靜靜地看著他們,他們也小心地觀察著我。
相安無事。
于是他們開始聊天。
“此事未免太詭異,好好走著走著,竟到了這里?”其中一個佩刀的男子說著,有些微微皺眉。
“可是遇到了什么妖孽?”另一個佩刀男子忍不住問道。
此言一出,他們都沉默了,然后不約而同地看了我一眼。
我淡淡地說:“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p> 他們一下都緊張起來,那兩個佩刀男子唰地抽出刀,指著我,卻不敢靠近。
我掃了他們一眼,回頭繼續(xù)望著遠(yuǎn)處的景色。
“張龍、趙虎,把刀收起來?!崩险叻愿赖?。
我揚了揚眉,有點意思的名字。
然后有人慢慢地靠近我,站在我身邊,說:“在下展昭。請問姑娘,這里是什么地方?”
如果這時候我還不知道他們是誰,就有點白癡了。
只是,我有點驚訝。
“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展昭一怔:“姑娘認(rèn)識我們?”
“你們是開封府的人,那位老者想必就是包青天了。但是,你們怎么會在這里?”我問。
展昭又一怔:“在下不大明白姑娘的意思。”
我淡淡地說:“這里是江南一座小城的鄉(xiāng)村。這不是問題的關(guān)鍵,關(guān)鍵是,現(xiàn)在距離你們大宋朝一千年以后?!?p> 他們都呆住了。
“怎么會……我們只是好好地走,準(zhǔn)備回開封,路上突然遇到一場大風(fēng),等大風(fēng)過去,就莫名其妙走到了這里。”展昭顯得很不可思議。
我看著他,點點頭,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穿越,似乎是小說才有的事。
他們顯得更加茫然。
我看著他們,然后輕輕說:“沒地方去的話,如果不嫌棄,先去我住的地方吧?!?p> 我的家只有我一個人住,復(fù)式單元,180平方米。
父母留給我唯一的東西。
他們走進(jìn)來,似乎有些驚詫。
“就你一個人?”
我點點頭,說:“足夠了。我住樓上,你們住樓下。地方簡陋一點,將就一下?;蛟S很快就能找到回去的辦法。”
我先教會他們用廁所,然后給他們泡了一壺?zé)峄ú瑁傧聫N為他們做了一點吃的,等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張龍和趙虎居然已經(jīng)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展昭有些不好意思:“他們年紀(jì)小,而且走了很多路。”
我點點頭,招呼他們過來吃飯,另外找了毛毯給張龍趙虎蓋上,說:“想必你們也很累了,吃完了就早點休息,有什么事情等休息好了再想?!?p> 他們點點頭。
我轉(zhuǎn)身去整理客房,聽見他們似乎邊吃邊小聲地討論著什么。等我整理出三間客房,走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吃完了。
展昭讓他們都去,自己收拾好碗筷抱進(jìn)廚房,放進(jìn)洗碗池,卻找不到水,正遲疑的時候,回頭看見我站在廚房門口,望著他笑。
“沒想到你會洗碗。我還以為你們宋朝的男人都是不干活的?!蔽易叩较赐氤?,打開水龍頭洗碗。
展昭笑著說:“自己一個人浪蕩江湖的時候,總要會照顧自己?!?p> 我點點頭:“你也去休息吧。這里我來?!?p> 他應(yīng)了一聲,卻沒有動,遲疑了一下,才慢慢地說:“謝謝你?!?p> 我關(guān)掉水龍頭,轉(zhuǎn)過身,抬起頭,深深地看著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溫和、清澈、真誠,還有一點點羞澀。
微微一笑,我說:“去休息吧?!?p> 他一怔,點點頭。出去了。
我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洗碗,很奇怪,居然很平靜。
似乎真的很累,他們睡了很久,第二天將近中午才陸續(xù)醒來。
張龍和趙虎餓得肚子咕咕叫,卻不敢吱聲。
我先給他們下了兩碗面條,看他們吃得狼吞虎咽。
就像展昭說的,他們年紀(jì)小,還不到二十歲,就像我弟弟一樣。
“你們有什么打算?”我問展昭。
展昭說:“也沒什么打算。我們是在東京走失的,可能要先回東京想辦法。”
“不知此處離東京多遠(yuǎn),大約多久才能走回去?”公孫策問。
東京?我揚了揚眉,汴梁。
于是淡淡地說:“走回去恐怕要幾個月。交通工具的事就交給我吧。既然你們決定要先回開封看看?!?p> 我打了電話給上頭,說:“唐主任,我想辭職。明天就不去上班了。”
唐主任就是小彩口中的母雞。她叫唐蕓香,很美的名字,其實人也挺漂亮。
唐蕓香遲疑了一下,說:“按照公司規(guī)定,辭職要提前三個月。你明天就不去上班,就只能領(lǐng)到上月工資和這個月的基本工資。”
我說:“行。我明天就去公司領(lǐng)錢。”
其實公司里人浮于事,就算我走了,也不會有人接不上空,而關(guān)鍵是,我只有三個月,不想用在那里。
從唐蕓香手中拿到錢,我在離開辦公室的一剎那,忽然回頭問她:“你要買房嗎?”
“什么?”她呆了一下。
“我的房子是180平方米復(fù)式單元,里面的家具家電裝修全部算上,三十萬賣給你,要嗎?”
180平方米的復(fù)式單元,家具家電裝修一應(yīng)俱全,全部才三十萬,這么好的事,她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為什么?你急著用錢?”
我想了想,點點頭:“只是我必須在三天內(nèi)拿到錢,全額。產(chǎn)權(quán)證什么的手續(xù)交了錢就馬上辦理。但是我希望你能在三個月后收房?!?p> “行!”她馬上答應(yīng)了,“不過我得去你家看看?!?p> 我遲疑了一下:“明天下午?!?p> 當(dāng)唐蕓香來到家,看見他們的時候,卻顯然吃了一驚:“他們是……”
我扯了一個謊,說:“是我老家來的親戚,”話說到這里,不知為何,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掃了展昭一眼,說,“指腹為婚。他們是來接我回去結(jié)婚的?!?p> “啊?”唐蕓香一怔,又看了展昭一眼,悄悄問我,“是他嗎?”
我點點頭。
唐蕓香笑起來:“看起來很不錯?!?p> 我笑著點點頭。
展昭的臉突然紅了,很紅很紅。
唐蕓香很痛快,居然是帶著現(xiàn)金來的,直接就把錢全額給我了。
于是我也馬上把房子的名字改成了她。
三十萬,八個人,去一趟開封,就算有來回,都足夠了。
但是我又退了兩萬回去,說:“這三個月的租金。”
她堅決不收,說:“這三個月是我們說好的?!?p> 我沒有再推辭,收回了錢。
其實唐蕓香是個好人。
她心滿意足地走了,很高興。
本想坐飛機,卻發(fā)現(xiàn)他們沒有身份證,于是只好陪著他們在火車上浪費了幾天。
到了開封,我們走出來的時候,他們的眼神很奇怪,打量著這座城市,很陌生,又很親切,還很激動。
但是我們尋訪了將近一個月,卻一無所獲。
我們一起去了包公祠,祠堂上的包公威嚴(yán)端正,可是和我身邊真正的包公一比,就立刻就沒了精神。
那種不怒自威,是擺不出來的,穿著官袍或者穿著西裝,都不影響。
包公望著祠堂里的三座閘刀,沉默無語。
我們也默然無聲。
“去游湖吧。”我提議。
站在船頭,細(xì)雨霏霏潤濕著我的頭發(fā),今天游湖的人不多,但雨中游湖,卻另有一番情趣。
我靜靜地地望著遠(yuǎn)處煙雨蒙蒙。
身上忽然一暖,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我回過頭,是展昭。
即使穿著現(xiàn)代的休閑裝,他依然拿著劍。
往船頭一站,卻還是很帥,一點也不覺得沖突。
似乎他本來就應(yīng)該是這樣。
我看著他靜靜地站在我身邊,望著遠(yuǎn)處。
“想不到就連湖也不一樣了?!彼麌@了一口氣。
我望著飄渺的湖面:“一千年,足以改變很多事情?!?p> 他沉默了一會,忽然看見了什么,有些興奮,回頭說:“船家,到那里去?!?p> 那是一處溶洞,里面沒有雨,卻很通透亮堂。
撥開頭頂泥土延伸下來的樹根藤葛,船慢慢地向出口移動。
展昭說:“果然這里還沒有變。”
我看了他一眼,說:“你以前常來這里?”
他點點頭。
“和哪個美人?還是哪幾個美人?”我扭頭看著他,笑著問。
他大窘,說不出話來。
我沒有再笑他,回過頭望著前方,眼底的淚被強行咽下,化成痛,一滴一滴流回心里。
出了溶洞,又回到原來的天空,我們都默默無語。
又待了一個月,還是一無所獲。
我們只好回去了。
而我開始經(jīng)常覺得疲倦,有時候一睡就是一整天。
我沒有再去醫(yī)院,知道沒什么意義。
有時候醒來,發(fā)現(xiàn)展昭就坐在床邊,憂心忡忡地看著我。
我知道他壓力很大,但不知怎么安慰。
“實在不行,我們回雙柳村看看?”
“雙柳村?”他一怔。
我點點頭:“我們是在那里相遇的,或許能找到一絲線索?!蔽乙贿呎f著,一邊慢慢地想起一些事情。
那間奇怪的屋子,那個奇怪的電話,和那個說話像春節(jié)里的爆竹一樣蹦出來的奇怪的少年……
想起他說“這東西太脆弱了,太容易壞了……”
想起他說“不知又會造成什么后果……”
我坐起來,找出手機,一遍一遍地尋找著那個號碼。
找到了,于是,試著撥打。
響了很久以后,終于有人接了。
還是那樣像春節(jié)的爆竹一樣蹦跳出來的聲音:“大姐你總算來電話了,我等你電話都快等死了!你們快回來吧?。≡俨蝗痪蛠聿患傲?。”隨即又掛了,只剩下忙音。
我們面面相覷,我一骨碌下床穿好衣服,頭有點暈,氣有點喘。
很快就到了雙柳村,到了那片綿延的草場。
水閘、小屋,依舊靜靜地守望在遠(yuǎn)處。
細(xì)雨霏霏。
我們走進(jìn)小屋的時候,那個紅頭發(fā)的男孩就守在柱子邊上,看見我們,興奮地迎上來:“謝天謝地!你們總算是來了!”
展昭唰地抽出劍抵上他的脖子:“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嚇得手腳亂舞:“大姐!大姐幫幫忙!”
我說:“照他說的做,我再幫你。”
少年叫道:“真的不關(guān)我的事。是這東西壞了!又壞了。等我修好,你們早已經(jīng)過來了。”
“這是什么東西?!你是什么人?!”展昭喝問。
少年忽然安靜下來,然后為難地說:“我不能說?!?p> 展昭的劍又抵進(jìn)去,少年卻依然不肯開口。
包公冷眼看了很久,淡淡地說:“罷了。想來有什么是我們不能了解的。現(xiàn)在,本府只問你,能讓我們回去嗎?”
少年點點頭:“你們要快,再不然也回不去了。”
這就要分別了。
我忍不住抬頭看著展昭,發(fā)現(xiàn)他也在看著我。
“快走吧,不然也來不及了。”我輕輕說。
展昭沒動,一直深深地看著我。
我低下頭:“不說再見了,以后不會再見?!?p> 展昭沉默。
少年忍不住說:“大姐你也差不多就活到今天了。還是好好告別一下吧?!?p> 展昭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看我,又看看少年。
我點點頭:“事實上,再遇見你們之前,我就最多只有三個月了?!?p> 少年說:“這房子,不是快死的人是看不見的。當(dāng)然,你們例外,你們例外……”
展昭的憤怒突然如夏季的雷暴炸開,一把揪起少年的衣領(lǐng)怒吼:“想想辦法!!”
少年嚇得手腳亂舞:“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這是命定的,沒辦法?!?p> 我上前輕輕拉開展昭的手,靜靜地看著他的眼睛:“不是遇見你們,我這三個月會如煙一樣無聲地消失在空氣里。而你們讓我在生命的最后時間里閃爍光華,很多人終其一生未必會有我這么幸運。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所以要說,謝謝你們,謝謝你……”
展昭呆呆地看著我,好看的眼睛盈滿淚光,像夏夜的星空。
我伸手,輕輕地拭去他的淚水,說:“去吧,別回頭。”
一道銀色的光影將他們包圍,光影中,他們一直望著我,流著淚。
我輕輕地笑了一下,搖搖頭,示意他們別哭。
張龍和趙虎,看上去真像弟弟一樣,哭起來更像。
展昭忽然跨上一步將我拉過來,拉進(jìn)光影中,緊緊將我摟在懷里……
他的胸膛很結(jié)實,很溫暖,很舒服。
我聽得見他的心跳,很有力。
咚、咚、咚、咚……
抬起頭,發(fā)現(xiàn)周圍已經(jīng)不一樣了,陽光像金子一樣灑在身上,還有其他穿著古裝的人,驚訝地看著我。
“這是你們的世界?”我輕輕問。
展昭點點頭,緊緊摟著我,淚水滴在我臉上。
我想看得再清楚一些,可是我已經(jīng)累了,累得站不住,軟軟地倒下,他抱著我坐在地上,淚眼朦朧。
我靜靜地躺在他的懷里,望著頭頂湛藍(lán)湛藍(lán)的天空,微笑著,慢慢地合上眼:“天真藍(lán),真藍(lán)啊……”
………………
金色的陽光灑在地上,給一切涂上一層淡淡的溫暖的金。
展昭緊緊地抱著一個女子,坐在地上,強忍著哭泣的嗚咽,淚水卻洶涌一如決堤。
懷里的女子已經(jīng)死了,纖秀的手松松地垂在地上,嘴角卻還留著一絲安詳?shù)奈⑿?,仿佛是睡著了,做著一個很美很美的夢……
?。?008年10越21日發(fā)于書劍飄零論壇,幾乎忘了它,但是某一日突然想起,于是又翻出來,發(fā)上來和大家分享。這篇文寫得我很傷,短短一篇,寫完了之后三天內(nèi),依舊沉浸在那種憂傷的感覺里難以掙脫,那幾天真是非常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