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白玉樓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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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白玉樓宴
晚間月光清朗,一地白雪尚來不及融化,頗有地上明霜的錯覺。這天已經(jīng)是十二月二十五,距離著年節(jié)也就沒幾天了,八重云光在夢峽關(guān)鍛煉了大半年,便回京中問候父母,順便再在兵部謀個職位。不過照著他本人的意思也許是繼續(xù)回夢峽關(guān)深造,軍隊比兵部更能磨人。但是說道太子,估計是不希望八重云光離京,眼下離太子登基還有一年不到,明年生辰之時,也就意味著要大洗牌。
這當(dāng)然也是殷家最頭疼的事。
我晃晃悠悠地坐了一路馬車,白玉樓和斗蟀樓同樣有名,前者以斗雞斗蟀聞名,后者是真風(fēng)雅,里頭的菜肴精致可口,是達(dá)官貴人除去青樓艷地請客吃飯的最好去處。
兩盞燈火鮮紅,照得周圍一圈子明晃晃如同白晝,這個時間正好是晚飯時間,加上本來就是貴族子弟來往聲色之所,更是熱鬧,許不定就碰上什么熟人。
我一下馬車邊便有小廝來領(lǐng)我,點頭哈腰,諂媚笑道:“小殷大人,里邊請?!狈彩掠悬c眼力的人當(dāng)然識得我的馬車,知曉今日八重云光做東。當(dāng)時他去夢峽關(guān),是領(lǐng)著八重將軍的名頭去,京里人樂意拍拍這位八重家翹楚的馬屁,紛紛稱呼八重少將軍,這名字聽起來就威武軒昂,和我的“小殷大人”是一個理。我當(dāng)時聽說這件事,還是會心笑了一下,嘿。
“……可真是姍姍來遲,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卑酥刈涎奂猓乙贿M(jìn)門就看見我,我當(dāng)時猶豫不決來不來,最終還是來了,這下子反而成了焦點人物,估計等下又要被說成是愛擺譜,壓軸的。
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今天的主角,依舊如當(dāng)年初見的寶藍(lán)色的衣襟,劍眉星目,輪廓更加深刻,眉宇間更多的脫去了少年的稚氣,隱隱有一種血性男兒的味道。果然在邊關(guān)歷練這些日子大有裨益,讓一個男孩很快地成為了而一個男人。
來時路上我估摸著八重云光是不會來請我的,這主意八成是八重紫定的,看八重云光一臉詫異外加有些不悅的神色,我就證明了心中所想。本來我不應(yīng)該被八重紫的激將法所擾,但是既然答應(yīng)下來,再加上日復(fù)一日不再是小孩子的我更多地要學(xué)會面對不對盤的人也要從容,我便慢悠悠地來了。
“少將軍風(fēng)姿挺拔,大半年未見,果然越發(fā)出眾,今日接風(fēng)洗塵,殷銀略表心意?!痹捯袈洌业娜吮闼蜕弦缓袞|西。
“多謝?!毕袷菢O其吝嗇自己的言語,只是微微點了個頭,不過比起少年時候的情況已經(jīng)好上太多,看來他也有很大的成長,不止一味對人挖苦諷刺,很好。作為對手,卻是棘手了。
八重紫結(jié)果盒子,眼睛瞇起,打量道:“大哥,我現(xiàn)在可以拆開看看嗎?”八重云光的目光轉(zhuǎn)向我,我點頭,他亦點頭。八重紫的目光在我和八重云光之間一個來回,信手打開了盒子。
里頭是一把匕首,用精鋼打造,鑲嵌了多色寶石,流光溢彩,奪人目光。這匕首多為華麗的配飾,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它還有些歷史,華貴中透著一股厚重。八重紫凝眸,暗暗點頭,道了一聲好。
八重云光看我的眼色有些變化,疑惑中帶了欣賞,欣賞中又有矛盾。
我落座,八人的大桌上,其間多是些我不熟悉的,卻見有張?zhí)貏e的面孔,對著我微微一笑,是葉蘇杭,葉之修的三子。這人是江平王劉思齊的心腹,此刻倒是坐在八重云光的宴席上,還真是出人意料,不過也在情理之中。
葉舒華同在,一身白衣妙潔,神色出離眾多貴族大家子弟的紈绔,多了一分清泉石上的溫雅,更有濃重的書卷氣息。
這一圈坐的,可都是當(dāng)年南山書院的人,和太子仿佛年紀(jì),與我就還有些個差距。八重紫在我身邊落座,一一介紹過去,指點當(dāng)年之事,這人還有活躍氣氛之效,我只感慨一個父親兩個兒子的截然不同,八重英似是將自己分成了兩個,分別由八重云光和八重紫來繼承,一文一武,張弛有度。我不禁又思量起八重英的用意,這人心中的算盤,也許可以利用一二。
葉蘇杭舉杯,道:“小殷大人,蘇杭久居江州,難得來京,敬你一杯?!?p> “這……”我有些為難,一人卻伸手擋在我面前,對著葉蘇杭道:“葉三少,你這可有些為難阿銀。”
這“阿銀”私下里叫叫也就算了,偏偏在公眾場合理所當(dāng)然為我擋酒,叫我有些不自然。要說八重紫真正害我卻是沒有,當(dāng)年八重云光與我針鋒相對他也是兩不相幫,后來也不知道怎么熟起來,自然而然地喊我阿銀,我將之認(rèn)定是八重英故意叫他大兒子疏遠(yuǎn)我叫二兒子親近我的的把戲,這戲演久了,真心假意,也說不清楚,反正是兩不相欠,便也沒有在意。
而此刻八重紫向我眨眨眼睛,眼角朱紅的淚痣如風(fēng)如霧,在冬日觥籌交錯中尤為鮮紅,像是要滴出血來。我想起那年無相寺桃花盛開,紫衣的少年素手折花。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仔細(xì)對上他的臉,要不也是匆匆一瞥,多是揣度他背后的用意用心,沒有真正看懂過他,很快他就十四歲了,這樣一個少年,在劉國,已經(jīng)可以成婚了。
恍若南柯一夢,夕夕朝朝,一轉(zhuǎn)身,只我一人還在回顧來路。
我喝了一口清茶,不知道何時他已經(jīng)替我倒上,將眼前的酒杯推置一側(cè),這個小細(xì)節(jié),其他人根本沒有注意,我卻瞥見他修長的手,十指白皙如玉,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得光滑圓潤,干凈整潔,是一雙很漂亮的手。
僅僅是一晃神的功夫,我的注意力又回來,我側(cè)首,目光在在座諸子中來回,我算是年齡最小的,就也沒有誰提勸酒??扇羰钦f實權(quán),我說第二,還真沒有人敢說第一。
葉蘇杭道:“聽聞早朝時候決議由鴻臚寺卿屈大人負(fù)責(zé)兩國聯(lián)姻,小殷大人和我大哥都處理此事?”
在座父輩祖輩都是朝中大員,哪一個不是消息靈通的人,說道此事也是向著我和葉舒華恭喜一番,我知曉是客套,也得一一應(yīng)付,這官場就是如此。
葉蘇杭復(fù)道:“小殷大人年少有為,以后還要多多提攜在下一把?!?p> 八重紫嘿嘿一笑,道:“阿銀,你可是位極人臣,以后還要仰仗你了?!?p> 我心中鄙夷一把:“哪里,哪里,紫少爺才是一塊金子,哪里都會發(fā)亮?!痹臼侵鹘堑陌酥卦乒獾故窃挷欢?,一直都是一副酷酷的模樣,坐著的也有幾個武將,喝酒的就喝酒,談詩詞的談詩詞,便是變成了兩堆。
“得你一句,那我定然放心,要不你和國師大人說兩句,也讓在那件事上歷練歷練?”八重紫支著下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因為喝了幾杯酒而略見緋紅的臉,如桃花艷麗,眸色流轉(zhuǎn),半闔半開,“我這不同大哥,在軍是沒有什么大作為了,老頭子說我也不是一次兩次,每天閑在家里真要被踢出家門了?!?p> 身穿墨綠色衣裳的少年大笑,道:“紫少你這話說得也忒欠揍,要說我們哥兒幾個無所事事也就罷了,你是純粹吃飽了沒事做?!?p> “說得在理。”另有一人附和,之前說話的是陳貴妃的侄子陳彥束,附和的是太子本家的許岑。說來也奇怪,這兩人本該和許皇后和陳貴妃一般斗得不可開交,可私底下兩人關(guān)系卻是不錯,為此,二人上頭的長輩沒少教訓(xùn)過這兩位少爺。
“這不是為了在阿銀底下好過年,如今京中都道一聲‘小殷大人’,老頭子在家說起來我們這輩,舒華自不用說,阿銀比我還要小上一歲,我怎么能不艷羨?特來討教討教。”八重紫自己說閑著無事,實際上在太府寺還是有一個閑職的,太府寺本就清閑,也就皇帝宴群臣或者春獵秋獵忙活一番,如今劉景帝死去好多年,太府寺的職位和沒有差不多,也不知道他怎么會去那里。
這一番話似褒似貶,全在一念之間,眾人都是心中敞亮但沒有一個人會傻得說破。我是被他捧上高位,騎虎難下,眉眼一挑道:“那紫少是希望做什么?”
八重紫一笑:“就在你身邊就行,你帶著我見見印州美女,以后或許還能高攀高成王找一個翁主娘子,嘿?!卑酥刈淆b牙而笑,這姿態(tài)像極了欣賞獵物跳進(jìn)他設(shè)的陷阱的狐貍,我只是哦了一聲,道:“紫少還是一個風(fēng)流公子啊?!?p> 八重紫又笑,眾人當(dāng)下又對高成王的幾個女兒說上一番,都說兩位王爺府上都出美女,說不定以后此中的誰就成了乘龍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