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倩頭也不曾回,聲音細(xì)小的不行,羞澀的道:“大姐瞧你說的這話,我怎能讓賓客餓著,不如就去姐姐的香灑院好了,著人在院廊下搭個小爐,給齊家少爺先溫壺酒去去寒,正好姐姐那院廊建的別致的很,景致一點也不弱于向陽苑?!?p> 這主意甚好。朗朗白日,男女有別不可共處一室,齊銘聽著很滿意,由此說明這蘇倩是個守禮的,人也大方不守舊,不像那些名媛淑女連個話都不敢跟男子說,要不然就是傻不拉嘰因著不好意思開口就隨了人家共處一室用餐,結(jié)果最后連人也賠了進(jìn)去只得下嫁。
出了向陽苑,冬梅和雪荷早就在外等著候命,蘇青譴了冬梅先回香灑院張羅,另一頭囑咐了雪荷去宴上通知一下孔君達(dá),支會孔君達(dá)一聲齊銘人已到,不必掛記,順便跟母親說一聲身體不適就不回宴上了。而后幾人前后腳的向香灑苑走去不提。
正午日暖,冬日微寒,這當(dāng)會一片祥和,三人的距離不知不覺的隨著一路的交談而越拉越近,待到了香灑苑時,蘇青早不知何時處在那兩人身后,她含笑跟在蘇倩和齊銘的身后,那兩人聊些什么她已經(jīng)聽不太清了……
他們說些什么并不重要。
蘇青心滿意足又安慰的松了口氣,只覺得這日頭都暖了些許,越看越覺得齊銘和蘇倩簡直就是一對壁人,天作之合。
隨后她向身后看了看,只見不遠(yuǎn)處孔君達(dá)已跟隨著冬梅快步向自己的院落走來。
蘇青笑著向他招了招手,幸福的表情掩藏不住??拙_(dá)也是一臉喜意,急急的在空中胡亂揮手,面容很是開心。
多年以后,蘇青常常會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這一天來,她從來就是一個果斷爽利的性子,心中雖然從來沒有后悔過任何事情,但是這一件總是讓她覺得吞不下也吐不出來的感覺。她常常會不由自主的去設(shè)想如果當(dāng)時是另一個結(jié)果,一切是不是就不會一發(fā)不可收拾。
當(dāng)然,那都是后話了。
……
這天是孔君達(dá)和蘇青在蘇府?dāng)[宴慶祝的最后一日,下午戲班子唱完了之后賓客才絡(luò)繹離開蘇府,天黑的早,各院掌了燈之后一切從喧鬧中寂靜了下來,蘇青和孔君達(dá)也在晚飯后回了孔家。當(dāng)天晚上正院里大門緊閉,正院的所有下人全都被趕了出去,蘇家的幾個孩子全部都齊跪在堂前,蘇父蘇立行皺著眉在一邊抿茶,一副實在懶得看這些孩子們的不耐煩相,蘇母林佩云則是滿目憤怒,胸口一起一伏來回看著自己家的這些孩子,只覺得太陽穴一跳一跳突突的疼。
從這幾個孩子跪下開始,林佩云就一個字也沒說過話。頭前這幾個孩子沒進(jìn)屋前,林佩云對著蘇立行不停的發(fā)著牢騷,氣憤,痛心,蘇立行左勸右慰怎么也平撫不下,實在無法,一氣之下把所有孩子全喚了過來,一進(jìn)門就讓他們跪下??珊⒆觽児蛄?,林佩云又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蘇立行在一邊覺得有點尷尬,孩子們都大了,最小的蘇葉也十歲了,這次這事顯而易見蘇葉也開始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了,宅院里的事一直都該是當(dāng)家主母理事,他怎好多言多語去管教,可孩子們這樣一直跪著也不是個法子,剛才還有幾個覺得不解的,現(xiàn)在跪了一會子也都毛了,個個都垂著腦袋等著林佩云開口,可自己的妻子卻發(fā)不出脾氣,他不由得有點坐不住了。
“呃……”蘇立行把茶盞一放,面露不耐之色指著偏廳:“亦文,亦誠,瓊兒,貞兒,你們先去偏廳候著,沒叫你們就都給我等著?!?p> 蘇亦文還沒等蘇立行話音落下就已經(jīng)甩袖子起人了,蘇瓊第二個起的,硬著身子對著父親母親潦草行了個禮就跟著蘇亦文往偏廳去了,蘇亦誠左右看了看,面色有些擔(dān)憂,見蘇貞臉色不對,又見父親連看都不看他,便默默的起身過來將蘇貞扶了,一步三回頭,臨最后放下簾子時嘆了口長氣,也進(jìn)去了。
蘇亦誠和蘇貞一邁進(jìn)偏廳,立即就受了屋內(nèi)幾人的白眼。
蘇亦誠和蘇貞沒說話,頭垂的低了些,向角落的軟榻走去坐在了一處一語不發(fā)。才剛坐下就聽得蘇亦文壓低著聲音卻是不耐煩的抱怨:“關(guān)我什么事?我今兒壓根兒就沒在府上,回來了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就被叫到這兒來跪著,我得罪誰了我!”
蘇瓊往太師椅上一偎,看著自己上下翻弄的手指尖,一路風(fēng)塵她連夜染的寇丹,這一切精心計劃,全都打了水漂,陰陽怪氣的哼了一聲:“咱們家設(shè)這么大的宴,身為長子嫡孫不出席還覺得自己沒錯,也好意思說?”
蘇亦文被噎的直瞪眼,蘇瓊就像沒感覺到似的把頭一歪不再說話,蘇亦武坐到了蘇瓊身邊不遠(yuǎn)處一展袍角,抖了抖袖子眼皮子也不抬:“我才冤呢,我干什么了?大哥你年紀(jì)不小了,總是因為怕人家給你說媒就躲三躲四,你今兒撞上一點也不冤。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這四妹都快及笄了,父親母親能不著急么!你要是積極配合點,何至如此?!?p> 蘇亦武的話聽起來明顯要比蘇瓊的好聽多了,因著和蘇亦文又是同一個娘生的,對于蘇瓊的話,蘇亦文就權(quán)當(dāng)沒聽見,撇了撇嘴歪椅子里去了。
蘇瓊卻盯著蘇貞看,一直看。
蘇貞偎在軟塌里,卻又有些別扭的放不開,只虛虛的倚了一角,絞著手帕低頭不語,頭頂就是蘇瓊?cè)玑槹愕哪抗?,蘇亦誠見她在這個天兒里手都絞出了汗,不禁心里一嘆換了個地方坐——正正好擋住了蘇瓊鋒芒一般的視線,蘇亦誠剛剛坐下,便感覺到蘇貞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一些,不露痕跡的輕輕拍了拍蘇貞的手指,以表安慰。蘇貞這才微微抬頭對上和自己同為庶出的五哥蘇亦誠的眼睛,眼里竟是強忍的淚水。
這偏廳里的氣氛很詭異,越沉默越覺得冰冷,不知過了多會,蘇瓊突然開口。
“同一個娘生的,竟連個遠(yuǎn)近都不分,還不如個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