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婆子一番話說的可是實(shí)理,當(dāng)下三人商討了一番立即覺得簡直就是天衣無縫。主意一出一拍即合,閔老夫人也不走了,由著兒子攙著又坐了回去。
三人沒邁出屋子,自然也就沒撞見一門之隔回廊上將這母子二人的對話前后聽了個干凈的蘇葉和蘇貞。
蘇貞滿目尷尬與難堪,她和妹妹前來見二姐蘇容最后一面,卻不成想在靈堂門前這么巧的聽到了這么一出。閔家母子倆說的話再清楚不過,言語之中對蘇瓊的厭惡已到如此地步,同是蘇家人自然面上也猶如被人扇了嘴巴子,但這事卻偏偏又是自家姑娘不長臉,只是這次同來的就她們?nèi)忝?,蘇瓊又是她們?nèi)齻€中最大的,蘇貞自己也是庶出的身份,根本沒得法子去勸蘇瓊,更憂心的是這同氣連枝的道理就算都明白,那蘇瓊卻未必會顧忌,當(dāng)下里便擔(dān)憂的向蘇葉看去。
這一看才發(fā)現(xiàn),白日里昏厥過去后才剛醒來的蘇葉,方才臉色才剛剛見好便要來靈堂這邊,這一下子臉色又慘白了起來,蘇貞攙著她都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已是怒氣上頭。
蘇貞心中一嘆,自己這個嫡出的妹妹乃是家中最小,方才心中一動想著蘇葉能仗著嫡出的身份來壓一壓蘇瓊,卻忽略了蘇葉不過才將將十歲,眼下又是在別家,勸蘇瓊的事只怕是不成行了。
蘇貞想著實(shí)在不行一會子進(jìn)去了,她硬拉扯蘇瓊走,大不了都難堪,也總比到時候蘇瓊?cè)椎淖鐾炅藨蛟僮屓思掖蚰樧拥暮谩?p> 正要扶著蘇葉邁步,卻沒扯動,蘇貞一扭頭便是一愣,只聽蘇葉凝眉沉聲道:“我很不舒服,許是白日里真的是沖撞到了,我自己回房去,貞姐姐你自去里面與瓊姐姐支會一聲。”
蘇貞打小就伴在蘇葉的身邊,庶出的身份在蘇家嚴(yán)格的家規(guī)下相當(dāng)于半個貼身丫頭,對蘇葉的脾性向來了解,一直都溫順如綿羊的蘇葉今日里竟突然間像換了個人似的有了自己的脾氣,讓蘇貞心中一訝——蘇葉這話的意思很清楚,這是要讓她以這個理由去靈堂里把蘇瓊召走,就算蘇瓊再是不愿,但家中嫡出妹妹放了話出來專程支會一聲身體不適,作為庶出的怎么著也得過去瞧看,就是要讓她立即離開了。
這是明擺著的沖撞了。但這也是必須得做的事,蘇家的臉面,可不能讓閔家這么糟蹋。
對于蘇葉的反常,蘇貞并未深想,畢竟自己也準(zhǔn)備豁出去寧可得罪蘇瓊也要一搏了,蘇葉作為蘇家嫡女,有此舉并不稀奇。是以蘇貞也只消得一瞬的驚詫便釋然點(diǎn)頭應(yīng)下,叮囑了幾句便邁門檻進(jìn)了靈堂。
打蘇貞邁進(jìn)靈堂那一步開始,蘇葉雙目便徹底黯沉了下去,幽深陰暗的仿佛隨時便是一場狂風(fēng)暴雨,她轉(zhuǎn)身走回自己的房間,走廊上只她一個單薄瘦削的身影,遠(yuǎn)遠(yuǎn)看去這小小的人兒步伐很是穩(wěn)健悠然,急促中又不失優(yōu)雅更不顯慌亂,然而,卻只有那個小小的身影自己才清楚明白,她看似平靜的儀態(tài)之下,心中是怎樣的翻江倒海。
此刻,她不再是一抹無依孤魂,而是蘇家最小的嫡女九娘蘇葉。作為一個見證了蘇家女眷們多年來爭風(fēng)逐浪波瀾詭譎的‘旁觀者’,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竟會成為其中一份子。但是自己真真切切感受到的觸感與實(shí)體感卻是驚人的事實(shí),雖然才不過是一兩個時辰之內(nèi)的事,但多年來的‘旁觀’,讓她入住在這個身體里很快便接收了這個身體應(yīng)擔(dān)的重量與切身的感同身受。
也讓她打心里異常的興奮。
不知道這算是穿越還是重生,只知道她現(xiàn)在活著,活了。突然之間就有了實(shí)際的身體和感官,多年來孤魂的存在讓她非常惜命,感恩的同時又有一種不安感:現(xiàn)在所擁有的身體,到底是有違常理無法解釋,會擁有多久?
蘇葉無意識的緩慢摩挲自己的手掌,在燈下失神的看著。她覺得這個世界真的讓她不敢相信,自己明明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蘇葉,卻莫名的擁有了這具身體所有的情感。但是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就只是自己而已,昏迷的那段離奇的時間,一切竟然那樣讓人無法形容的變成了眼前的事實(shí)。她一面沉浸在蘇葉喪姐之痛里,一面卻又因?yàn)樽约和蝗辉谔K葉的身上得以復(fù)生而激動興奮,但她到底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與其去沉浸在喪親之痛里,不如替生者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而且,也是與她現(xiàn)在和以后要面對的如此直接相關(guān)。
想到這里蘇葉有些猶豫,自己這具身體以前在蘇府可不是太有地位的,要在蘇家過上好日子不是易事。
蘇葉呆愣了許久,突然之間愁眉一展。
其實(shí)這個身體之前如何又有什么關(guān)系,重要的是這身體現(xiàn)在由她說了算,以后如何,自然也是由她來一手掌握!
沒有誰能比死過一次的人更惜命,而她比死過一次的人更甚,她孤魂野鬼了那么多年,還有誰能比她更迫切擁有一次生命?還有誰,能比她更珍惜每一分鐘,更快的逼迫自己代入角色?
更何況,對于蘇家和閔家……
蘇葉心中冷冷一笑,她簡直是熟悉的不能更熟悉!
是不是能拿捏得住這個身體的庶姐蘇瓊,蘇葉的把握并不大,這世上從來沒誰能真正的控制誰掌握誰,人能把握的只有自己而已,若想讓他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就各憑本事了。
以她對蘇家上下人物的了解,這個蘇瓊從來都不是省油的燈,父母長輩面前一副乖巧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樱较吕飬s是膽子奇大,為爭一席之地,當(dāng)年曾經(jīng)在寒冬除夕之夜跳入蘇府的荷池水榭中,此舉成功的將父親打動震撼住,才有后來父親在蘇瓊母親那里過了年夜,并親眼看著自己曾經(jīng)的愛妾死于面前,從此以后,蘇瓊在蘇府內(nèi)再也不是一個連燒火丫頭都不如的庶女,終于站到了人前。
當(dāng)年除夕夜的蘇瓊跳水之事,怕是遍尋整個蘇府上下,也就只有當(dāng)時還只是一抹魂魄的蘇葉知道了。
對于蘇瓊這樣的一個女子,一個對自己尚且都能下如此狠手的女子,蘇葉心中苦笑:生拉硬拽?且不說有失儀態(tài),若是鬧將起來,那就正如了閔家的意了,更是讓已死的蘇容面上無光。
不過,蘇瓊聽或是不聽,都無所謂。
她唇邊漾出幾不可察的笑意來,那是完全不符合她這個年紀(jì)的深意,篤定中深含狡黠,更加映襯著那一對水靈靈的眸子晶瑩機(jī)敏。
蘇葉抿完一口茶將杯盞輕聲放下,抬起身子時貼身丫頭秋華無聲的掩門進(jìn)來,走到蘇葉身邊低下身子從袖籠里拿出一個無字的信封來,蘇葉接過打開,就聽秋華在身邊輕聲說道:“府上果然這兩日有動靜,客貼邀請貼已經(jīng)廣發(fā)出去,原來是大小姐的夫君這次做了筆大買賣,京城四大世家那姓李的庶五子和大姑爺要聯(lián)名辦商校,連城守大人都在宴請之內(nèi)了,奇怪的是這大姑爺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大的喜慶事竟不在他們孔家操辦宴席,也不在第一樓宴請,竟然在咱們府上宴請。”
秋華抿了抿唇,小聲道:“這種攀附有錢人的大好機(jī)會,這孔姑爺竟然在妻子的娘家操辦,依奴婢看這八成是大小姐的主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