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少女的視角
從有記憶開始,赤玉的世界就一直都很小,整天被關(guān)在一間狹窄的屋子里,每天能見到的活物就是無聊在地板縫數(shù)著的螞蟻,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飛蟲。
說起來,赤玉這個名字是照顧她的人取的,完全沒有問過她的意愿,便強行給她加上了這個名字,雖然當時她也不會說話就是了。所幸這個名字還算好聽,她當時也便默認了下來。
照顧她的人是一個干瘦憔悴的少年,只有外面天色變暗的時候才能看到他回家。他的眼神總是處于灰暗無神的狀態(tài),只有每次見到躺在竹籃子里的她時才會露出一絲發(fā)自真心的笑容。
對于這個從來沒給她吃飽過,還一直把她關(guān)在這個狹窄屋子里的人,赤玉是從來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但他卻總是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講述著他白天的工作經(jīng)歷,還有一些重復(fù)的神話故事。
“今天有好好看家嗎?給你買的繪本看到這里了啊,我給你講講吧。”他拿起自己隨意丟棄在地上的簡陋羊皮繪本:
“我們的世界是諸神拿始祖巨人尤彌爾的身體造出來的哦。尤彌爾的頭化為了天空,腦髓為云。額,腦髓……腦髓就是頭里面裝的一種液體啦。聽說很有營養(yǎng),如果下次有人宰殺牲畜,可以帶你去看看?!?p> 少年撓了撓頭,費力的解釋著:
“好……接著講吧,身體成了大地,血液成為海洋,嗯,你可以把海理解成比村里的小池塘大上幾萬倍的池塘。下面是,骨骼變成山脈,毛發(fā)變成樹木。當尤彌爾尸身腐爛長出蛆蟲,這些蛆就變成了光明精靈和黑暗精靈……啊,有點惡心的感覺,原來這么美麗優(yōu)雅的精靈居然是蛆蟲變得。”
他翻動著書頁,沙沙的聲音和故意放緩的聲線有些催眠,紅發(fā)小女孩的上下眼皮子開始打起架來。
“諸神決定創(chuàng)造凡人,取來梣木枝造成男人,用榆樹枝造了女人。男人取名‘阿斯克(Ask)’,女人叫做‘恩布拉(Embla)’。男人就是我這樣的,女人就是你這樣的啦。”說到這里少年似乎有些感到不好意思起來,低著頭迅速把下面的部分也全部念了出來:
“奧丁賜予生命和靈魂,威利賜予理性與動作,維賜予感情、儀表和語言。他們就是我們?nèi)祟惖氖甲媪恕背嘤駴]有聽到后面的內(nèi)容,她早已打著瞌睡淺淺的睡著了,意識朦朧中感覺自己被溫柔的抱到了鋪著羽絨的木籃子里。
這樣的不理不睬一直持續(xù)到那個晚上,原本勉強還能壓制住的體溫突然遠超平時,渾身炙熱到她難受的睡不著覺。
少年被她在籃子里不斷翻動的聲音和難受的哼哼聲所驚醒,匆忙的從地上的席子里翻身爬起,手剛一放到她身上,就在高溫下觸電般的縮了回去。
“距離那時候遇到她好像剛好過了三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時間的緣故,沒有辦法,只能去強行降溫了。”少年緊緊皺著眉頭,吶吶自語道。
赤玉完全沒有心思去留意他到底說了些什么,只感覺身體仿佛在由內(nèi)到外的不斷膨脹著,簡陋的小布裙子正在高溫和身體極速長大的雙重破壞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咯拉聲。
此時正值初春,氣候依然嚴寒,少年只是匆忙的戴上厚厚的手套和外出的衣服,就抱起她向著屋外沖出去。
在上氣不接下去的奔跑中,少年帶著意識已經(jīng)開始燒的有些模糊的赤玉,跳入了村里唯一的池塘里。
摻著碎冰的冷水灌滿了二人全身,少年用另外一只沒有抱住她的手抓在岸壁上,渾身在水里緩緩活動著,以緩解侵襲全身的寒氣,不至于使自己徹底凍僵。
赤玉將手腳像八足魚般攀附在少年身上,仿佛眼前之人聯(lián)系著整個世界,她能感覺到對方的身體止不住的打顫。
難熬的時間總是在度秒如年中緩慢流逝,慢慢的,少年的撲騰開始緩慢了起來,赤玉感覺到混沌的意識終于恢復(fù)過來,她克服在水中的恐懼用力睜開眼睛,帶著哭腔向少年喊道:
“已經(jīng)夠了,哥,再這樣下去你會被凍死的!”這是她有記憶以來對阿薩德說過的第一句話。
感覺到赤玉身體的溫度逐漸降下來,阿薩德露出放松下來的開心笑容,沒有回答她的話,用盡最后力氣用力一撐,在飛濺的水花中帶著二人滾到了岸邊。
在整個過程中,赤玉的視線一直從少年身上沒有離開,仿佛要把他的樣子牢牢刻在內(nèi)心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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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發(fā)少女從鋪著毯子的濕冷地面爬起,在這樣的洞窟深處,即使鋪上厚厚的墊子,潮氣還是會無孔不入的侵入。
她伸手摸在旁邊空著的床鋪上,冰冷一片,再聯(lián)想著剛才夢中所回憶的前塵往事,濃濃的不祥預(yù)感仿佛一只無形的大手般握在她的心臟上。
她想起阿薩德最近幾日慢慢減少的食量,以及明顯面色不太正常的神態(tài),不斷在心里痛罵著自己的遲鈍。
她是一個極易滿足的女子,現(xiàn)在每天能和自己所愛之人朝夕不離,總有著說不完的話,想著即使是這樣一起餓死在這個洞窟里,也一定是充滿幸福的。
但是阿薩德顯然不想就這樣簡單的因為坐吃山空而死,肯定是在她睡著時一個人外出去尋找食物了。
可是,在萬物凋敝的芬布爾之冬里,一個沒有任何超凡能力的普通人類外出探索,等待他的會是什么,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赤玉將腦中越發(fā)可怕的想法止住,披上外出的大衣,匆匆忙忙的來到洞外,她趴在厚厚的雪層上,仔細辨認出還未完全消失干凈的淺淺腳印,追蹤著男人離去的方向。
走了不到半刻鐘,眼前的一切就被白茫茫的暴風雪所覆蓋,完全無法辨別自己到底身在何處,她有些猶豫的停下來,但最后還是咬牙繼續(xù)悶頭向前走去。
沒走多遠,眼前便豁然開朗,巨大的峽谷阻擋住了風雪的吹入,霜白的長長甬道通往了未知深處,令人感到口齒生津的可疑香味突然流入了她的鼻尖。
赤玉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tài),放緩腳步向峽谷里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