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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物招領(lǐng)

第二十二章 斬殺——人之理與妖之形

失物招領(lǐng) 雨戶閑人 4982 2011-06-06 21:17:14

    你是否有不愿回憶起的過去?你能否直面自己的內(nèi)心?你能寬恕別人嗎?你能寬恕自己嗎?

  你有勇氣嗎?

  能說出自己所作所為真實的理由,你心里最深處,那最真實的想法嗎?不管它是高尚的還是卑微的、圣潔的還是骯臟的、偉大的還是自私的,你能承認(rèn)它的存在并說出來嗎?

  “那么,老陳,你也是這么多事情的參與者之一,在某種意義上甚至可以說是比當(dāng)事人都重要的一個角色,不只是因為你經(jīng)歷了所有的事情,也因為只有你,與所有人都有交集?!比A安將雙手緩緩放下,隨著他放下的雙手,孟德禮和丁桂芝兩個人的眼簾也隨之垂了下來,像是坐著睡著了的樣子。

  “所以,以一個相對旁觀者的身份,你的補充就是黏合起這些碎片的‘膠水’,在真相成型之后,每個人真實的想法——‘理’才能從真相之下浮上來,人啊,是種很矛盾的生物,很多時候自我催眠的太多,到最后就會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并認(rèn)為那就是自己真實的想法呢...”華安側(cè)臉看著一旁的老陳說。

  老陳看起來有些走神,愣了一下之后才意識到華安在跟自己說話,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從何說起...”老陳搖了搖頭說。

  “那不如這樣,你說一些你知道的,他們卻不知道或者沒說到的事情,比如說,關(guān)于你帶進孟家的陳來...”華安沉吟著說,“還有他的妻子和孩子。”

  老陳看了一眼緊緊抓著孟承志仿佛一松手他就會消失的王媽,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么多年我想起陳來的時候總是會想,當(dāng)初把他帶回了孟家是不是錯了,搞得大家人不像人,家不成家,是不是都是因為我的錯...”老陳低下頭說。

  “逝者已矣,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已經(jīng)無法改變,一切的發(fā)生都有它的原因和定數(shù),我們認(rèn)為不可思議或者不解,都是因為我們還有不知道的事,還沒有那種能看到事物全貌的寬闊眼界,所以我們才會迷茫,但是即便如此我們卻還是要向前一步步的走下去,因為只有前面才有路,不管他是通向哪里的?!比A安說。

  老陳抬起了頭,認(rèn)真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他的眼神明亮又溫暖,但同時也堅定地如同濃霧中的燈塔,能莫名的讓人產(chǎn)生勇氣。

  “我能把他救回來也是緣分,陳來這名字也是我取的,雖然我們真正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只有他在家里做雜工的那幾個月,但是因為我也沒有別的親人,半路忽然多了這么個兄弟自然是打心眼里高興的...雖然他表面上每天跟我說說笑笑,但能看得出來他其實很煩惱自己的來歷這件事,晚上我們幾個都是睡在一間房里的,我睡覺很輕,他剛來的那幾天晚上總是能聽到他說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夢話,但是大多聽不清楚,白天問他他自己卻什么都記不得了,想得多了就頭疼,所以后來我也就勸他不要多想,踏踏實實過好現(xiàn)在的日子就好了,該想起來的事情終究會想起來的?!崩详愓f著,最后一句時轉(zhuǎn)向了王媽和孟承志。

  二人聽得有些失神,關(guān)于陳來的這些事,他們也都是第一次聽說,這位本來應(yīng)該是至親的人此時卻感覺像是一位對他一無所知的陌生人。

  “陳來托我打聽秀兒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看出來了,其實秀兒也對他有意思,眼看兩個人情投意合我也很替兄弟高興,后來兩人一直暗中來往也是怕家里人多嘴雜說閑話,他一個外人來了沒多長時間就平步青云受提拔,本來就招人嫉恨,秀兒又是負(fù)責(zé)他們那幾間廂房收拾打掃的,再整出些花花事兒來不明不白的說出去不好聽,自己一個大男人也就罷了,人家大姑娘臉皮薄可經(jīng)不起說。二來他又覺得自己那時候還什么都沒有,也沒資格跟秀兒提出來什么,一定要等干出點事業(yè)來再堂堂正正的跟大當(dāng)家的提出來這個事,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把秀兒娶了?!崩详愓f,“唉,出事前的那幾天本來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準(zhǔn)備要正式的提出來這件事了,誰知道...”

  “后來發(fā)生的那些事的真實情況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聽說...那天早上我碰到過秀兒一次,她慌慌張張的不知道急著要干什么去,看到我的時候神色也很不自然,我就攔住她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她支支吾吾的說了句陳來不讓說,問得急了她卻扭頭就跑了,跑了幾步又回轉(zhuǎn)頭跟我說對不住了,等遲些時候安置好了一定會跟我說的,說完就跑了,也來不及問個究竟了,聽得我一頭霧水?!崩详惪戳艘谎弁鯆?,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了下去。

  “中午礦上派人來找陳來的時候才知道他一上午都沒去礦上,他平時可是刮風(fēng)下雪都沒耽誤過做事的人,四下問的時候才覺得不對勁,人不見了,大當(dāng)家得知之后反應(yīng)異常的激烈,暴跳如雷的吩咐所有人馬上去找,我替陳來辯解說可能是因為出去辦事遇上下雪耽誤了沒來及回來,這么一說當(dāng)家的把我也罵了個臭頭,讓我也馬上出去找他...這么多年都沒見大當(dāng)家發(fā)過那么大的火,大家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趕緊出去找了...我想起早上遇見秀兒的事,就先去找了秀兒,想問問她是不是兩人鬧了什么別扭,看她知不知道陳來去哪了,都已經(jīng)要提親了人卻忽然不見了實在是說不通,但是秀兒也不見了,問別人也都說沒看見,我心里登時就七上八下的,想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趕緊就出去找。”

  “唉,也是命不該絕啊...我后來在山上找的時候沒找到陳來,反倒發(fā)現(xiàn)了埋在雪堆里的秀兒,她傷得很嚴(yán)重,頭上臉上身上都是凍住了的血跡,刨出來摸了摸身上還是熱的,還有氣,我趕緊掰開她嘴灌了一口隨身帶的燒刀子,拿雪搓著她臉掐人中秀兒秀兒的喊,她嘴一張一合動了動,我一看還有救趕緊就把她背起來往回跑,跑了幾步一顛簸她哼哼了起來,停下來一聽,她念叨著肚子肚子、孩子孩子、救救孩子,我一聽腦子嗡的一響,身上背的可是兩條命??!也不敢使勁跑了,只能快步地走,秀兒又?jǐn)鄶嗬m(xù)續(xù)的說,孟家、瘋了、殺人、陳來、快跑...模模糊糊語無倫次的,我那時只當(dāng)是她傷重了說胡話...哪知道...唉...”老陳滿是皺紋的臉上表情十分復(fù)雜,“背到村里大夫那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搖了搖頭門都沒讓進去,說他看不了,讓我還是回去準(zhǔn)備后事吧,任憑我怎么求大夫也只是嘆氣,說實在是無能為力,說如果這會兒能送到山外省城的大醫(yī)院或許還有救,但是等送過去恐怕也遲了,好天氣駕車過去也得差不多半天,更何況雪那么大...”

  孟承志聽著聽著就落了淚,不禁緊緊握住了身旁自己那歷盡艱辛的母親的手。

  “兩條命啊...若是陳來回來了我可怎么跟他交代!我背著秀兒失魂落魄的胡亂走著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正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前面一位穿白衣的姑娘和紅臉黑袍的漢子朝我們走了過來。那姑娘臉上滿是憐憫之色,她說她可以救秀兒,但是那紅臉的漢子卻好像有些不情愿,正要說什么的時候被那姑娘抬手制止了,不知怎的那姑娘讓人感覺很...平靜,雖然看起來很柔弱卻感覺十分可靠,我心里的焦急也減少了許多,按她說的把秀兒放在地上,接著她把手放在秀兒的頭上,秀兒的身體就開始發(fā)出了柔和奇異的光芒,原本還在流血的傷口漸漸不流了,秀兒金紙般的臉色也好轉(zhuǎn)了起來,把我看得目瞪口呆...末了那姑娘看起來很累的起了身對我說,暫時命是保住了,她也只能做到這樣了,容貌估計是無法恢復(fù)了,醒了之后很多事也都會記不得了,如果為她好的話就不要告訴她任何事,讓她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好好活下去吧。之后轉(zhuǎn)身吩咐那紅臉的漢子說,把他們送到外面能治傷的地方吧,又叮囑我說就算傷好之后也不要把她帶回家里,另找個地方安置她?!?p>  “我連連點頭道謝,心里想莫不是遇上了仙人么,連忙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那姑娘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那黑衣漢子走到我跟前,一把扛起了秀兒,另一只手把我一抓,之后我眼前一黑就覺得雙腳離了地,嚇得趕緊閉上了眼睛,然后就只聽耳邊傳來呼呼的風(fēng)聲,等再次感覺踏在地上了的時候才敢睜開眼,那漢子已經(jīng)不見了,而眼前就是省城的大醫(yī)院!我又跪地磕了幾個頭之后趕忙把秀兒送進了醫(yī)院...等我安置好次日回孟家的時候才得知陳來他出意外跌下了山,當(dāng)家的態(tài)度也很奇怪...后來甚至不允許說起這件事,我不忍心看秀兒之后孤兒寡母的沒著落,私下里悄悄去找過多次,但是始終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只得作罷...想不到陳來他竟是被...”老陳嘆息著搖著頭說。

  “唉,真相往往比我們想象的要復(fù)雜得多呢...其實我很不愿意做‘驅(qū)邪’這種事的,因為最終一定要揭開他人拼命遮蓋的傷疤,還有那傷疤之下隱秘的內(nèi)心,那讓別人和自己都無法接受和承認(rèn)的真正的想法...但是我又不得不這么做,因為只有打開那被重重包裹掩飾的內(nèi)心,揭開那連他自己都相信了的謊話,才能讓陽光照進去,驅(qū)逐那里的黑暗,切斷那罪惡之源?!比A安臉上看起來有些為難,但是他終究堅定的看著眼前坐著的兩個人,抬起了雙手。

  兩人睜開了眼睛。

  “破!”華安雙手結(jié)出一印,大喝一聲。

  “我害怕失去這一切...我必須守住這一切...陳來他如果不交出那紙和黑匣子的話,我...我一定會殺了他!那不是意外,是我有意把他推下去的,只有他死了我才能擁有那匣子,才能實現(xiàn)我所有的愿望...只要能把一切扳回正軌,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是殺人!”孟德禮眼神癲狂的大吼著說。

  “我根本不是什么大小姐,在路上病死的是小姐而不是我這丫頭,我和那隨行的小廝,也就是丁強,我們一起計劃了冒充小姐去孟家的事,起先我們還很忐忑怕被發(fā)現(xiàn),好在后來死無對證了,他見有利可圖竟還自稱其實是我的表兄也留了下來,我也不敢揭穿他。我要活下去,我不要再做流離失所的賤命丫頭,我要真正在孟家站穩(wěn)腳跟活下去,活得更好!我明明做到了的...可是丁強那混蛋卻像附骨之蛆一樣甩不掉,以那件事不斷無恥的勒索我敲詐我!甚至把我...”丁桂芝咬牙切齒的說。

  “陳來他死了也好,匣子只有在我手上才會是造福所有人的寶物!有了那匣子我才能得到那個人...那個美麗又無所不能的人,即便她不是真正的她...為什么她選擇了老三,為什么不是我!雖然后來知道我得到的是個跟她有著一樣外表的嗜血怪物,但是我需要她的能力,我得保證孟家,保證所有的事情能繼續(xù)按照我的意愿一直走下去,所以我必須留住她,我為她取了名字,假裝愛上了她,只要她能繼續(xù)留在我的身邊實現(xiàn)我的愿望!”孟德禮依舊是十分狂熱的說著。

  “丁強他死有余辜!因為他知道太多事情了,后來他敲詐了不止我一個人...他威脅說已經(jīng)安排好了,如果他不明不白的死了,那么所有的秘密都會被公之于眾,大家魚死網(wǎng)破...所以誰也不敢冒這個險...”丁桂芝接著恨恨的說。

  “但即便是個假冒的也好,她竟然也離開了我...現(xiàn)在她又要加倍收回這曾經(jīng)給予了的一切,我好不甘心!”孟德禮捶胸頓足的說。

  “我靠自己得到了想要的生活,但現(xiàn)在我失去了我的丈夫,我的兒子,我的女兒,我又失去了一切,我好不甘心!”丁桂芝也嘶吼著說。

  忽然二人同時倒在了地上,大股的黑煙從口鼻中冒出,卻不飄散,而是被那黑匣子吸了進去。

  華安站起身,右手張開對著那黑匣子,右臂隔著袖子一閃一閃的發(fā)著金光。

  忽然,匣子上空的房頂被什么東西沖出了個大洞,更濃重的一股黑煙穿過破洞直落而下,形成一個小型的黑色龍卷風(fēng),落在了那黑匣子上,與其說是落下,不如說是被那黑匣子吸住了,黑龍卷劇烈地掙扎著,屋子里仿佛忽然刮起了颶風(fēng)。

  “大家都趴下!”華安大聲對其他人說,“無聲!”

  一道金光從他袖中跑出來,迅速的繞著那黑龍卷轉(zhuǎn)動起來,金光仿佛繩子一般緊緊的捆住了那掙扎的黑龍卷,使它不斷發(fā)出野獸般的哀嚎。

  黑龍卷突然急速的膨脹起來,像是試圖將束縛著它的繩子撐斷,金光隨著它的膨脹變得有些黯淡起來。

  華安的額頭滲出了一層密密的汗,漸漸匯成一股一股,滴落了下來,神色變得焦急起來,接著便一口咬破了食指,放在嘴邊用力一吹,吹出一片紗帳般的血霧,伸手往血霧中一探,再收回的時候,手上多了一把血紅的巨刃。

  那血刃著實巨大無比,拿在他手上像一彎血色的月亮,直指著前方纏斗的無聲和黑龍卷,刀身很長,豎起來的話幾乎與華安一樣高,通身纏繞著一層若有似無的紅色火焰般的東西。

  華安看起來十分猶豫。

  “看來還是得我?guī)兔Π?..”孟思雨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拉起了于冬雪,艱難地向華安爬了過去。

  爬到那黑匣子跟前的時候,抓著于冬雪的手按在了黑匣子上,登時匣子中便迸出了一道柔和又明亮的白光,那白光迅速像口袋一樣罩上了懸在匣子上空纏斗著的無聲和黑龍卷,并且迅速的收緊,最終變成了一個裹住的人形模樣。

  “就是現(xiàn)在!快!”孟思雨大聲對著華安喊道。

  “無聲!”華安會意一喝,那道金光從白口袋中竄了出來,回到了華安身上,同時華安揮動手上的血刃用力向前斬去。

  那被裹住的人形發(fā)出痛苦呻吟的聲音。

  手起刀落,人形口袋被斬成了兩半,迸出無數(shù)道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芒,屋里的人不禁用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光芒消失之時,片片的煙灰如黑雪般徐徐落下,一團被分成了兩半的東西從空中落下。

  正是華安一開始放入那匣中的白色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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