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將功折罪，張海濤對陳見雪交待給他的任務(wù)真的很上心，想來也是，那個王仲明不再追究‘復(fù)制’的問題上，肯定沒他什么事兒（雖然嚴(yán)格說來，他闖的禍遠(yuǎn)比不上那兩位），所以他才更要做出些成績，終究紙里包不住火，誰也不敢保證這件事兒以后會不會漏餡，萬一漏餡的話，那兩位小姐是皇親國戚，受到怎樣的處罰也會能挨過去，可自已呢？要背景沒明景，要資歷沒資歷，要說棋上的實力，在棋勝樓里雖不算差，但離不可或缺的臺柱地位遠(yuǎn)得何止是一點兒半點兒？所以，現(xiàn)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趕快做出點兒成績，到時候?qū)⒐ρa(bǔ)過，或許逃得過被處罰的慘境。
一定要查到那個崔精成的底細(xì)，搞清楚他為什么來棋勝樓搗亂！
頭天晚上打了一晚上的電話，把自已在這個圈子里比較熟悉的朋友都問了個遍，皇天不負(fù)苦心人，辛苦的付出終于沒有白費(fèi)——一個以前玩彩棋的朋友說，他前些日子在陶然居見過一個年輕高手，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但處號叫做‘催命鬼’，長相和張海濤電話里所形容的有幾分相象。
彩棋圈子里，很少有人以真實姓名相告，大部分都是以綽號相稱，崔精成姓崔，這個‘崔’字會不會就是‘催命鬼’這個稱號的由來所在？
不管是不是，這都是一條線索，自已都要去核實一下兒。
于是，趁著今天沒課，他約好那位朋友在‘天外天’見面，不要以為這個‘天外天’是小商品批發(fā)市場，這個‘天外天’是連鎖經(jīng)營的飯店，以掛爐烤鴨為主打特色——求人幫忙能不出血嗎？想想這一頓飯估計百十塊錢怕是擋不住，張海濤真的是有點兒心疼。
看看表，約好的時間快到了，張海濤掏出手機(jī)，播通號碼，“喂，鉤子，到?jīng)]到?”，他問道。
“到了，急什么，剛進(jìn)店門，把電話掛了，話費(fèi)很貴呢！”聲音不是從話筒里傳來，而是從身后傳來，回頭看，一個黑黑瘦瘦的漢子正朝這邊走來，正是那位外號叫做‘鉤子’的彩棋手。
脫下外衣，鉤子在對面的座位上坐下，“呵，你這家伙，找到了好飯口，就不理老朋友啦？要不是有事找我，是不是就不聯(lián)系了？”。
做彩棋手，收入未必比當(dāng)棋社講師少，問題是彩棋手的收入并不穩(wěn)定，好的時候日入千元，差的時候，連著七八天都沒有進(jìn)賬，年紀(jì)輕時，這種無拘無束的隨性生活可能還覺得不錯，刺激心跳，有趣好玩兒，但年紀(jì)漸大，思想漸趨成熟，結(jié)婚成家，身上的壓力會使得人慢慢失去年少時的輕狂與夢想，更愿意過著那種有保證，有目標(biāo)，可預(yù)計，能把握的生活，所謂‘老要張狂少要穩(wěn)’，說的就是處于人生不同階段的人對生活的要求和希望是不同的。故此，盡管張海濤成為棋勝樓的講師在經(jīng)濟(jì)收入上并沒有太大的提升，但圈子里羨慕他的人卻有的是。
“呵，怎么會呢，這不是忙嗎。對了，你先看看照片，是不是同一個人.”
點菜上飯，聊了聊這些日子彼此的狀況，張海濤從手包里拿出崔精成報名時的簡歷遞給對方。
鉤子接過簡歷看了一眼，“沒錯，就是這個家伙，單眼皮，瞇縫眼......，噢，原來是鮮族人，那就難怪了?！?p> 和漢族相比，朝鮮族人的外貌特征比較明顯，男子臉型大多是用字型四方臉，申字弄棱型臉，胖的較少，顴骨較高，額頭較窄，單眼皮較多，細(xì)瞇眼，三角眼，八字眉較普遍，玩彩棋的人在選擇目標(biāo)時經(jīng)常需要察言觀色，故此對人的外貌印象較深，故此，只看一眼，鉤子便可以肯定這個人就是綽號叫做‘催命鬼’的彩棋手。
“真的？你能肯定？”張海濤心中一喜，總算是有眉目了。
“當(dāng)然了。扒了這小子的皮我也認(rèn)得他的骨?！便^子罵道，顯然，他和崔精成之間的關(guān)系并不那么愉快。
“怎么了，這小子得罪了你？”張海濤好奇問道。
崔精成在棋勝樓搗亂，張海濤自然是將之視為敵人，鉤子是他的朋友，兩個人的立場若是一致，豈不正好同仇敵愾，聯(lián)手作戰(zhàn)？
“那還用說，這小子坑了我兩千多塊?！便^子哼道。
“什么？你也有上當(dāng)吃虧的時候？大名鼎鼎的鉤子也有吃虧上當(dāng)?shù)臅r候？”張海濤驚訝叫道——彩棋手的綽號往往代表了這個人的行事作風(fēng)，鉤子之所以叫做鉤子，正是這個人精明如鬼，一旦看準(zhǔn)目標(biāo)就會緊緊咬住，任你怎樣的千機(jī)百變，也難以逃出他的手掌心的意思，這樣的人也會上當(dāng)吃虧，而且一虧就是兩千多塊，真是令人意外。
鉤子苦笑搖頭，這絕不是什么增光露臉的事兒，要不是話趕話趕上了，他才不會主動提及呢，“唉，說的也是。我在彩棋圈兒里混了也有十幾年，什么樣的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怎么說也算得上是個老江湖了吧，誰想一被子打雁，卻叫雁給啄了眼。第一次見到那家伙大概是在去年十月底，那時陶然居正在招人，生人很多，所以那段時間常在那兒轉(zhuǎn)，想碰碰機(jī)會，結(jié)果就碰到了那個家伙。當(dāng)時那家伙土得很，說起話來卻是死硬死硬的，一看就是那種眼高于頂，鼻孔朝天，剛進(jìn)入社會沒多久，沒受過什么教訓(xùn)的主，所以我就打算從他那里弄點兒零錢花。沒想到這個家伙年紀(jì)不大，卻是個老鳥，先是故意隱藏實力，讓我以為他水平一般，吃掉我故意輸給他的頭兩盤后，等到下重注的第三盤時才開始動真格的。唉，說起來也怪我太大意了，沒想到他會是披著羊皮的兒狼，所以輸?shù)牟拍敲磻K。后來，見到他和孫治有說有笑，看起來很熟的樣子，一問之下，才知道那小子其實就是陶然居的人，只不過并不在陶然居的正式員工名冊里，屬于那種不拿基本工資，按次數(shù)算錢的人，所以，不要說我，就連陶然居里的一般職員都不知道，而我們這些常去陶然居找飯轍的人他卻是一清二楚，總之，這個虧吃的可是真爆，想起來就叫人惱火！”
把杯子里的啤酒全部倒進(jìn)口中，鉤子氣恨恨地說道。
原來是打蛇不成，反被蛇咬，被陶然居請來清理棋社環(huán)境的高手給算計了.......，張海濤算是明白了。
棋社下棋，分彩盤和白盤兩種，所謂白盤就是純娛樂性質(zhì)，無論誰輸誰贏，圖的只是個樂呵，所謂彩盤，通俗的講就是賭棋，對弈雙方或雙方的支持者以棋局的輸贏為準(zhǔn)押錢押物，賭注小的可能是一包煙，十塊錢，賭注大的，幾百上千也是可能，碰到大款斗氣，過萬亦不稀奇。做為棋社而言，賭棋這種事兒肯定不能明面支持，因為太過張揚(yáng)，會招來管理部門的介入，但嚴(yán)格禁止顯然也是不行，因為彩棋在到棋社下棋的顧客中所占比例很大，若是全面禁止，對棋社的經(jīng)營收入還有人氣會造成很大影響。故此，棋社的作法通常是睜一眼，閉一眼，小打小鬧也就算了，鬧得太厲害的時候才會管一管，而要管的主要對象，自然是專以下彩棋為生意的職業(yè)彩棋手了，而管的方法當(dāng)然也不會貼告示，設(shè)門衛(wèi)禁止某些人進(jìn)入棋社（開門做生意，這種拒絕客人的作法等同于自殺），所以慣常的作法是請一些生面孔的高手來棋社扮豬吃老虎——彩棋手并不等于就是高手，碰到真正的高棋，那就是屠殺。
如果崔精成是陶然居的人，那他到棋勝樓來鬧事兒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