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后,我于無可奈何之中終于等到龐統(tǒng)回到了江陵,但他僅是匆匆而來打了個招呼,說了句調(diào)查黃壽之事沒有絲毫頭緒便又匆忙而去,對于這個結(jié)果我已早有心理準(zhǔn)備,除了嘆息卻也無其他辦法,而且眼前發(fā)生的大事顯然要更加重要,龐統(tǒng)的確需要把精力轉(zhuǎn)到這上面去。
這件大事便是馬騰終于和曹操公開反目,在許昌外折了兒子馬休及兩千人馬后,率手下西涼鐵騎一路殺往老家。
如此看來馬曹之戰(zhàn)似乎已無可避免,這對于劉備是絕對需要密切關(guān)注的事,先前所謀劃的外部條件正一步步的接近,因此征集糧草輜重、操練軍兵、研究入蜀方略都必須再加緊準(zhǔn)備。而對于我來說,馬騰、馬鐵未亡于許昌已是讓歷史似乎又脫離了原先的軌跡,而此后馬騰若能活著返回,西涼兵馬是否能如歷史上一樣攻占長安?,是否能打得曹操割須斷袍狼狽不堪,以至其不斷增兵,從而無力顧及南方?這恐怕絕對是足以讓歷史發(fā)生質(zhì)變的大事了,所以我也不由自主的每日心中忐忑的關(guān)注著,若歷史從此而變,我亦要考慮是不是應(yīng)在江南尋一隱秘之地去做個隱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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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吼聲、呼喝聲、馬嘶聲、兵刃撞擊聲,河水奔流聲一一涌入耳中,而此時的馬騰卻只能平躺于船上,腦中想象著岸邊的血肉橫飛的慘烈景象,回想著馬鐵身中數(shù)槍七孔流血的慘狀,雖然右臂中箭處不時傳來鉆心的痛楚,但心中的怒火和憤恨卻充塞著全身。
終究還是被曹軍追上,背水一戰(zhàn)已勢不可免,西涼鐵騎與虎豹騎似乎是宿命的安排,終要決一死戰(zhàn)。
沒有過多的等待,追逐者和遁逃者各策戰(zhàn)馬轟然沖撞在一起,鮮血開始澆灌這有些干涸的土地,生命開始在刀槍、鐵蹄下流逝,騎兵與騎兵的對決,從來都是異常的慘烈。消瘦憔悴的西北男兒們劈砍刺扎的刀槍依舊有力,用布滿血絲的雙眼猙獰的望著敵人,用舌頭添食著濺在臉上的鮮血,怒吼著一次又一次的沖向曹軍,沒有畏懼和恐慌,沒有退卻和猶豫,沒有刀槍于身的慘叫,只有殺!殺!殺!
不同于馬騰,曹純并未親身沖殺于戰(zhàn)場,擇一略高之地,在親兵的護衛(wèi)之下,他冷漠的注視著眼前的戰(zhàn)局。
雖然也被西涼騎兵的瘋狂和彪悍所震動,雖然也敬重于他們的勇猛無畏,但戰(zhàn)場便是戰(zhàn)場,沒有仁慈和憐憫,敗者身死乃是永不會變的律條。望著親領(lǐng)軍士撕殺的馬家父子,雖捍勇無比,曹純卻知這不過是困獸之斗吧了,如今人力、馬力、兵力均在自己虎豹騎之下,河?xùn)|守軍不久亦將來援,他們?nèi)粝肴賹嵤前V人說夢而已。
人可以靠精神支撐斗志,但馬卻不行,面對同樣強悍的對手,些許的差距便要以生命作為代價,馬騰久經(jīng)戰(zhàn)陣,馬上功夫更是純熟,此時他亦感覺到座下戰(zhàn)馬力有不及之狀,心知不妙,大槍過處將一曹兵打得筋斷骨折墜于馬下,抽空掃視之下,果然見已有西涼戰(zhàn)馬于征殺中腿軟而倒,不由心中急迫,本就人少處于劣勢,如此一來豈不雪上加霜?
瞟了一眼遠處緩坡之上曹軍將領(lǐng),馬騰沖不遠處馬鐵喊道:“鐵兒!擒賊先擒王!”
馬鐵正奮力撕殺,忽聞父親呼喝,舉目亦見曹純所在,高聲回應(yīng)道:“孩兒知曉!”
曹軍虎豹騎雖勇,卻一時竟攔不住馬家父子和其親衛(wèi),曹純于遠處看了,反卻微微一笑,心道:“我正愁兵馬損失太眾,卻未想他們竟來送死?!庇谑寝D(zhuǎn)頭對身側(cè)親兵道:“傳我令,命坡后五百騎上馬備戰(zhàn)!”
親兵剛帶馬而去,曹純卻臉色猛變,伸手取刀,喝道:“一眾人等隨我沖殺,命五百騎速速跟隨!”言畢,揮刀策馬直奔馬騰,卻只見河上有一船順流而下,上懸西涼旗幟。
馬騰、馬鐵正全力擺脫出曹軍糾纏,忽見曹純率數(shù)十人自坡上而下,心中大喜,隨后又見坡后煙塵四起,瞬息間數(shù)百虎豹騎出現(xiàn)在視野之中,眼中不由露出震撼之色,馬鐵沖父親高呼:“父親!曹軍尚有伏兵,不可前往!”
馬騰何能不見,心中不免凄苦道:“莫非上天欲絕我于此地?”
這時突然有親衛(wèi)呼喊:“將軍,河上有船!”
馬騰、馬鐵聞言滿面驚喜,心道:“莫非部下尋得船只而回?”趁身邊護衛(wèi)阻擋住曹軍之時,自馬上起身往河上望去,卻見只有一條插自家旗幟的船只而來。
“僅有一條船?莫非我要拋下這些久隨的士兵獨自而逃?!”馬騰眼中露出失望神色。
此時岸邊撕殺依舊,曹軍虎豹騎亦有見船來者,同樣亦雙目盡赤的與西涼兵馬拼死相戰(zhàn)。
一槍扎死了個摔下戰(zhàn)馬的曹軍士卒,馬鐵見父親猶豫,焦急的沖馬騰道:“父親速離!安然得返西涼才可為二哥及弟兄們報仇,父親!莫再遲疑!”接著又沖馬騰身邊親衛(wèi)喊:“爾等速助將軍殺至岸邊,上船渡河!”
一干親衛(wèi)聽了,正要上前,卻見一枝雕翎驟然而至,聽得兒子之言,馬騰正一邊撕殺一邊欲讓馬鐵同走,忽感身后勁風(fēng)襲來,本能的側(cè)身閃避,雖躲過后心要害之處,卻只覺右肩一涼,隨后便是鉆心的疼痛,人在馬上晃了一晃,手中一松大槍落于馬下。
身邊護衛(wèi)見了神色慌張,忙上前于馬上相扶,馬鐵怒吼一聲,道:“爾等護我父速走,我來斷后!”言罷撥轉(zhuǎn)馬頭,帶著幾名親兵直奔曹純而去。
挎弓于背,提刀在手,曹純一箭未能射殺馬騰,心中微有懊惱,高聲呼喝:“馬騰已受重傷,凡有將其活擒者,賞千金,官加三級!將其斬殺者,賞金五百,官升一級!”他身邊護衛(wèi)聽了亦高聲齊喊,剎那間兩軍皆聞,虎豹騎紛紛擁向馬騰,而馬騰所到處的西涼鐵騎則宛如瘋魔一般,用刀槍,用身體死死的阻擋著曹軍的攻擊。
馬鐵手中大槍前后翻飛,他渾身是血,頭發(fā)散亂、怒色滿面,雙眼欲裂,形如厲鬼一般,其槍法竟于生死之際突破瓶頸,所到之處皆無能擋其一合之人,已然將生死拋開的馬鐵,只知若無人攔阻這曹軍將領(lǐng),恐父親難脫險境,故直奔曹純而去。
耳邊的喊殺聲如若天外之音,眼中只有曹純的馬鐵左扎右刺,將上前阻擋自己的曹純親兵一一挑于馬下,強烈的殺氣死氣自他身上散發(fā)出來,雖然仍不停有虎豹騎上前相攔,但這些悍勇的精銳之兵竟也心中略升恐懼之感。
曹純望著人馬均若被血水浸泡過一般的馬鐵單人匹馬而來,心中微微一凜,卻仍是面容冷淡,吩咐著手下上前圍攻,卻只擔(dān)心讓馬騰走脫,消耗如此之大的情形下,若還不能阻其逃逸,自己恐無顏回許昌見丞相交代。
馬鐵此時雖猛,但依舊有力竭之時,眼見距曹純僅不過二十步之距,突然一陣疲憊襲來,手中緩了一緩,一個圍困他的虎豹騎趁機一槍自他肋下刺入,馬鐵渾身一陣,怒吼一聲,左手一把抓住槍桿,右手奮力一掃,竟將那士卒頭骨擊碎,與此同時,身邊數(shù)槍齊至,阻擋不及之下,竟被數(shù)槍穿身,噶然而亡,其身立于馬上不倒,雙眼圓睜,七竅出血,手中大槍仍直指曹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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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騰終于被強架上船,眼中老淚縱橫的望著兒子戰(zhàn)死的方向,如今主將已走,馬鐵戰(zhàn)死,但人疲馬乏的西涼鐵騎們卻沒有一哄而散,他們不是烏合之眾,他們是精銳中的精銳,騎士的高傲和自豪早就溶入了這些彪悍戰(zhàn)士的骨血,無論為了榮譽還是生存,擊敗面前的敵人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況且見了自家少將軍勇猛之姿,慘死之狀,西涼士卒心中均如燒著熊熊烈火,如癡如狂的一波波攻向曹純而去。
被眾人護衛(wèi)著的曹純此時卻又惱又悔,自己千里跟隨,百般謹慎,誰知到頭來還是低估了西涼兵馬的強悍,竟讓這樣一只疲兵守護的馬騰逃亡,縱然雍州仍是丞相所轄,然對于馬騰卻無異于虎歸山林,想當(dāng)初自己曾在丞相面前立下軍令,如今竟然損失慘重一無所獲,實乃羞死人也!
心中越想越懊惱,耳邊只聽著兩軍依舊拼死的喊殺聲,忽然只覺眼前一黑,喉中一甜,“哇!”的一口鮮血吐出,一頭栽于馬下,不醒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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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后,長安城內(nèi),以侍中身份為司隸校尉之事,持節(jié)督關(guān)中兵馬,鎮(zhèn)守長安地帶的鐘繇,默默的看著眼前的雍州地圖,片刻后才下令道:“命雍州各地軍馬,封鎖一干往西涼之道路,于各村鎮(zhèn)城市中懸馬騰畫像,凡有舉報者皆有重賞!此外令散關(guān)守將嚴守關(guān)隘,以防西涼來犯!”
“是!遵大人令!”堂下有鐘繇親兵接令后,轉(zhuǎn)身正欲離去,忽有軍卒一身大汗奔至廳外,單膝點地,高聲道:“大人!散關(guān)急報!”
鐘繇聞言雙眉一皺,心中略有不安,道:“何事?”
“稟大人,兩日前散關(guān)失守,西涼馬超、馬岱領(lǐng)兵十萬直奔長安而來!”
鐘繇蹭的起身,眉毛豎起,道:“你待怎講?!”
“西涼兵馬已破散關(guān),馬超、馬岱領(lǐng)十萬軍馬正殺往長安而來!”那軍卒又重復(fù)一遍道。
剎那間在座之長安文武官員多面露驚駭之色。
“散關(guān)竟失?雖其兵馬不足一萬,但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怎會無任何先兆便丟了?莫非守將通敵?” 鐘繇心中暗想。
鐘繇努力穩(wěn)了穩(wěn)心神,又緩緩坐下,對那軍卒道:“速去探知西涼人馬已到何處!”
“是!”
略微沉思,鐘繇轉(zhuǎn)頭對弟弟鐘進道:“賢弟速持我令,廢先前捕拿馬騰之令,于各地召集兵馬速來長安。”
鐘進上前接令而去,鐘繇立即修書一封,命人快馬送至許昌,隨后又與其他文武商議囤積糧草、布置防御之事。
鐘繇深知,如今馬騰生死已是小事,能否守住長安才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