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華驀然一笑,不過這笑容與先前自是不同,以前是一笑如融融春日柳,這次卻是殘雪寒梅搖,帶著隱隱地高傲和一點點的絕望。
終究,還是逃不過嗎?
縱有千般玲瓏心思,始終是要依靠喬木的藤蘿啊。哪怕這喬木曾經(jīng)在風(fēng)中無情地把藤蘿摔落在地上,哪怕藤蘿已經(jīng)不想跟喬木扯上什么關(guān)系,甚至心里恨極了喬木,可是,喬木始終是喬木,藤蘿依舊是藤蘿。
何況喬木還有讓藤蘿無法翻身的能力呢。
她已經(jīng)無人可愛,不能再無勢可依。
“三嬸,說吧,您想要什么?還有,您能給我什么?”
任三夫人確定了倚華不像在玩什么花樣,索性稍稍開誠布公:“吏部中有位洛主事為人不錯,他妻子出身的河?xùn)|柳家與咱們家也有幾分關(guān)系,考評的日子快到了,他可以幫襯著冷大人些?!?p> 倚華一聽,覺得這人分外熟稔:“這位主事可是叫洛涵?”
任三夫人聞言一喜:“你知道他?”
倚華僵硬地點點頭:“嗯?!弊旖浅榱藘上?,樂安任氏眼光越來越次了,洛涵腦子倒是有,可這到處鉆營的勁兒實在不大可靠,找他辦事就不怕到時候被賣了?
任三夫人像是能看到人心里似的,手轉(zhuǎn)著茶盞:“他來這里拜訪過?”
任倚華心里暗罵老狐貍,面上還是恭恭敬敬地:“正是?!?p> 任三夫人沉默不語,只是手轉(zhuǎn)著茶盞轉(zhuǎn)了幾個圈,分外的嫻熟,門外的陽光映到茶盞上,帶了一陣光暈
還是任倚華按捺不?。骸斑@個,三嬸,禮尚往來,我?guī)湍鍪?,樂安任氏能給我什么回報?”
任三三夫人低低嗔道:“這孩子也太心急了些,還怕我誑騙了你不成?”
倚華“狗腿”地表決心:“哪能呢,我相信三嬸,若三嬸是那?;尩?,今日樂安任氏里大權(quán)在握的豈不是另有其人了?”
任三夫人斜瞟倚華一眼,眼睛里還是有一絲絲的笑意:“小丫頭,知道的倒不少。也罷,就這么說了罷,若能與我合作得好,我便可傾我樂安任氏全族之力,給冷澄打造一個錦繡前程,到時候位重臺閣也并非難事,至于你,樂安任氏給你一個堅實后盾,哪怕他冷澄封侯拜相,三妻四妾,你也永遠是冷澄的正夫人,冷家內(nèi)院永遠的主母。你的孩子,是冷家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這兩個條件夠不夠?”
倚華舔舔嘴唇,一點嫣紅潤澤起來:“這兩個條件實在是太簡單了,拿不太出手啊。三嬸能不能再大方些?”
、任三夫人幽幽一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吶,倚華,做人不要太貪心。至少這兩點我可以保證做到。”
倚華故作灑脫:“那就算了,不過三嬸特意跑來找我,總該不會只是為了把一個手下安排到更重要的位置吧?樂安任氏有什么計劃?”
任夫人綻出一個無懈可擊的微笑:“門閥巨族,有什么能比更高的權(quán)利更重要呢?這天下大事,你只要記在心里就好了,何必要知道那么多?看你開始那副恨不得把任家人生吞活剝的樣子,若今日我不來,你恐怕就當沒接著帖子吧,和樂安任氏合作,要把態(tài)度放開些,否則,后果是什么自己想去罷?!?p> 說罷竟起身告了辭,留下包裹的嚴嚴整整的禮物。
倚華聽這一半敲打一半威脅險些氣了個倒仰,果然樂安任氏的人全是狼性狗肺,揪到別人一點把柄就沒玩沒了,蹬鼻子上臉,心里罵了幾千幾百句,只是沒想到一點,在別人的眼里,她也是樂安任氏的人,若照冷澄來看,這樂安任氏的可惡之處她也是一分不少。
朗云縮頭縮腦地進來了:“女史,剛才那位任侍郎夫人也是來找您教導(dǎo)家里小姐的?”
倚華沒好氣地答:“不是,她是我親戚?!?p> 朗云一臉仰慕加崇拜:“剛認的本家?“
倚華壓下心頭那股火:“不是,原原本本的親戚,她是我三嬸?!?p> 朗云被她一句話打回原形一般,張著嘴呆呆立著。
倚華旁若無人:“不是跟你說過嘛,我出身于樂安任氏的旁支?!?p> 朗云兀自震驚中:“當時我以為你開玩笑瞎攀親戚呢?!?p> 話剛說完朗云就意識到錯了,一下就縮成一團:“女史,我……。”
倚華那里怒氣已然壓制不住,她只好緊緊捏住茶杯,連杯子被捏壞,碎片刺破了手心,血沁出來都沒有察覺。
朗云驚呼,上去就要幫她包扎,倚華甩開她,語氣里是說不出的陰冷:“好好好,連你都不相信我,看來我任倚華真的是,不值得相信……?!?p> 等她自己動手把自己的手包好,朗云在那里已經(jīng)是泫然欲泣。
倚華啐道:“搞這副被人欺負的樣子給誰看?該干什么干什么去?!?p> 話音剛落,冷澄踏了進來,含笑問道:“這是和誰生閑氣呢?”
倚華一雙清凌凌的眸子抬起來,里面絲絲縷縷都是殺氣。
冷澄和她目光對上,不由得顫抖了一下,又想起昨夜種種,臉不由得就紅了。
今日晨曦剛剛爬進窗戶,他就本能地醒過來了。看著身邊半蓋著被子,雙臂斜斜搭在他上身,頭靠在他肩膀上,鼾聲細密,宛若醉貓的任倚華,只想出幾個字:“香肩半露,倦態(tài)風(fēng)流?!?p> 同床共枕也有很多次,哪次醒來不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穿著衣服,他先起床做事,她裹在被子里安然睡早覺,哪里有這樣荒唐,這樣香艷……。
昨夜里他做了什么?記得那人先醉了,自己把她抱回房間,然后就……。
想到這些,冷澄嚇得險些滾下床去。
倒不是今時今日他還想為別人守身,對倚華的惡感其實也少了不少,只是“初夜”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去了,未免是有點對不起那人,更別提還有些趁人之危占便宜的傾向。
倚華看他那副“純情”的樣子就不滿,本待說些不好聽話的時候,可是想想冷澄至少不像那些紈绔子那樣,擺出一副睡了你是你的榮幸的囂張樣子,還是有可取之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