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華在房里慢騰騰地打著包裹,撿起一件衣服,有一個補丁,扔一邊去。再撿起一件衣服,有四個補丁。又挑一件衣服,得,這回沒多少補丁,有好幾個破洞。倚華嘆口氣,只好把那個扔到一邊去的有一個補丁的衣服揀了回來。朗云在打下手:“女史,你說他能帶出去的衣服根本就沒幾件,要不咱們?nèi)ソo他買幾件?’
倚華沒好氣:“買買買,買個頭,他就給我們吃蘿卜咸菜,你還想著他?去,把那小玉如意給我拿過來,讓我看著舒服舒服?!?p> 朗云咕嘟著嘴拿了過來,倚華一把搶入懷中,滿眼癡迷地撫摸起來。
當(dāng)冷澄為了看行李收拾的怎么樣,硬著頭皮進倚華的房中的時候,他看見的是這樣一幕:
倚華拈著小玉如意,上下左右地打量,一邊打量一邊嘖嘖贊嘆。眼里放著幸福的光芒。
冷澄沒話找話地說:“女史這如意不錯?!?p> 倚華:“哦,大人這話說的是這如意的品相還是造意?”
冷澄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說的是寓意,寓意。如意如意,如你心意嘛?!?p> 朗云沒忍住,臉轉(zhuǎn)過去笑了起來。倚華裝模作樣:“哎呀,如果這如意真能如我心意,我不換這破屋子,不換舊衣服,我一定先換了你這個什么都不懂的窮官夫君?!?p> 冷澄這兩天已經(jīng)聽多了倚華的冷言冷語,何況還正指望著倚華給他收拾行裝,自然不能反唇相譏。只是裝聾作啞而已。
倚華過了嘴癮,手上也不便歇著。先選出幾件補丁不大顯眼的衣服,再按照厚薄,搭配分了兩三對,打成了包裹。著穿的衣服打成了包裹,又拿了一雙用來更換的鞋子,用手掂掂重,方才滿意地放了進去。轉(zhuǎn)頭問冷澄:“還要不要帶什么喜歡用的?我看你平常只喝白水,這次出門要不我給你帶點茶?依你的性子,恐怕是更喜歡君山銀針,六安瓜片那類的。朗云,去給我拿幾兩,給大人帶上?!?p> 冷澄頭一次聽到帶點關(guān)心的話,感覺到她作為一個女人的溫柔,一時不太適應(yīng),低頭掠掠衣角,掩飾緊張:“不用那么麻煩了,鄉(xiāng)下那處地方,不適合喝茶的。”
倚華無所謂地挑挑眉毛:“哦,那就不帶了?!?p> 冷澄看著基本成型的行裝,支支吾吾地說:“那個行李的事,麻煩你了?!?p> 倚華倒是奇怪起來,她料定冷澄為了指望她收拾行李必定能忍氣吞聲,所以才借如意那事諷刺他。關(guān)鍵是她只覺得冷澄最多忍一個回合,但是冷澄從進門到現(xiàn)在都客客氣氣,實在是不容易。事到如今順著他說罷:“沒什么麻煩的,只是盡盡做妻子的責(zé)任罷了。”
妻子的責(zé)任,到底是什么還不好說。冷郎中的妻子的責(zé)任,就是收拾行李,估計在冷澄心里,還能加上一個不要挑毛病,不虛榮,不跟他對著干。天子的妻子的責(zé)任,就是要擺平一群有家世有背景有美貌又才華的妾。
現(xiàn)在皇后的面前就有這樣一個妾,連首飾都沒帶幾樣的祥嬪郁悶?zāi)骸澳锬?,自打那個文貴人上次大晚上在竹林里彈了一曲琴,又動不動就裝病,皇上的心都被勾走了。那次本來就是皇上要來我這里的,現(xiàn)在皇上的眼里都沒有嬪妾了。若是輸給個好的就罷了,那文氏算什么呀?一個宮女出身,失寵已久的貴人,憑什么霸著皇上?”
皇后輕叱:“說什么呢?什么勾走,輸給的,你也算個嬪了,滿口里這是什么不體面地話。還有說什么文貴人?人家新近封了盈嬪,和你的位分是一樣的。再說皇上喜歡誰是誰的運氣,你既然失了運氣就該快些反省自己,找補回來。做人清心寡欲些,不要總想著爭風(fēng)吃醋這些事。再者你父親不是升了官了嘛,皇上也算對你不薄了。你弟弟也快要入仕了吧,這功夫你這做姐姐的幫不上忙也就算了,難道想要拖后腿?”
祥嬪聽著這一番威脅無話可說,只得委屈著一張臉,說了些話,就跪安去了。
皇后把玩玩著金指甲,哼了一聲:“蠢物!”身旁的嬤嬤湊趣:“就是,那文貴人是怎么坐到嬪的位子,六宮中有的是人心知肚明。就她一個眼皮子淺的,來這里亂說話,惹娘娘生氣。幸而文貴人是個聰明的,若也像她這樣可真惱人得緊。“
皇后冷笑:“什么東西也跑來這里現(xiàn)眼?肯定是背后有人挑唆的,把個傻子推出來當(dāng)炮仗使,今天在我面前說,背后還不知道怎么宣揚呢。要不是今天把她唬住,恐怕整個**都要看我的笑話呢。盈嬪倒是個聰明的,但聰明的人往往靠不住,我得想個辦法把她牢牢捏在手里?!?p> 嬤嬤忙說:“三年前那件事,還不足以讓娘娘制住她?”
皇后:“還不夠,對了,我聽以前的人說,剛剛嫁出去的女史和盈嬪交情極好?”
嬤嬤:“老奴聽說,若不是三年前那件事,她兩還是實打?qū)嵉暮媒忝?,交情鐵的用什么換帖啊,金蘭啊都不足以形容的?!?p> 皇后嘴角浮起了一抹微笑,是嗎,真是有意思,兩個好姐妹,一個勾引了皇上,一個和皇弟淮陽王不清不楚,后來還鬧了一場決裂。勾引皇上的成了貴人,和皇弟不清楚的卻被賜婚給了外臣。這件事,大有文章可做?。?p> 不僅如此,聽前些天來訪的晴嬪說,那被賜婚的小京官,似乎要和左家過不去。要么他是不懂左家和秦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guān)系,要么就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那指使的人,說不定就是他新娶進門的,美貌圓滑的任女史呢。
皇后向窗外望去,看到一只受了傷的燕子拼了命想飛出宮墻,卻終究還是倒在了四角天空下,另一只燕子笨笨地沿著墻飛來飛去找地方歇腳,臉上一下暈染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色彩。這事情。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呢,她心里暗暗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