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于民上班時遇到賈麗真,賈麗真說他再做也沒工資拿,于民頓時不知所措的走出車站。
于民沒有把沒工作的事告訴任何人,他依舊象在工作那樣按部就班的準時上下班,希望找到工作而且穩(wěn)定下來再告訴家里。于民從家里出發(fā)走到百貨大樓。街道上,比起那次他剛回家探親急著看獅城是不是真的“小香港”,那時的這個“小香港”在于民的腦海里可有兩層意思,一個是繁華,另一是“是怎樣的觸目驚心”,他欲從這最引人注目的華新路繁華一斑,看獅城的繁榮的全豹,這似有管窺全豹之疑。這一天,他從百貨大樓這端往華新路遠處望去,華新路沒有往日的車龍馬水。于民從頭走到尾,見店就問需不需要請(雇)人,一些店家會告訴他是為討生活的家庭店,一些會告訴他只要姑娘,有的要他去新市場問,背后嘰咕說車站的怎淪落到四處找工做。聽到這話,于民真想找個洞鉆進去,表面上裝著沒聽到,繼續(xù)找工。
那天于民去華新路沒找到工作。第二天,于民與母親道聲上班了裝著上班的樣子,蔡玉霞嗯一聲后,問你這幾天都忙什么,沒見你帶早餐去?于民回道,一直吃家里帶的也會吃膩。
于民懷舊似的去老舊車站的地方,車站的舊址矗立一棟十二層的大樓,舊的郵電局房子也改變成三層大樓,郵電局對面的華僑旅行服務(wù)社大樓連周邊的房屋,已被連棟大廈代替。原有的體育場及周圍房子成了宇樓林立的居民小區(qū),原來的公路成了商品玲瓏滿目的店鋪街。于民感嘆這幾年的變化太大,自己差點“走沒(找不到)路”。于民沿街逐家店鋪問要不要雇人,有說要問頭家,有說有需要就不會汰(辭退)人了??磼斓恼信茮]用的,全給私人承包了,節(jié)約人員不會再要人的。要找工得去新車站邊的大市場。
于民折轉(zhuǎn)回頭順著街道,走過以前他就讀過的中學,學校變化也非常大,東邊臨街的圍墻拆掉建成整排的店鋪。前幾次登上此類裝潢講究的店面詢問被奚落,這次不想去自找沒趣,匆匆而過,走去新車站邊的市場找工。
于民見攤就問,這兒的攤主與街道的回答相差不大,還是有攤主會說不需要,只要雇女孩子,有的說有關(guān)系他就要雇之類的,于民頭一遭聽到有關(guān)系成為受雇條件。還有先問他是不是獅城人然后不肖(看不起)的說,外地的都要來獅城開店做生意,獅城人反倒去被人雇。連日的找工無果,于民有些心灰意冷,無精打采的走著。這時猛見一掛著“獅城聯(lián)友聯(lián)運”牌的店鋪,便走進去。坐在辦公桌的小伙子只顧玩電子游戲。于民問他這里還需要人嗎。小伙子這才放下游戲機,抬頭看了于民道,你沒見到?jīng)]生意,還要招什么人?說完又埋頭玩游戲。于民問王聯(lián)友在嗎回答說找門路還沒來。于民知道左右多間店鋪掛牌搞公鐵聯(lián)運的,原以為是生意不錯才會多人參與這行業(yè),沒想到他們的競爭劇烈。他還是讓這小伙子遇到王聯(lián)友告訴他,有個叫于民的到他店找工作。
于民他眼見有自己認為合適的工作店鋪,而且是以前曾要他過來幫忙的人開的店,現(xiàn)實的無情讓他心灰意冷,他心里沒底,低著頭走出店鋪。這些天沒找到合適的工作,他還得繼續(xù)挨攤詢問。這時陳華南迎面走來,他故意擋住于民的去路,于民抬起頭看是陳華南,很生氣的繞開走,陳華南卻拉著他不讓走。陳華南要于民到他的公司做,客運、貨運的工作隨他挑,于民說陳華南的碗筷他端不起。陳華南不明白的卻大聲道,這些都是你以前車站的工作,怎會不會呢。旁邊的人以為他倆在爭吵什么,略微停頓后匆匆離開。陳華南要于民別急著推辭,他說于民,賺錢有度,生命要顧,只顧找工作忘了要吃飯了吧。拉著于民說要請他吃飯。遠處花生攤的吳英蓮朝這望一眼,見于民和陳華南拉拉扯扯不知做什么,揮手招呼于民他過去喝花生湯。陳華南順著竿子往上爬,拉著于民朝花生湯攤走去。
他倆坐在攤子邊的小桌子,邊喝邊聊。閑聊不是于民的強項,但陳華南那是順口就來的。他指了周圍的房屋告訴于民這些房產(chǎn)全是靠別人的錢建的,......于民打斷他的話問,給他講這干么。他要的是工作。陳華南聽后便數(shù)落于民不會做事,事事太過認真,到處得罪人,才會落到這種地步。并說可憐他才想雇他。要不然,象他這種認死理的,誰雇誰倒霉。一聽這話,于民火了,他怎就是認死理,怎就誰雇誰倒霉。陳華南見他大有“吃人”的樣子,急忙站起來,把碗里最后的一點湯喝完,道,認死理才會在檢票時差點被傻子用磚頭砸,被廣播(員)“不愿(恨)”,托運還得看在女人臉才辦,......滾,于民怒喝道。
陳華南邊走邊道,這次讓你請一角錢的花生湯,下次我回敬請你上酒家“忒歸堆(KTV廂式歌舞會)”一溜煙跑了。
于民被陳華南慘損后,第二天于民躺在他借住王文恬家大厝的下房的床鋪,望著屋上的柱子檁條“數(shù)檁條”,再也沒去找工作了。
于民這些天沒去上班,也沒幫他母親做加工活了。
這一天,蔡玉霞要二兒子和兒媳抱孫子一起過來吃晚飯。晚飯時分,一家何樂隆隆圍在一起吃飯。
蔡淑艷手托著碗飯,碗下夾一小菜碟,來到蔡玉霞家,倚著門框,道,今天城隍廟做敬,一家人聚餐了?
想蹭飯直說。陳華南走到蔡淑艷這邊,道。蔡淑艷道,什么年代了還蹭飯。你又想干什么?陳華南道,歹面像讓你怕?蔡淑艷道,和尚沒長頭發(fā)“扥人弦(讓抽拔)”。陳華南說,劉備三顧茅屋,我是二登寶殿請于民。蔡淑艷哼道,你陳華南(是)什么人吖,沒被拉去填就不錯了。說完走回去。
蔡淑艷說這話是有所指的,那是那次到這兒要于民“賠錢”不久,陳華南到綜合辦告訴張德介說某港口走私一批電器,張德介按陳華南所報去港口抓,結(jié)果坐船到一海礁后沒找到走私貨還回不來,后來被一路過的緝私船帶回。張德介孤身“緝私”又沒證據(jù)證明陳華南故意陷害,而且是路過的緝私船也確實抓到一船電器,回來路過該礁石時救了張德介。這事只是街坊鄰里私底下的猜測,而蔡淑艷在此時所言也是有意說的。
陳華南當然不會認領(lǐng)的,他苦笑道,好心被(遭)雷“精(打)”。只是可憐于民家一人賺(給)六人吃,好心“牽客他賺吃(想幫他賺錢)”都被人懷疑。好人難做。他搖頭走了。
于華星帶老婆和兒子跟父母道謝,說廠里加班先走一步。蔡淑艷端著碗過來,見于華星的背影大聲道,鄉(xiāng)下親戚吃完就走?于華星笑著回道,本來就是。鄉(xiāng)下來,回去得趕路,留下城里沒處住。阿怣(王良友)廠里趕“細(活兒)”趕貨期裝柜,多次催著加班。
蔡淑艷道,看人家良友,原先被市管的抓去罰他買賣走私貨,被罰得“光禿禿”,他整天“烏壘壘”長吁短嘆。本以為趴下了,沒想到“等途(轉(zhuǎn)行)嘆(賺)”更好(多)?!皟上掳耄ㄒ幌伦樱卞X銀“威威來(嘩嘩流)”。
蔡玉霞淡淡的說,沒的比。(木)桸破(桸)底還在。[一種閩南農(nóng)家舀糞、水的木片筘制舀具,小木桶狀。筘掉散落,圓底還是一大片。意指傷不了多少]。有錢“等途(轉(zhuǎn)行)”才“等(轉(zhuǎn))”有路。
蔡淑艷道,是啊是啊,再怎樣,人家那骨架還在。不過,俗語說的沒錯,一支草一點路。阿民重找頭路(工作)說不定更好。她欲勸于民放寬心情去找工作做事業(yè),喊了聲阿民,不見回答才知道人不在。
于民見母親與蔡淑艷說話便乘機走回住處。他踏進他借住王麗莉家的下房房間,黑燈瞎火的房間敞開著門,他人躺在用兩條長椅搭就的鋪床,眼睛盯在房頂?shù)臋_條。
王麗莉有走進大厝,望了一眼于民住的房間,見房門開著,便走過去,欲幫關(guān)門。于民道了聲“厝內(nèi)卡忒厝外(房里比房外干凈)”沒什么讓人偷的。王麗莉吃驚的道,嚇死人。干嘛不開燈?接著她打開開關(guān),問道,病啦?沒去看醫(yī)生嗎。于民說沒事,覺得自己沒用,掙不來錢。王麗莉笑道,別貪心的,你們工作人吃純睡純,吃公家飯的旱澇保收,不愁吃穿。我們做自己的,有(貨)單累死,無(貨)單苦死。工作人穩(wěn)吃穩(wěn)睡,無憂無慮,多舒服。
于民沒回應(yīng)。
現(xiàn)在沒那么穩(wěn)當了。李永福走進了道,于民走后,車站也變了。關(guān)榮鐘病退,賈麗真頂起來做站長了。王仁福計生事被除名了。陸麗英出國定居了。王秉章辭職去跟他舅舅到外地做生意。汪芳玉和那些后來來的組合一個組。我承包行李房。
什么,于民被除名沒工作了?王麗莉吃驚的問。李永福笑道,一棚戲演到天亮你還不知道演啥出?王麗莉道,我忙得焦頭爛額,怎會知道沒風沒搖你們車站會出那些事。于民你就這樣“溫了(躺著)”讓你爸媽養(yǎng)嗎。于民委屈的說,找了半個月,人家就是不要,有什么辦法。
找不到工作,干脆來幫我,一起辦廠。王麗莉道。
李永福道,你爸爸不會同意的。王麗莉雖然同意李永福的說法,但嘴上還是護著自己的父親,道,亂講。于民也清楚王文恬的做事,那次他幫王文峰賠蔡麗花的魚貨錢,帶他回家,他說他也該上學了,把冰罐放到他媽媽的茶水攤那陣子,見到王文恬說那位置是他的,生硬的把吳英蓮茶水攤移走。他知道王文恬不會讓外人插手他的廠的,他謝絕王麗莉的好意,道,陳華南有邀他到他公司。王麗莉反對,李永福心里不想于民和王麗莉在一起,但他也反對于民去陳華南公司做事。王麗莉問李永福為什么也這么說。李永福說,那人誰人不知,“好柴??流過東山岸”好事他拿走,壞的給你還“一擔話”。不會吧,人家可有個天罡旅游公司。王麗莉道。李永福道,那是掛羊頭賣狗肉。他附到王麗莉的耳旁說“走私公司”王麗莉不相信,亂講。李永福道,不說那個了。于民你到現(xiàn)在找不到工作,要不,你來跟我包行李房。
于民說他明天去找王聯(lián)友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