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成衛(wèi)咦了聲,推開鎮(zhèn)紙,拿起信來,見是保安縣令吳有榮的書信,他立時想到了楊澤,楊澤就是保安縣的呀!
他這兩天事情太多,又心煩得厲害,雖然回家時聽妻子向張氏說起了楊澤的籍貫,但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自己兒子小寶身上,雖然對楊澤也關注,但總不及對自己親生兒子的關注,要不是今天孫九峰提起,他差點都忙乎得給忘了!
打開書信,看了起來,只幾眼過后,向成衛(wèi)便從桌后跳了起來。這兩封信都是推薦楊澤的,一封是童子試免考,讓楊澤直接考秀才,一封是推薦楊澤進醫(yī)所,這兩封信只能由楊澤親自遞交,那么就說明,楊澤來過了刺史衙門,而且就是在剛才來的,如果那楊澤懂規(guī)矩,此時就應該在衙門里等著呢!
向成衛(wèi)三步并做兩步?jīng)_出了公事房,叫道:“來人啊,來人啊,楊澤呢,他還在不在?”喊完之后才想起來,衙里的差役都被他派出去尋找楊澤了,現(xiàn)在應該還在全城各家客店里找人呢!
他趕緊跑到了前面的院子里,直奔門房,一般情況下,七品和七品以上的官員來刺史衙門里等著召見,會被請入偏廳,而七品以下的小官吏,則在門房里等候,楊澤無官無品,此時應該就在門房,要是他沒塞錢,那就只能坐在衙門外等著了!
向成衛(wèi)沖到了門房外面,向里面看去,果真見到了一個年輕人,坐在一張小板凳上,正在和幾個小官說話!
門房里的人見向成衛(wèi)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嚇得呼啦全都站了起來,一起拱手彎腰,給向成衛(wèi)行禮,齊聲說道:“下官參見長史大人!”
楊澤也趕緊起來,望向門口穿著淺緋色官服的中年官員,心想:“這人就是向成衛(wèi)?好大的官威,看樣子大家都很怕他啊!”
向成衛(wèi)理都不理那些小官,他沖楊澤叫道:“楊澤,你怎么在這里?為什么不直接來見我?”
楊澤心想:“這話問的,大有語病,我倒是想直接見你,我見得著么,我要不是給外面的差役塞了錢,我現(xiàn)在可能還蹲在道邊,等著見你呢!”
他嘴上卻恭恭敬敬地道:“都是學生的不是,還請長史大人見諒!”
向成衛(wèi)由于太急,以至剛才有點兒失態(tài),那句話問得有些莫名其妙,正常的官場對話應該是明知對面的是楊澤,他也得問一句,何人是保安楊澤?至少得在明面上確定一下這人是不是楊澤??!
該確定的話,還是得確定,但不能剛剛叫完楊澤,又問你是不是。向成衛(wèi)立時又道:“可見過你大嫂和小寶了?”向張氏和他說起楊澤時,提過楊澤管她叫向大嫂,所以他便也用了這種稱呼。
楊澤道:“見過了,昨天進城時分開的……”
向成衛(wèi)心想:“這個楊澤,就是我要找的那個,確定了,沒錯!”不等楊澤把話說完,他搶步進屋,拉住楊澤的手,道:“來來,來跟我去見韓刺史,就在后宅,快快,不能耽擱時間!”
楊澤只好跟著向成衛(wèi)跑出了門房,一溜小跑著,去了后宅。
見他二人跑出屋子,屋里的官員們都驚訝得合不攏嘴,這是怎么個情況,這不對勁兒啊!
向成衛(wèi)和楊澤的對話,他們兩個人自然是聽得懂的,可官員們卻聽不懂,而聽不懂的事,自然就會產(chǎn)生很多聯(lián)想!
那個粗眉毛的官員奇道:“長史大人為何急著帶楊澤去見刺史大人,難不成這楊澤是刺史大人的親戚?”
另一個官員搖頭道:“不像,你沒聽長史大人剛才說嫂子啥的么,有可能這楊澤是長史大人的親戚,是來求官的吧,由長史大人領著他去見刺史大人,給他個官當當!”
官員們一起點頭,這話有理,看著剛才的架勢很像!
粗眉毛的官員一拍大腿,叫道:“怪不得,怪不得,這下子我全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官員們一起問道。
粗眉毛的官員道:“怪不得這個楊澤對破案那么有見解呢,這明顯就是事先做了功課,等著見刺史大人時好說的啊,說不定他讀了不少有關破案的書呢!”
官員們立時“恍然大悟”,這話就更有道理了,沒準兒這楊澤就是下一任的瓜州法曹呢!法曹可是專管刑罰的官員,吃完原告吃被告,油水大大的豐厚,實打?qū)嵉暮寐毼话。?p> 瞬間,官員們一起羨慕起楊澤來,有向長史這個親戚就是好啊,一進官場,就能得這么個肥缺,真真是羨煞人也!
楊澤被向成衛(wèi)拉著,跑進了后宅。院里的醫(yī)生見向成衛(wèi)拉著一個年輕人,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都感驚訝,從沒看過向成衛(wèi)這么著急過,這是怎么了,還有這年輕人是誰?
周玉晉卻是認識楊澤的,他啊地叫了一聲,也不在樹下發(fā)呆了,趕緊跑了過來,叫道:“小楊先生,你怎么來了?哎呀,你可算是來了!”
周玉晉早就想去找楊澤了,可向成衛(wèi)不讓他走,讓他必須留在這里照顧韓盤,他又不敢說實話,說那方子是別人開的,所以只能在這里硬著頭皮挺著,此時看見楊澤到來,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趕緊就迎了上來!
向成衛(wèi)微微一愣,道:“你認識楊澤?怎么還叫他小楊先生?”
周玉晉打了個激靈,心中焦急,怎么就一時失態(tài),把小楊先生給叫了出來呢,萬一楊澤說漏了嘴,說起了那個方子,他這可就是成了欺騙上官,拿著別人的方子說是自己的,結果還把刺史大人給折騰得快死了,向成衛(wèi)要是知道了這點,非把他的屁股打開花了不可!
楊澤畢竟兩世為人,對該怎么為人處世還是很清楚的,他看出來周玉晉怕的是啥,估計著也就是把自己的方子說成是他的了,以圖在上官面前邀功請賞,這沒啥了不起的,不算大事,相反如果自己這時拉周玉晉一把,這人情得讓周玉晉欠自己一輩子!
楊澤不等周玉晉解釋,他搶著道:“回向長史的話,學生和周醫(yī)吏是在加飯坡認識的,在那里周大人為了給向大嫂和小寶看病,熬夜研究方子,我就住在他的隔壁,這便認識了,我倆討論了小寶的病情,這才聯(lián)手給小寶治好了??!”
向成衛(wèi)一愣,他這兩天太忙,回家和妻子相聚時間很短,向張氏和他說兒子的事,也只是說了楊澤的,向成衛(wèi)得回來照看韓盤,所以太詳細的來不及說,也就沒提到周玉晉的事,向成衛(wèi)自然也就不知道。
周玉晉聽了這話也是一愣,他自然記得加飯坡那受困的母子二人,可絕對想不到竟是向成衛(wèi)的家眷,如果當時他知道了,那他肯定會留在那里精心照料的,好好拍拍向夫人的馬屁,以便找向成衛(wèi)當靠山,要知道能讓向成衛(wèi)愿意給當靠山的人,整個瓜州至今為止還沒有呢!
向成衛(wèi)很是驚訝,問道:“你說小寶的病,周……周大人也幫著治了?”立時語氣就客氣起來,叫了聲周大人。
楊澤點頭道:“是啊,正是因為周大人先給小寶治的病,穩(wěn)住了病情,之后我們才能把小寶治好呢,要不然我到的晚,時間上可能會來不及的。要說起來,周大人對小寶算得上有救命之恩呢!”
楊澤把話說完,把周玉晉聽得眼淚差點兒掉下來,他心想:“小楊先生你太夠意思了,太仗義了,太值得結交了,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至少你這番話說出來,我屁股不用開花了!”
向成衛(wèi)哦了聲,沖著周玉晉點了點頭,道:“多謝周大人為犬子治病了,改日我定重重有謝,今天咱們還是先給韓刺史看病吧!”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請楊澤進屋。
他二人進了韓盤的房間,見屋里躺著兩個人,床上躺著的自然是刺史大人了,而旁邊的大椅上則躺著刺史夫人,刺史夫人的頭上還蓋著塊手巾,看來她也被折騰得夠戧,堅持不住了!
外面,周玉晉擦了把冷汗,回頭看向馬登高和紀新本,就見這翁婿兩人呆如木雞,都傻傻地站著,看樣子都找不著北了!
剛才三個人的對話,院子里的人都聽到了,弄了半天,周玉晉竟對向長史的兒子有救命之恩,如此說來,以后這周玉晉在瓜州醫(yī)所里可以橫著走了,再也沒人敢招惹他了!
孫九峰皺起眉頭,怎么說楊澤,楊澤就到了,這也太巧了些!沒想到楊澤竟是個小小少年,如果他真的如譚松鶴說的那些,醫(yī)術高超,那沒準兒就能治好韓盤的病,可剛剛自己前后兩次告訴向成衛(wèi),說韓盤不行了,得提早準備后事……哎呀,這可是要壞菜了呀!
屋里,向成衛(wèi)對慕容氏道:“韓夫人,先前和你說的楊澤,他到了,就是他給韓太夫人看好的病,魏侯的長公子也是他給看好的病,不如讓他給韓大人看看吧!”
慕容氏啊的一聲,從椅上直起腰,往向成衛(wèi)身后看去,見只站著一個不到二十的年輕人,她驚訝地道:“這是楊澤?怎地這么個年輕法,楊澤應該是他爹吧?”
向成衛(wèi)和她說過楊澤年輕,可具體多大歲數(shù)卻并沒說,在慕容氏的心中,醫(yī)術高明的名醫(yī),再怎么著也得三十好幾,不可能再年輕了,所以她才有這一問!
楊澤嘴一咧,好么,剛見面就給我長一輩,不過我可不能給我自己當?shù)?!他道:“回韓夫人的話,學生便是楊澤,家嚴名諱百秋,是保安縣至仁堂的坐堂醫(yī),韓夫人莫要認錯人!”
慕容氏啊啊兩聲,忽地從椅上站起,道:“不管你是不是楊澤,還請你快快給我夫君看?。 ?p> 楊澤道:“學生這就給韓刺史看病,韓夫人莫急!”走到床邊,他向韓盤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