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一著急,木根也跟著急了,他一直躲在張氏的身后,手里還拿著塊磚頭,他一直在琢磨著要是夫人打不過這些人,那他一定要出手,幫著夫人打壞人。楊家養(yǎng)了他這么久,在危急關(guān)頭,他一定要報恩才行。
現(xiàn)在見張氏喊少東家,他趕緊也喊了起來,跑得飛快,比張氏還要快,一口氣沖進(jìn)了楊澤的房間,手里還拎著那塊磚頭!
楊澤聽到喊聲了,他終于也松了口氣,說不緊張是假的,對于能治好小夫人的病,他是有把握的,但卻不是十成的把握,他也怕治不好啊,那樣可就萬事皆休,自己非得被吳有榮秋后算帳不可,自己倒是沒啥,可連累了父母,這就不好受了。
木根跑進(jìn)屋里,呆頭呆腦地道:“少東家,你咋又躺下了,別睡了,夫人叫你呢!”
楊澤閉著眼睛,不答理他,正主兒沒到呢,自己可不能隨便就起來,怎么著也得學(xué)一把諸葛亮才成,三顧茅廬就算了,但一顧臥室,總還是需要的。
張氏跑進(jìn)了院子,她本以為兒子翻墻逃走了,卻看到房門開著,從外面直接就看到了里面,兒子正躺在床上呢!
她顧不上問兒子為什么不聽話,為什么不逃走,三步并做兩步進(jìn)了屋子,推開木根,說道:“兒啊,你治好了小夫人的病啦,何捕頭奉了縣令大人之命,來請你去衙門,要請你喝酒呢!”
在她身后,何大才和譚先生也進(jìn)了屋子。何大才笑道:“楊兄弟,太陽都曬屁股了,怎么還沒起床??!”
既然請客的人到了,那就該起來了。楊澤翻了個身,慢慢坐起,伸了個懶腰,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張氏咦了聲,心想:“兒子怎么會作詩了?不會是他做的,可能是抄他兩個舅舅的詩吧,可我那兩個哥哥做詩似乎也沒這般好的文采,那兒子是抄誰的?”
何大才呃了聲,從沒想過楊澤會作詩,在他心里楊澤一直都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小混混。
只有譚先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好詩,好文采!”這年頭還沒有《三國演義》這本書,他還以為是楊澤自己做的詩呢!
楊澤說了聲:“好睡好睡,一覺到天明??!”這才假裝看到屋里的眾人,他一臉驚奇地道:“何捕頭,譚先生,你們怎么進(jìn)我屋來了?”
何大才心想:“臭小子,竟學(xué)會擺架子了!身上衣服都穿著,連腳上的鞋都沒脫,什么一覺到天明,唬弄誰呢!”
得罪誰也不要得罪醫(yī)生,尤其是一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醫(yī)生,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沒準(zhǔn)兒以后就得求到人家!
何大才笑道:“打擾楊兄弟好夢了。恭喜楊兄弟,你只用了兩劑藥,就治好了小夫人的病,縣令大人高興得很,要我來請你過府,要當(dāng)面謝你,還要請你吃酒席呢!”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我一個小小草民,哪當(dāng)?shù)每h令大人請……”楊澤滿口謙虛,卻很麻利地從床上下來,就要往外走。
何大才很是知趣,上前挽住楊澤的胳臂,道:“當(dāng)?shù)卯?dāng)?shù)?,你不?dāng)?shù)?,還有誰能當(dāng)?shù)?!”和楊澤一起往門外走。
楊澤對張氏道:“娘,你在家里等我爹,我去縣衙走一趟,很快就回來,你跟我爹說一聲,讓他不要著急了!”
見兒子治好了小夫人的病,張氏頓時就有了底氣,整個保安縣里,有幾個人能被縣令大人請吃酒席啊,也就咱兒子一人了!
張氏很揚(yáng)眉吐氣地道:“我兒去吧,為娘會和你爹說的,你也不要著急回來,多陪縣令大人說會兒話,多敬大人幾杯酒,莫要失了禮數(shù)!”
楊澤自然答應(yīng),他看向旁邊的譚先生,道:“譚先生,要不你隨我一起去?你家大少爺暫時還未醒,你留在這里也只能是白等,不如和我一起去縣衙,見見縣令大人,大家認(rèn)識認(rèn)識!”
譚先生正有此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好,那我便和你一起去見見吳有榮,以前在軍中時曾和他相識,一晃好幾年過去了,這次我來他的地盤,自當(dāng)該去見見!”
對于他來講,其實(shí)和吳有榮沒啥交情,也就是點(diǎn)頭之交罷了,再說一個小小縣令而已,根本不放在他眼里,就算以前見過面,現(xiàn)在也是無所謂。可他卻想看看那位小夫人,了解一下她的病怎么治好的。至于說到見吳有榮的女眷,是不是有點(diǎn)不合禮數(shù),吳有榮會不會同意,他這時也顧不上了,他說要見見,吳有榮還敢說不行么!
吳有榮不知保安縣來了個譚先生,自然不會請他,可譚先生要跟著何大力去,何大力哪敢說個不字,人家可是連縣令大人的名諱都能直呼,顯而易見是當(dāng)官的,而且官當(dāng)?shù)眠€比吳有榮大。
待路過前堂時,譚先生又看了看小魏征,見他竟還在酣睡。楊澤知他擔(dān)心,安慰了幾句,小魏征都三年沒睡過好覺了,多睡一會兒無妨的,無須擔(dān)心什么,睡飽了自然就醒了。
一行人到了縣衙,從側(cè)院去了后宅,直入花廳,何大才請楊澤和譚先生稍坐,叫仆人送上茶湯,他則去請吳有榮了。
楊澤坐在椅上,打量著花廳,就見這花廳和那小夫人的臥房一樣,家俱擺設(shè)都用的是鮮亮的顏色,大紅大綠的,很有些俗氣,給人一種爆發(fā)戶的味道,沒啥內(nèi)涵。
譚先生喝了口茶,起身來到墻邊,看著一幅工筆畫,上面畫著的是孔雀,色彩濃重。他指著這畫,道:“能把孔雀和仙人掌畫在一起,這畫師還真是奇思妙想,吳有榮能把這種畫掛在墻上招搖,也當(dāng)真值得人欽佩!”
楊澤笑道:“總不能讓吳縣令掛鳳凰吧,掛掛孔雀還是可以的,這孔雀和仙人掌畫在一起,豈不就能沾了些仙人之氣,也就成了仙鳥了,不比鳳凰差多少!”
譚先生一怔,想了想,頗有些哭笑不得,原來這畫要表達(dá)的是這么個意思??!
他搖頭道:“這吳有榮啊,都當(dāng)了縣令了,還是改不了丘八的性子,掛幅畫都要這樣的強(qiáng)拉硬扯,不過你能看出這幅畫的含義來,倒也算是對了吳有榮的脾氣,你倆半斤八兩,差不多啊!”
忽聽廳外有人說道:“誰和本官半斤八兩,差不多???”隨著說話聲,吳有榮走進(jìn)了花廳,他仍舊是全套的官服,腳上的官靴擦得一塵不染,很有縣令大人的派頭。
楊澤立即起身,拱手行禮,道:“草民楊澤參見吳大人?!?p> 譚先生則笑著看向吳有榮,心中暗道:“果然還是那副丘八脾氣,在自己的后宅還穿著全套的官服,深怕別人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個文官了嗎,在家里也要如此的顯擺!”
吳有榮沖楊澤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道:“楊澤,你很好,你的藥更加的好……”嘴里說著話,他看向了譚先生,感覺這個人很面熟,似乎以前在哪里見過。
忽地,吳有榮啊地大叫了一聲,叫道:“譚郎將,你,你是譚將軍!”他趕緊給譚先生跪下行禮,禮數(shù)相當(dāng)?shù)刂苋?,比楊澤給他行禮周全多了,說道:“譚將軍,哪陣風(fēng)把你吹到下官這保安縣來了?”
楊澤早就看出來譚先生是個當(dāng)官的,但沒想到是郎將,明明就是個書生文人嘛,怎么會是郎將呢?他看看譚先生,又看看吳有榮,這兩個當(dāng)官的正好相反,五大三粗,一臉剽悍的吳有榮是個文官,而文質(zhì)彬彬,像個讀書人似的譚先生,竟然是個武將!
譚先生的真名叫做譚松鶴,在定北節(jié)度使的衙門里當(dāng)懷化郎將,是定北節(jié)度使的心腹謀士,官職是郎將,但卻并非是上陣廝殺的那種將領(lǐng),主要是給定北節(jié)度使出主意的,相當(dāng)于后世的參謀。
譚松鶴的官位,可要比吳有榮高多了,吳有榮見他,自然是要行大禮的!譚松鶴上前兩步,雙手虛托,笑道:“吳大人,太客氣了,我來你這里并非是為了公事,而是為了小侯爺?shù)氖聛淼?!?p> 吳有榮站起身來,奇道:“為了小侯爺?shù)氖??小侯爺怎么了?可有什么事是要下官效勞的??p> 楊澤在旁眼睛一亮,聽他倆話里的意思,那個小魏征竟然是個小侯爺!他們是從林州來的,林州是節(jié)度使的駐地,節(jié)度使可不就是姓魏么,而且爵位就是侯爵,自己竟然救了位小侯爺!
譚松鶴嘆了口氣,把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小侯爺魏征是寧陽侯魏元成的長子,侯位的繼承人,得了失眠癥,在林州治不好,魏元成只好派他帶著魏征來到瓜州,昨天到了保安縣,進(jìn)城第一家藥鋪看到了至仁堂,之后便是由楊澤給看的病。
吳有榮聽得滿頭是汗,魏元成是他的老上司,以前在對北地胡人作戰(zhàn)時,他就分到魏元成的軍隊里,戰(zhàn)后報軍功時,也是魏元成親自給他報的,要不然他哪有這個縣令當(dāng),不管是從官場上來講,還是從人情上來講,魏元成都是他的恩主,恩主的繼承人有了病,還來到了他的保安縣,他能不著急么,得出力幫忙??!
吳有榮著急地問道:“那小侯爺現(xiàn)在可還在至仁堂?他的失眠癥有沒有治好?”
譚松鶴看了眼楊澤,道:“小侯爺?shù)牟《嫉昧巳炅?,哪可能一夜之間就治好!不過,我看楊坐堂倒是很盡心的!”
他的忍耐力相當(dāng)?shù)睾?,要不然也沒法成為節(jié)度使的心腹,反正只要小魏征沒有醒,他就絕不會和楊澤翻臉,當(dāng)然要是魏征有個三長兩短的,那后果就不止是翻臉那么簡單了,是會要人命的!
吳有榮道:“既然楊坐堂盡心盡力,那小侯爺?shù)牟【鸵欢苤魏?!譚將軍有所不知,楊坐堂醫(yī)術(shù)高超,有起死回生之術(shù),下官賤內(nèi)病得死去活來,差點(diǎn)都要準(zhǔn)備后事了,可楊坐堂只兩劑藥,不到一天一夜的功夫,就把她給治好了,你說神不神!”
“可否讓我見見吳夫人?”譚松鶴來這里的目地就是要看看那位小夫人,要不然他才沒心情來看吳有榮呢!
吳有榮當(dāng)即道:“可以,當(dāng)然可以,下官這就去叫她出來,給譚將軍見禮?!闭f完,也不叫仆人,而是親自跑出了花廳,去叫小夫人了。
花廳里又只剩下了楊澤和譚松鶴兩人,楊澤沖譚松鶴拱手行禮,道:“原來大人竟是位將軍,草民失敬了,不知大人可是在魏侯帳下任職?”
譚松鶴微微一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承認(rèn),但卻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道:“如楊坐堂治好了我家小侯爺?shù)牟?,那么侯爺定重重有賞,你下半生的富貴唾手可得!”
楊澤心中歡喜,要是真能搭上節(jié)度使這條線,那他以后在大方帝國的日子就會好過很多了。在來到這個世界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科舉和從軍都別想了,只能靠給人治病討生活。
而他要想混出名堂來,也只能靠醫(yī)術(shù)了,如有節(jié)度使給他當(dāng)靠山,以后就不怕被人欺負(fù)了,至少不會被吳有榮這樣的小縣官給嚇唬住,看看昨天把父母給嚇壞的樣子,讓他想想就心酸,草民草民,真是如同草芥一般的小民啊!
只是片刻功夫,吳有榮便領(lǐng)著他的小夫人回到了花廳,小夫人盈盈萬福,給譚松鶴見禮,又向楊澤道謝。
楊澤這回總算看到了小夫人的本來容貌,果然是很有幾分姿色,屬于天生便有媚骨的女子,難怪吳有榮這么寵她,把她當(dāng)成心肝寶貝兒一樣。
小夫人已然不咳嗽了,臉上也已消腫,只是還沒完全恢復(fù),皮膚還有些淡淡發(fā)紅,但并不影響什么。
吳有榮道:“譚將軍,下官剛才進(jìn)去,是讓賤內(nèi)洗臉的,女人家總是莫名其妙,臉上的腫剛消,她就抹上了胭脂,下官怕你看不清她病好后的樣子,所以特地讓她洗干凈臉,這才過來的!”
楊澤心中暗笑:“這話說的,說得好像姓譚的是想看你小夫人長啥樣似的,這可有損譚大文人的名聲,要是被傳出去,很容易讓人想成他是個好色之徒!”
果然,譚松鶴臉上有點(diǎn)兒掛不住了,就算是這么回事,說話也得講點(diǎn)技巧啊,你說小夫人出來是為了感謝楊澤的,不就可以了么,干嘛非得說是我要看她,真是個丘八,還是個腦袋被驢踢了的丘八!
別看譚松鶴是武官,可他骨子里還是文人,罵起別人丘八來,那是一點(diǎn)都不客氣的??戳诵》蛉藥籽?,他并沒有問什么話,也無須問什么,相信吳有榮不會騙他的。
譚松鶴轉(zhuǎn)頭對楊澤道:“你不是想再復(fù)診一下嗎,看看吳夫人還有什么不妥,非要吳大人請小夫人出來,現(xiàn)在就復(fù)診吧!”
還挺會給自己找臺階的!楊澤心里這么想,嘴上自然不會這么說,他答應(yīng)一聲,上前給小夫人號了號脈,問了幾句病情,便道:“應(yīng)該是都好了,不用再服藥了,只需靜養(yǎng)幾日便成?!?p> 譚松鶴長長舒了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
門外傳來腳步聲,何大才小跑著到了門口,說道:“大人,至仁堂來人了,說有人要抄了楊家,堵著門口呢!”
楊澤大吃一驚:“什么,抄家?誰要抄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