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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鞍齊眉

第五十一章 年夜相談

舉鞍齊眉 草木蔥 3052 2012-12-02 14:02:03

    元熙十七年的除夕,寧國府過得甚為冷清。

  這是齊氏兄弟妯娌自除服后,過的首個能掛紅燈籠的年。府里幾位姑娘均已嫁人,二爺齊巋一房在任上回不來,除了爆竹聲聲,家中連個稚童打鬧的聲息都沒有。

  祭完祖、吃過年夜飯,大家守在一處捱了半宿,鄭氏借口身上乏得很,便打發(fā)兄弟仨個,都各自回房。

  隨行前,鄭氏把齊峻和舒眉叫進她的寢間。

  “你倆打什么時候,讓為娘抱上孫子?”兩人剛進屋里,鄭氏的質問劈頭蓋臉就下來了。

  滿臉憤恨地掃了妻子一眼,齊峻剛要出聲撇清責任,沒想到被舒眉搶先了一步。

  “母親,相公一顆心在別人身上,他怕是想拖到別人進門生嫡子!”

  沒料到妻子會先發(fā)制人,齊峻氣得渾身發(fā)抖,對舒眉怒目而視:“還惡人先告狀了,你?!是誰不肯跟我同床的?”

  不屑地白了他一眼,舒眉反唇相譏:“那又是誰在圓房之夜,拋下妻子,去私會舊情人的?”

  聽到他們唇槍舌劍,當著她的面都不肯互相忍讓,鄭氏只覺頭疼的毛病又犯了。她扶著額頭,口里喃喃道:“你倆就不會各讓一步?”

  齊峻見狀,嘴里嘟囔了句:“若她肯配合,把燈燭一吹,我就當母豬是貂嬋了!”

  鄭氏提起這話題時,舒眉渾身神經緊繃起來,一直豎起耳朵留意齊峻的動靜。聽到他這樣埋汰自己,頓時心頭火起,暗暗吐槽:到處留情的浪蕩子,身上也不知染沒染花柳病,還敢拿話擠兌別人?!

  望著妻子漲成通紅的臉,齊峻心里不禁有幾分得意。

  這段時間以來,在舒眉跟前,他處處落于下風。加上呂若蘭圍追堵截,實在不是人過的日子。

  可是,大哥立的條件在那兒,就是再看不上這黑丫頭,也得咬牙跨過再說。等妻子先懷上了,再將蘭妹妹納進門來,到時旁人就無話可說了吧?!

  不知齊峻在想些什么,見到他的目光朝自己身上掃來掃去,舒眉直覺不對勁兒。拿話虛應了婆婆幾句后,就落荒而逃了。

  屋外寒風已經停下,暖閣里春意融融,望著屋檐下掛著的紅燈籠,舒眉有片刻的恍惚。

  才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她怎會就適應了此間的生活?!

  仿佛她就生來就該在這里,那個有電腦有汽車的世界,仿佛是一場綺麗的夢。

  兩人被迫睡在同一張床上,齊峻只覺有股淡淡的幽香,直鉆進他的鼻孔。于是,坐起身來四處尋了一番——屋里既沒熏香,也沒擺設花束瓜果,香味到底從哪里來的?一番查探后,他赫然發(fā)現(xiàn),香源竟來自舒眉身上。

  片刻間,齊峻有些怔忡,朝外面挪近了一些。果然,舒眉身上發(fā)出一種難以名狀的香味,讓人不由心猿意馬,只想著要去靠近她。

  直到耳廓發(fā)癢,舒眉才發(fā)覺,那人差點貼到自己身上了。

  她渾身汗毛頓時倒立,身子不由僵了起來,微不可察地,朝床榻邊又挪了挪。

  當齊峻終于把手臂,搭在妻子背上時,舒眉一個鯉魚打挺,裹著被衾坐了起來。

  “給不起承諾,你何必招惹人家?”

  齊峻一愣,不知舒眉話中所指。也跟著鉆出被子坐了起來:“這話是什么意思?”

  沉思了片刻,舒眉終于下定決心,開誠布公地打算跟他攤牌。

  “到底怎么想,對你的蘭妹妹?”她的聲音清脆果敢,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決絕。

  沒見過她這樣嚴肅認真的表情,齊峻先是一愣,隨后露出訕然的苦笑。

  “還能怎么想?!也不怕跟你說,大哥答應我,等你一懷上,就允許蘭妹妹進門。決不動搖正妻之位。這下你該滿意了吧?!”

  “滿意?!”舒眉不禁氣結,被人當成棋子還滿意,那才叫犯賤。

  “我若告訴你,呂家姑娘并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相信嗎?”

  一聽這話,齊峻勃然大怒,憤然道:“這話在圓房那個晚上,你已經說過了。虧得還是曦裕先生的女兒,氣量如此狹小。蘭妹妹比你寬容大度得多,她不停地在替你說話,你卻在背后抵毀人家。”

  舒眉不由一愣,想起白花們慣用的三招——裝可憐、裝委曲求全、裝善解人意。

  “怕你將來后悔,別說我沒提醒你……”丟下這句話,舒眉倒頭又躺下了。

  “后悔?!”齊峻不屑地冷哼一聲,“我只后悔當初沒帶她遠走高飛,害得她吃了三年的苦!”

  這家伙太不可理喻了,舒眉輕哼一聲,自言自語道:“好個三年苦?一雙手比我的都還嫩白,吃了好多苦哦!”

  “人家天生麗質,你妒忌也妒忌不來的……”齊峻在后頭駁道。

  舒眉懶得再理他,反正點醒過了,她的義務已然盡到,莫要再纏自己就成了。于是,她抱了被子挪到軟榻上,一覺睡到第二天。

  醒來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齊峻擰著眉頭,還在酣睡中。遂輕手輕腳起了床。

  昨晚睡得早,屋外此時還是漆黑一片。她把雨潤叫進來梳頭的時候,舒眉想起鄭氏等會兒肯定要問,他們分床睡的事,心里難免有些惴惴不安。

  “什么時辰了?”

  “剛到卯時,小姐要不要再回去躺一會兒?”停下手里的動作,雨潤忍不住問道。

  “不了!睡也睡不著了,京城的女眷大年初一早晨,通常要干些什么?以前咱們都干什么了?”

  “小姐你忘了?去年這時候太夫人還病著,您孤身一人,上山到廟里,替全家祈福,去求了頭炷香來著?!庇隄櫶嵝阉?。

  “好主意!”舒眉想起前世電視里報道,有些地方的民眾,為了搶頭炷香,大年夜在外面過的虔誠,心里不由一動。

  果然是個不錯的選擇!既可避開齊峻起來后兩人的尷尬,又可求得個好彩頭。也不知此時出發(fā),還能不能搶得頭炷香。

  舒眉拿定主意后,通常動作都很迅捷。她起身一扭頭,見雨潤在收拾榻上的被子,忙制止道:“不要收拾,就這樣放著!”

  雨潤不解,問道:“小姐,您不怕別人知道,跟姑爺分床睡?”

  “我還怕他們不知道呢!”舒眉一臉不以為然,腹誹道:最好傳到齊屹耳中去,省得他老打主意,設計讓她跟齊峻湊成堆!

  若高氏知道就更好了,是她不愿和齊峻圓房的,別老來針對自己。

  晨曦從不遠的山影之外間襲來,一縷晨煙裊裊地向上升起,繚繞著寺中的佛塔,后來漸飛漸薄,天地間也仿佛蒙上一層蟬羽似的輕紗。

  跨出大雄寶殿門檻時,舒眉才發(fā)現(xiàn),此時山上起霧了。

  她不由想起上回在夢中,幽嵐山紅螺寺的方丈,在解簽時跟她所說的話:萬事不可強求,隨遇而安,心之所向而已!切不可走極端……

  “當——當——”寺里早課的晨鐘,從不遠處傳來。原本寧靜的禪院,四下掠起幾只飛鳥,撲騰著翅膀,朝天外云邊飛去。

  鐘聲歇下,古剎重歸平靜。舒眉靈臺只覺一片空明,醒來后纏繞在心間的煩惱,片刻間仿佛全都消散了。

  回府的路上,坐在車廂里,雨潤問起舒眉許的愿望。

  “當然先求菩薩保佑,齊府和文家上下闔家安康?!?p>  雨潤撇了撇嘴,說道:“小姐你也忒好心了,還求菩薩保佑那個壞女人?”

  “想什么呢!她做的惡事那么多,總有一天上蒼會收拾她的?,F(xiàn)在就是幾世修佛贖罪,怕也洗不盡她造的孽了!”

  聽到這樣解釋,雨潤心里才好受點。突然,從前面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林子那邊不遠處的山道上,傳來幾人的呼喝聲。

  “休想逃脫!就是把整座山翻過來,爺今日也要把這雜碎給找到,再抽上三百鞭子?!?p>  “爺,好像跑到那邊去了!”

  “給爺追!”

  見到前頭有狀況,車夫紀猷拉住馬籠頭,止住前行的車輛。

  眨眼的功夫,從那邊山道上沖來一人一騎??吹烬R府護衛(wèi)和紀猷,那人先是愣了一下。

  “原來是恩人?!”紀猷出聲打起招呼。

  舒眉聽聞后撩開車簾一角,就著縫隙朝外望去。只見那人騎在一匹馬上,臉上帶傷,袖臂被人砍破了一道口子,血絲從破布片中慘出。因他所騎馬背上沒有鞍蹬,整個人差點滑落下來。

  她辨認了半天,才認出此人便是上回去滄州路上,引他們取車輪的葛五。

  “夫人,現(xiàn)在該怎么辦?”紀猷有些猶豫。

  “滴水之恩,自當涌泉相報,趕緊救人??!”舒眉忙不迭地吩咐道。

  “可是……”紀猷十分為難,四夫人一婦道人家,救人不打緊,可這瓜田李下的……

  葛五見狀,跳下坐騎,在馬屁股上拍了幾下。那匹老馬竟噔噔地自己跑開了。

  接著,他身形一閃,跳到了車廂底下。

  葛五剛一藏好,前面那群人馬就趕到了。為首的是位十七八歲的年輕人,臉上也帶著傷。見到是齊府的馬車,他面上不由一愣。

  “紀叔,你剛才有無看到一匹馬?”那人還認得出了紀猷。車廂內的舒眉忐忑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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