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邑軍后五年之秋,漢使四將軍各萬騎擊胡關(guān)市下。將軍衛(wèi)青出上谷,至龍城,得胡首虜七百人。公孫賀出云中,無所得。公孫敖出代郡,為胡所敗七千余人。李廣出雁門,為胡所敗,而匈奴生得廣,廣后得亡歸。漢囚敖、廣,贖為庶人。
——《史記•匈奴列傳第五十》
朝廷派四將軍出征匈奴的消息很快就送到彭城李希的府上。
“果然是衛(wèi)青?!崩钕J种械牟俣然癁榱嘶鹋柚械幕覡a。
“還有李廣。這是他最后的機會了。”陳潛說道,“這次用他,想來對于今上來說,也是一次賭注吧。如果他沒有上佳的表現(xiàn),恐怕……”
“那兩位叔叔覺得,能贏嗎?”李希問道。
“如果是指這一戰(zhàn)的話,老夫以為,在兩可之間?!标惙f道。
“哦?!”
“就整體實力來說,我大漢優(yōu)于匈奴多矣,長久下來必然能戰(zhàn)而勝之。但是,這次出兵卻未必。首先,此次是我大漢將士首次出關(guān)作戰(zhàn),地形不熟,未知的因素太多了。其次,騎兵初建,這次只能算是他們的練兵場。新兵上陣,恐怕戰(zhàn)事如何要全靠將領(lǐng)的本事了。再次嘛,就是內(nèi)部的諸侯王的問題。”
“是啊。大漢想贏了和匈奴的這一戰(zhàn),怕是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呢。”陳潛對他的看法也是很贊同。
“但是,無論結(jié)果如何,有一點卻不會改變。那就是,今上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崩钕㈩^發(fā)撩到腦后,笑道,“這次和五年前的馬邑之戰(zhàn)不同。馬邑之戰(zhàn)是因為有聶翁壹獻計,實屬偶爾為之。如今這種形勢下,今上在準備了數(shù)月之后才出兵,定是他深思熟慮過之后的結(jié)果。戰(zhàn)端一起,從此天下多事了。”
“呵呵,或者,這正是我們這位陛下想要的結(jié)果呢?”陳伏笑道。
“對了,陳叔,今天就先到這里吧?!崩钕O袷窍肫鹆耸裁?,對著他二人說道,“我想,現(xiàn)在也該是去見見楚王太子的時候,恐怕他現(xiàn)在正著急呢?!?p> *************************************************
楚王府密室。
一閃一閃的燭火映襯出劉注略微有些扭曲的面孔,他的對面是蒙著臉的李希,兩人如此對視而無語已經(jīng)有一刻鐘時間了。不同的是,這一刻鐘里,劉注的心中滿是憤懣,而李希則是滿懷輕松地等待著,等待著眼前這個聰明的年輕人屈服。
又過了好一會兒,劉注終于懊惱地低下了頭,憤憤地說:“耍夠了吧?把他們都放了?!?p> “呵呵!”李希笑道,“我想應(yīng)該是我來問太子你,玩夠了沒有吧?”
“你……”劉注猛地抬頭,瞪著眼前這個一身黑衣,只露出兩只眼睛的神秘人,咬牙切齒。
“太子不必如此,您不顧死活地動用暗勢力對付在下,而且動作如此之大,若被朝廷密探得知,恐怕你我皆死無葬身之地。您還是個孩子,不知死活地玩著危險的游戲?!崩钕:敛辉谝獾刈叩絼⒆⑸磉?,一揮手,從他懷中拎出一個香囊,嗅了嗅,“千里香。太子好手段?!?p> 千里香,是來自于南疆異族的一種異香,通常還有一種專門訓(xùn)練過的鳥兒來追蹤被這種香氣綴上的人,喚為聞香雀。
“沒有佩戴香囊的人只要和有香囊的人接觸就很容易沾染上此香,只是人鼻很難發(fā)現(xiàn),只有那聞香雀能夠憑借這種細微的香氣一路追蹤。”李希笑著說道,“太子初次見我,就將此香囊攜上,可謂用心良苦。倒是我一時不防,險些著了道?!?p> 初次見到劉注的時候,李希的確注意到了他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只是富家子弟身上佩個香囊什么的是很常見的事情,而且劉注在城里青樓間素有名聲,興許是在哪家姑娘那里沾染上的,李希初時對此并不放在心上。
“不過,太子您太謹慎了一點。如果,那次您立刻就派人來追擊我的話,現(xiàn)在也許已經(jīng)成功了呢?!眲⒆⒈究梢栽诘谝淮螘嬷罅⒖堂藖碜窊羲皇莿⒆⑦^于謹慎,對于千里香還不是十分信任,所以一直到他們第二次見面之后才命苗人尾隨他,只是那時已經(jīng)太遲了。
劉注心中也是苦笑不已,他何嘗不想如此。只是,當日攜帶千里香只是臨時起意,他也不知道效果如何,不愿意打草驚蛇,后來證實了千里香的效用之后,他才在第二次見面之后,命那些來自南疆的異族人去追擊,只是不知道為何會失敗。
李希當然不會告訴他,那是因為,他的不信任傷害了那些異族人的自尊心,所以有人偷偷利用聞香雀跟蹤李希。若只是跟蹤也便罷了,那人竟然還想建全功,偷入了李家設(shè)在彭城的暗堂,被李希的手下一舉抓獲,才讓李希發(fā)現(xiàn)了劉注的秘密武器。而他的同族人又不敢將此人私自行動的消息告知劉注,在此人被擒之后,劉注府中竟無一人知曉。既然已經(jīng)識破,李希便將計就計,在第二次被追蹤時,開始誤導(dǎo)劉注的手下,結(jié)果便是,劉注暗中處置了彭城里數(shù)個為富不仁的商家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人戲耍了。同時,劉注也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自己原先暗中培植的勢力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被人一網(wǎng)打盡。
“太子還是不要太小看影子在楚國數(shù)十年積累的實力?!崩钕2淮蛩愀嬖V劉注他的意外失誤,只是要在劉注心中打下一顆影子的無所不能的釘子,“與影子作對,對楚王府并無好處。楚王裂國封侯已經(jīng)有七十年了,七十年中影子經(jīng)歷了無數(shù)風(fēng)雨,至今在下仍能夠在此與你對話,光憑這一點,就請?zhí)尤家幌?,對付影子的后果?!?p> 事實上,李希并沒有威脅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此刻的楚王府實際上已經(jīng)不能擺脫隱身其后的李家了。自文帝開始,諸侯王就一直為朝廷所忌憚,朝中屢有重臣要求削藩,楚王府在這種情勢之下,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影響。第三代楚王劉茂還因為承受不了這種壓力,起兵造反過。當時,若不是李希的祖父念著當年與劉禮之父的一點情意,替他暗中運作,楚國也許早就和吳國一樣被除國了。
經(jīng)此之后,楚王府實力大損,做事也不免畏首畏尾,倒是李希家族接手了許多原楚王家族的暗中勢力。因為第四任楚王劉禮原非王府太子,對于這些私底下的事情自然是不知曉的,而劉茂戰(zhàn)敗自殺,根本來不及交代這一切,所以李家的這番做為可說是神不知鬼不覺。楚王府的暗中勢力,本就是第一任楚王劉交為了將來子孫們的退路而秘密設(shè)立的,只是第三任楚王劉茂實在是個草包,不但沒有善用這些勢力,反而便宜了李家。失去了這些暗勢力的楚王府,只能有那些明面上的封地、財產(chǎn),加上他們的前科以及皇帝的嚴密防范,竟然再也不能建立起自己的暗中班底,生死操之人手,從此是真正地只能安心當個學(xué)養(yǎng)高超的王爺。
“在下倒是很驚訝,太子如何能夠在朝廷和在下的雙重監(jiān)視下,找到這么些有用的幫手呢?”李??粗矍斑@個年輕人,被面巾遮蓋的臉上露出了贊賞的神色,“只不過,如果太子不打算和朝廷做對的話,還是不要再想著討回那些人了,免得為自己和王府,招至殺身之禍?!?p> “……”劉注仍然是沉默不語。
李希繼續(xù)說道:“在下和您的父親一直合作得十分愉快,我想即使您繼位以后,這種合作關(guān)系還是可以繼續(xù)下去的吧?事實上,即使您查出了在下的身份,在下也有把握在您動手之前,借用朝廷的名義,名正言順地除去楚國。雖然歷代楚王都算是賢明,但是,家大業(yè)大,總有不干凈的時候。如果我愿意,只需一封密信,就可以令楚王府滅族,不知道您信是不信?”
“夠了!”劉注終于出聲了,他畢竟還年輕。
“只是,能不到那一步的話,在下還是不想走?!崩钕B冻隽诵θ?,知道劉注離屈服已經(jīng)不遠了,“太子,影子雖然會為了自身的大局,而讓楚王府幫我們做些什么,可是從來也不會損害楚王府的利益,不是嗎?”
“先生,你贏了。什么都別說了?!眲⒆⒉荒懿磺?,他不愿意為影子所牽制,恐懼的就是這個神秘人有一天會對楚王府不利,更甚者是恐懼影子有一天會利用楚王府對抗朝廷,因為這種不為人注意的暗中勢力,才是最危險的。但是,現(xiàn)在,李希明確地告訴他,如果劉注繼續(xù)下去的話,那么他立刻就能夠讓楚王府萬劫不復(fù),他還能做什么、說什么。自己苦心孤詣所培植的暗中勢力,在這段時間的較量中,也已經(jīng)被李希以引蛇出洞的方式一一打破,如今已經(jīng)沒有本錢和人家叫板了。
“太子放心,您還是太子,在下也永遠只是影子。如果,楚王府有什么疑難,在下定會竭盡全力幫助您的。”李希向劉注鞠了一躬,這是和解的標志。
劉注知道,自己除了重復(fù)自己祖輩父輩的老路之外,別無選擇。他垂頭喪氣地想著,終究不能改變什么啊。不,從他生為楚王太子就注定了這一切,身為宗室,在這個時代,如果太突出了,只會為自己招來災(zāi)難,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只是,還想著希望做一個有做為的諸侯王。如今證明,只是一個夢啊。
“太子如果已經(jīng)放下心結(jié),那么就請早立王妃吧。龐家姑娘,是個很不錯的對象。”李??粗鴦⒆?,知道這是最后一擊的時候了。
劉注駭然地抬起頭,看著不動聲色的李希,說不出話來,龐家姑娘龐語,是他傾心多年的人。只是,他不愿意自己家族連累到她,更不愿意讓她成為自己被影子所控制的弱點,所以一直躲著她。沒想到,還是會被發(fā)現(xiàn)了。
“太子,不必如此。在下只是想告訴您,影子還不屑于靠一個女人的性命來威脅您合作。對影子來說,人的感情是可以變的,只有利益才是最可靠的。”李希笑著說道,“至于,太子擔(dān)心的事情,那也大可不必。要知道,對影子來說,一個諸侯王,比一個朝廷的郡守好合作得多,畢竟后者,可是會引來朝廷大軍的。所以,只要楚王府沒有過于出格的行動,影子是不會舍棄王府的?!?p> 家族、愛情全都在人家掌握之中,還能再說什么呢?劉注苦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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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皎姑娘,出事了?!表n墨闖進陳嬌的辦公之所,皺眉說道。
“怎么了?”陳嬌奇怪地問道。
“之前被派去尋找那個所謂的石油的人,被扣下了。”韓墨從懷中掏出一樣?xùn)|西,遞到陳嬌的面前。
陳嬌還沒碰那事物,人就愣住了,因為她看到了一張她十分熟悉的東西,居然是紙!質(zhì)量非常不錯的白紙,一樣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時空的白紙!她趕緊拿過來,攤開紙張,看到上面寫著:
“龍門客棧諸行拜言遼東城陳皎足下:聞君亦有意于遼河之黑火油,此油本乃世所罕見之物,不知足下從何而知?此中淵源頗長,恐書不能盡意,今冒昧扣留令屬數(shù)人,望君親來龍門客棧一見。”
“龍門客棧!”陳嬌默念著這個詞語,覺得自己的頭都大起來了。漢初的東北怎么會有龍門客棧這種東西?除非……
“龍門客棧!”一旁的高利聽到這個名詞,眉頭皺得更緊了。
“高利,你知道這個地方?”陳嬌注意到高利的異常了。
“知道是知道……”高利不確定地回道,“如果是屬下所知道的那個龍門客棧的話?!?p> “那個龍門客棧?”
“是的。龍門客棧是朝鮮最有名的連鎖客棧。他們的總部在朝鮮的王城。”高利直視著陳嬌說道,“從前,我們也曾經(jīng)和他們有過交往,他們雖然是化外之民,但是一貫行事卻十分謹慎。不像是會隨便扣人的人。這么做,怕是事出有因。”
聽完高利的介紹,陳嬌幾乎可以肯定,這龍門客棧不簡單。連鎖客棧、龍門客棧,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聽到這些名字,要是還不能發(fā)現(xiàn)古怪,那簡直就是傻瓜了。陳嬌立刻站起身,迅速做出決斷,她極有魄力地說道:“我要去王儉城。莊昕,阿奴,你們?nèi)蕚?!?p> “不,等一下,小姐。”平素言聽計從的莊昕卻搖頭了,他看了一邊的韓墨一眼,說道,“韓先生,您先出去,好嗎?”
“在下告退!”韓墨立刻知趣地離開。
“莊昕,怎么了?”
“小姐,龍門客棧的事情,還是先通知公子,等他來了再說吧?!鼻f昕說道,他來遼東之前,李??墒菄诟肋^他的,龍門客棧的人是不能輕易惹的。
“姐夫知道他們?”陳嬌驚詫地問道。
莊昕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含糊地說道:“嗯!反正這事情,要等到公子來了再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