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婚宴當(dāng)天出亂子
眼見午時將到,負責(zé)送嫁的二太太和三太太也到了婉慧的房里,身后還跟著來湊熱鬧的姐妹,二太太一見了婉慧便花顏失色的指著婉慧的臉驚叫:“這、這……怎么會這么清淡?楊太太,楊太太!”
楊太太笑著急忙上前,不等她開口二太太便迭聲問道:“這大小姐臉上的妝是怎么回事?出嫁是喜事,這么清淡成何體統(tǒng)?我們老太太是看您福氣多才請您來做這全福人,您也是個講究規(guī)矩的,如何能給大小姐化這樣的妝?”
楊太太無端被數(shù)落一番,面帶菜色的看了一眼婉君,那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卻累得自己被二太太好一通數(shù)落,說的好像她多不懂規(guī)矩一般,如何能有好臉色?
婉君在一旁拍拍有些緊張的婉慧,不慌不忙的道:“二嬸莫急,楊太太也是一番好意,念著大姐未與姐夫見過面,怕太濃艷了嚇著姐夫,這才化的清淡了些?!?p> “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懂些什么!幾百年的規(guī)矩如何能說破就破?”二太太瞪了婉君一眼,心想那楊太太不過是陳家請來的全福人,如何會去擔(dān)憂會不會嚇到姑爺?再看楊太太一臉菜色,還有婉慧那緊張的樣子,多半這主意是婉君出的,于是便端出長者的架子對著婉君一番數(shù)落,不外是楊太太的老一套,什么如此妝扮壞了規(guī)矩,不合禮教,也不吉利,讓人看見不免恥笑云云。
婉君笑著任她數(shù)落,一副洗耳聆聽的樣子,卻絕口不提重新上妝的話。
二太太見狀心中有氣,轉(zhuǎn)頭對楊太太沒好氣的道:“我看這樣不妥當(dāng),還是勞煩全福人按規(guī)矩給大小姐重新上妝!”
楊太太心中恨的牙癢癢,心道你們一家莫不是拿我開玩笑?上好了洗掉,現(xiàn)在又要重上?這位楊太太也是一位官家太太,不過是看在陳正安的面子上應(yīng)了這差事,陳二太太算什么?在她眼中不過是個靠著陳家混吃混喝的罷了,當(dāng)下強笑道:“這眼看午時了,想必通縣的花轎也快到了,這若是洗了重上,怕是來不及了,我看這樣挺好,越發(fā)襯得大小姐清麗?!?p> 二太太臉上就更難看了,冷著臉說了一句:“那張育不過是個知縣的兒子,等上一等又如何?”
話音一落,就見婉慧的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她不過一個庶女,能嫁去張家這樣的做正妻已是心滿意足,但二太太不同,她是京城大戶出身,又是陳家正經(jīng)的二太太,自是不將張育看在眼里。
二太太的話說的有些過了,房里一時氣氛冷凝起來。
婉君看不過去,臉上含著淺笑語氣悠緩的道:“二嬸,這種話還是少說為好,張公子的確只是不過是知縣之子,卻年紀(jì)輕輕就考過了鄉(xiāng)試,走到哪里也要被人尊稱一聲‘舉人老爺’,說不得就能在今年的會試?yán)锩摲f而出,到時謀個一官半職,大姐便夫榮妻貴做了官太太,到時候還要幫襯著我們姐妹?!?p> 婉慧感激的朝她笑笑,心知她是為了自己故意這樣說,那貢士豈是那么容易考上的?大周朝歷來重文輕武,現(xiàn)在又是平安盛世,科舉便成了唯一的出路。舉凡家中不缺吃少穿的都送了子孫去考科舉,削尖了腦袋要往仕途上奔,只盼著有朝一日紅袍加身光耀門楣。人人都如此想,文人越來越多,科舉便成了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張育二十出頭便能考上舉人已是難得,有多少男子考了十幾年也不過是個秀才。
二太太自然也知道這些道理,冷哼一聲道:“但愿姑爺能脫穎而出,也讓咱們跟著沾沾光!”
雖然語氣不善,倒也不再堅持讓婉慧換妝,畢竟不是她的子女,吉不吉利自由她去。
陳家其他小姐見兩人針尖對麥芒的你來我往,也不敢多言,見氣氛稍稍緩和便都笑著圍了婉慧,說些祝福的話。三太太素來與二太太不太和睦,見婉君輕言軟語就拿住了二太太,笑著過去拉了婉君去一旁商量一些瑣事。二太太一人站在那里,見眾人皆不理會她,就連親生的五小姐也圍在婉慧身邊一臉欣羨的看她的嫁衣,臉上不由更是冷了幾分。
說話間,便有婆子來通報,說張家的花轎到了,新姑爺來接人了。
婉慧急忙在眾人的攙扶下帶著陪嫁丫鬟去行辭拜之禮,老太太和陳正安、大太太早在前廳等著了,進了門先是給老太太磕頭敬茶,老太太含笑拿了之前給的添妝盒子遞給婉慧,婉慧磕頭謝了接過來遞到陪嫁丫鬟手里。
然后是給父母辭拜,婉慧端正的在兩人面前跪下,磕了三個頭,從托盤里端了茶碗雙手敬上。大太太是婉慧的嫡母,按禮數(shù)應(yīng)當(dāng)說些對出嫁女兒教誨的話,雖說不是親生,可也是受了辭拜之禮的。大太太想及婉慧之前的婚事,心中感慨,“這成了親就是大人了,許多事情都要三思后行,到了夫家,定要孝敬公婆,以夫為天,將來為張家傳遞香火,相夫教子?!?p> “女兒謹(jǐn)遵母親教誨!”婉慧彎身拜下,再起身眼里已是含了淚,雖說這些話本該是她的親生母親對她說,但她生母身份低微,好在大太太心善,婉君又處處幫著自己,婉慧是打心眼里感激她們。
午時正,婉慧蓋上張育帶來的蓋頭,由陳家大少爺陳云初背上花轎,陳府門前的炮仗噼里啪啦響了起來,一抬抬嫁妝抬出府,引得前來觀看的人群中不時發(fā)出驚訝的議論。
庶女出嫁,抬了六十四抬嫁妝出門,如何讓人不議論?陳家主母善待庶女宛如親生的話題當(dāng)天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送走了婉慧的花轎,婉君和大太太才是真正忙的不可開交。
請來做喜宴的十位大廚等著安頓,從柳府、喬府、李府借來的青花瓷盤碗等著點驗,陳正安的上司同僚、陳家商業(yè)往來的老板們差人送來的禮等著安排回禮,從蘇州趕來喝喜酒的親戚等著安置……
繁如牛毛的事情把大太太忙的眼花繚亂頭疼不已,婉君只好讓人扶了大太太回房歇息,自己對著管事們一一安排,一直忙到深夜。
將近子時,婉君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房休息。
初六是婉慧成親的正日子,過了辰時便有賓客陸續(xù)上門,陳正安三兄弟在前廳招待,相隨的女眷便由婆子引進內(nèi)宅去給大太太和老太太道喜,陳家開始熱鬧起來。
婉君忙完了手上的事便去了漪蓮臺,老太太畢竟年歲大了,需要有人幫襯著。
圍在老太太房里的多是陳家的親戚,例如大太太的娘家人,二太太的嫂子,三太太的弟媳,雖是外親,也要過過面子前來喝杯喜酒。婉君進門便在老太太的指引下給長輩們見了禮,然后坐在一旁陪著那些跟來的表小姐們說笑。
正說著話,忽然院子里傳來一陣喧鬧聲,來吃喜宴的女眷們面面相覷,更有那愛管閑事的支了耳朵去聽院子里的動靜,屋里一時安靜下來。
老太太斂了笑朝王媽媽吩咐,“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王媽媽答應(yīng)一聲出去查看,片刻返回來,面有難色看著老太太不知如何開口,老太太拉下臉又問,“怎么回事?誰在外面吵鬧?!”
王媽媽看著一屋子的人,心道這可讓她如何啟齒?婉君見狀忙站起來,“祖母莫急,想必是下人們有不好做主的事情要來討主意,孫女兒出去瞧瞧?!闭f著便挑了簾子出去,老太太對著王媽媽使個眼色,王媽媽急忙跟了出去。
婉君出了房門,看見一個小丫鬟披頭散發(fā)的在院子里鬧騰,旁邊兩個粗壯的婆子死死摁著,那丫鬟看見婉君出來,也不知哪來的氣力,竟掙脫了兩個婆子朝房門奔來,那兩個婆子急忙追上來拉住,抬頭看著婉君道:“四小姐,這如何是好?”
“堵了嘴拖出去,老太太屋里那么多人,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能讓她在這里鬧騰!”婉君皺眉,刻意放輕了聲音。
那丫鬟一聽,登時在捂著她嘴的婆子手上使勁咬下去,口中嗚嗚著想要與婉君說話,被咬的婆子疼的險些叫出聲來,也不敢松手,只能忍痛繼續(xù)捂著不放,與另一個婆子一起拉著往院子門口走。
被困住的丫鬟極力掙扎著不肯走,對著架住她的婆子又踢又踹,只踹的兩個婆子臉都皺在一起。婉君上前幾步,抬手在那丫鬟臉上狠狠甩了一個耳光,怕房里人聽了起疑,大聲道:“那青花瓷盤都是借來的,如今被你摔了一個,如何對人家交代?這般粗手粗腳,你們便將她關(guān)到柴房里好好思過!”
丫鬟被打的一愣,架著她的兩個婆子趁機連拖帶拽將她拖了出去。
婉君看了一眼王媽媽,囑咐道:“這事先不要知會祖母,她年紀(jì)大了忍不得氣,若是憋了氣在心里不能發(fā)泄氣壞了身子?!?p> 王媽媽會意連忙點頭,兩人回到房里,婉君已經(jīng)收起了怒意,面帶愧色的朝老太太道:“沒什么大事,是從柳府借的盤子被小丫頭失手打了一個,怕怪罪才跑來想求個恩典?!?p> 老太太雖然年紀(jì)大了,但什么事能瞞得過她?如果只是打了盤子,怎么會鬧到她院子里來?雖是知道不過是婉君的推脫之詞,當(dāng)著眾人也不好問,便順著她的話看著柳大太太歉然的笑道:“你看,我們初次嫁女,一個一個都手忙腳亂,真是對不住,打碎了親家太太的盤子?!?p> “一個盤子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可擔(dān)不起親家老太太的道歉?!绷筇χ妻o。
其他眾人見她們?nèi)绱?,雖然也覺得不是打碎了盤子那么簡單,但也不好刨根問底。老太太又含笑拉過婉君的七表姐,道:“這是七丫頭吧?我記得還是前幾年跟著親家太太來過,轉(zhuǎn)眼都這么大了,長的這般標(biāo)志,可許了人家?”
七表姐便羞澀的看一眼柳大太太,柳大太太笑著點頭,說起了七表姐的婚事,其他人見狀便跟著夸贊一番,轉(zhuǎn)了話題。
又坐了一會兒,婉君推說要去大太太那里看看,便辭了眾人出來。
她當(dāng)然不是要去大太太那去,而是要處理剛才的事情??茨茄诀呦嗝睬逍悖瑓s鬧的歇斯底里,若不是被兩個婆子制住,只怕是要闖進老太太房里去。婉君邊走邊想,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讓那丫鬟這么不管不顧?明知道今日大姐出嫁,家中有許多來道喜的客人,還偏偏挑了這樣的時間來鬧騰。
到了柴房,叫了守在門口的婆子過來詢問,這一問倒讓婉君大吃一驚!
原來那丫鬟叫碧青,是先前白姨娘管家的時候從人牙子那里買來的,一直留在她房里伺候。碧青已是十七歲,按說這個年紀(jì)的丫鬟應(yīng)當(dāng)放出去配人,但白姨娘覺得她做事穩(wěn)重,知道進退,這才留到了現(xiàn)在。誰知過年的時候,陳正安喝多了酒,去白姨娘院子的時候竟摸錯了門,歇在了碧青的房里!
碧青覺得自己不過是個丫鬟,身份低賤,便也沒有聲張。誰知前幾日竟被白姨娘發(fā)現(xiàn)有了身孕,白姨娘追問之下才知道是陳正安的孩子,連聲責(zé)罵碧青魅惑家主,居心不良,不甘做個丫鬟一心想往上爬。怒氣勃發(fā)的白姨娘下令將她關(guān)在房里,只說要等大小姐的婚事過了,要稟明老爺太太將她賣去勾欄院,看她還敢不敢做這癡心妄想的事。
碧青百般哀求都于事無補,今日家里為大小姐辦喜宴,家里下人不夠用,白姨娘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也受命出去幫忙,她這才趁機逃了出來,想求老太太看在腹中子嗣的份上救她一命。
婉君聽的心驚,今天家里賓客那么多,若是剛才一個攔不住,真的讓她闖到了老太太面前,被老太太房里的親眷聽了去,陳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長女出嫁當(dāng)天,做父親的卻鬧出這等丑聞,傳揚出去還不笑掉了京城百姓的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