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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波逐流之神龍傳奇

第四章 寶劍沉埋

隨波逐流之神龍傳奇 隨波逐流 10507 2006-10-17 19:59:00

    兩道劍氣縱橫捭闔,楊寧和西門凜兩人配合越發(fā)默契,相得益彰,雪亮的劍光擴散開來,劍光交匯,眼看就要水乳—交融,再也不分彼此,無色庵主精通劍理,心知一旦兩人劍氣匯聚如一,那么就是自己武功再高明,也不可能取勝了,惟今之際,只有立刻擊破兩人劍圈才行,所以她也顧不得觀看兩人劍式,竹簫疾指,宛若孤峰橫絕,這一招是無色庵主近年才揣摩出來的劍式,本來是她有心和翠湖最精深的劍法一較高下的絕技,雖然尚未完全成型,但是威力已經(jīng)超過了她目前所擅的任何一招劍式。

  這一劍劍式并非無懈可擊,可是氣勢之強卻是冠絕天下,宛若屹立在天地間,無靠無依,卻是傲骨天生的一座天外冰峰,孤傲奇絕中帶著令人血脈凍結(jié)的刺骨冰寒,這一劍摧枯拉朽,將楊寧和西門凜已經(jīng)將將合璧的劍勢盡數(shù)破去,宛若春雪消融,轉(zhuǎn)瞬無痕,破去兩人合璧的劍勢之后,劍勢意猶未盡,徑自向楊寧咽喉射去。

  楊寧看著這有五六分熟悉的劍式,一顆心頃刻間變得火熱起來,五色庵主原本使過的孤寒劍法的所有劍式在他心中一一掠過,不知怎么,明明看上去那些劍式和這一招孤絕當世的劍式毫不相干,但是仔細想來,卻又覺得不管是那三十六招基本劍式,還是偶然使了一兩招的第二層劍法里面的劍式,仿佛在這招劍式里面都有著淡淡的影子??吹媚垦I衩?,楊寧幾乎忘記了眼前的生死危機,若非劍勢未到,冰寒刺骨的殺氣已經(jīng)觸到了楊寧的脖頸,令楊寧頓時神智一清,只怕楊寧已經(jīng)死在劍下,但是楊寧的身體卻自動自發(fā)地向后飛退,無色庵主自然不肯放過,真氣催動劍勢,如影隨形追擊了過來,只是這一次可不像上一次那般容易閃躲,楊寧只覺得那劍勢竟是越來越強,令人生出不能抗拒,無法逃脫的感覺,唯一應(yīng)對的法子只能是繼續(xù)退避,可是電光石火之間,楊寧的背部已經(jīng)觸到了冰冷的石壁,再也沒有一絲退路。

  身處絕境,楊寧的一雙鳳目頃刻間變得漠然冰寒,再也沒有一絲人類的感情,真氣逆轉(zhuǎn),瞬間直上十二重樓,一身真氣沸騰如火,在十二正經(jīng)、奇經(jīng)八脈里面燃燒起來。就在這時,透過無色庵主肩頭,楊寧看到了西門凜略顯緊張的面容,方才無色庵主的那一劍,倒有七八分劍勢是沖著西門凜去的,匹練如虹,劃破長空,原本綿軟如靈蛇的一丈紅因為西門凜將全身真氣貫注其內(nèi),挺直如筆,刺向無色庵主背心。

  無色庵主眉頭微皺,微微側(cè)身,一招“流云飛袖”,纏住了一丈紅銳利的劍刃,竹簫雖然減了三分力量,但是卻依舊向楊寧咽喉刺去。楊寧眼中的冰寒冷漠變成了詫異激動,身形卻是絲毫不曾遲緩,做出了違反天地至理的動作,他整個人仿佛游魚一般,竟然貼著峭壁飛升而起,其勢輕靈快捷,間不容發(fā)地避過了無色庵主的絕殺劍式,只不過青衫的下擺卻被竹簫劍氣攪成了粉碎。

  刺耳的裂帛之聲響起,無色庵主的一只衣袖已經(jīng)化成了片片蝴蝶,西門凜踉蹌后退,身形搖搖欲墜,若非轉(zhuǎn)瞬就退到了浮臺之上,有了立足之地,差點就要跌落江水之中了,即使如此,只見他口角溢血,一丈紅軟軟垂落,顯然已經(jīng)肺腑受傷。無色庵主眼光下垂,看到露在天光之下的欺霜賽雪的半截小臂,不由心中一陣狂怒。不再理會楊寧,無色庵主身形一轉(zhuǎn),已經(jīng)飛身而起,一簫刺向西門凜。

  若是翠湖嫡傳的劍法,她心中這般激怒,這一劍必然大失水準,可是無色庵主自己所創(chuàng)的劍法卻是不受此限,仍然是同樣的劍式,但是這一次孤絕天外的卻不是冰峰雪嶺,倒像是火焰山突現(xiàn)江上一般,沖天烈火,無堅不摧。西門凜方才那一劍已經(jīng)幾乎耗盡了真氣,此刻尚未回氣,若非剩下的點滴真氣仍然足以讓他維持著身形,只怕已經(jīng)軟倒在浮臺之上了。體內(nèi)賊去樓空至此,所以面對著烈火焚城一般的劍勢,他沒有閃躲,只是抬起頭看向楊寧,蒼白的面容上漏出一絲欣然,然后就坦然等待著無色庵主的竹簫刺透心口。

  楊寧眼神熾烈如火,雙臂振動,原本已經(jīng)減緩了上升之勢的身軀在半空中竟是生生停滯住了,身形翻轉(zhuǎn)如鷹,雙足在峭壁上一點,整個人就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射向了無色庵主,這一劍充滿了同歸于盡的殺意,就是比起無色庵主方才的兩劍,也只是遜了一籌而已,武道修為只要入了門的人,都知道這一劍實在是楊寧罄盡全身真氣的殺招,若是不能得手,只怕后果難測。

  楊寧心中盡是愧悔,他性子孤傲無比,再加上從沒有這樣的經(jīng)歷,他其實并沒有和人聯(lián)手的意識,方才與其說是兩人聯(lián)手,倒不如說是西門凜曲意配合,直到西門凜舍身相救,他才發(fā)覺自己的錯誤,所以這一劍他一點保留也沒有,當真是有我無敵,舍命一擊。

  無色庵主雖未回頭,卻已感覺到楊寧那肆無忌憚的劍氣殺意,心中生出警兆,幾乎是生平頭一次,無色庵主感覺到自己的肌膚在逼人的劍氣中有些戰(zhàn)栗,也不回頭,施展《凌波渡虛》輕功,在劍氣臨身之前斜地里沖了出去,身形將落未落之時,手掌下按,激起沖天駭浪,身形已經(jīng)借著反擊之力再度拔升,宛若長空飛雁,幾度翱翔,已經(jīng)落在了一艘離浮臺較近的小舟之上。立定身形,無色庵主隨手一揮,原本立在船上瞠目結(jié)舌的幾個水賊被突如其來的勁氣撞落水中,他們識趣的很,沒有膽量和這個在他們心目中已經(jīng)如同天人的女子爭執(zhí),除了猝不及防之下喝了幾口水之外,轉(zhuǎn)瞬之間已經(jīng)控制住了身形,都是一聲不吭地徑自向熟悉的同道船上游去。

  無色庵主自然不會理會這幾個小水賊,轉(zhuǎn)過身來,向身后望去,這短短片刻,西門凜已經(jīng)調(diào)息過來,立在浮臺之上,面色冰冷,淡淡向自己瞧來,而楊寧立在鐵索之上,純鈞遙指自己,雖然身形隨風搖晃不定,但是一柄長劍卻是紋絲不動,這兩人雖然距離比起方才還要遠上一些,可是外放的劍氣卻已經(jīng)水乳—交融,再也分不出彼此,合二為一,且兼具激烈鷹揚和陰柔詭譎兩種特質(zhì)的劍氣緩緩在空氣中流動,雖然隔著數(shù)十丈距離,可是無色庵主卻生出芒刺在背的感覺。

  深吸一口氣,知道這一次當真是再無轉(zhuǎn)圜的余地了,無色庵主將竹簫插在腰間,右手一揮長袖,眾人只覺眼中青光一閃,無色庵主手中已經(jīng)多了一柄短劍,劍刃薄如蟬翼,長僅二尺一寸,無色庵主信手揮動,只見劍刃曲直無方,青光流動,宛若流霞。無色庵主眼中閃過一絲回憶,一絲悵惘,長袖拂動,短劍隱入袖中,宛如烏云蔽月,四周傳來此起彼伏的嘆息聲,盡是惋惜之情。

  無色庵主一雙眸子緩緩流轉(zhuǎn),凡是撞見那如同劍光一般耀眼的目光的人都不禁低下頭去。感覺到四周再度陷入了沉寂,無色庵主微微一嘆,冷然道:“貧尼此生只用過兩柄劍,第一柄名為銀霓,已經(jīng)賜給了煙兒使用,銀霓在貧尼手中十八年,貧尼用它殺了十六人,此劍名為凝青,自從到了貧尼手中,尚未沾染過血腥,今日能以武道宗兩位弟子的鮮血祭劍,也算是它的福氣。”

  西門凜和楊寧對視一眼,瞬息間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心如明鏡,知道無色庵主忌憚自己兩人聯(lián)手,重新拿起了利劍,原本只憑一柄竹簫,就差點取了自己兩人性命,如今用上了寶劍,威力何止倍增,這一次當真是要惡戰(zhàn)一場了,但是兩人心中都沒有一絲畏懼,更是因為劍意真氣的相互交融,同時感覺到對方心中的殺意。兩人手中刀劍更是被心中殺意激發(fā),純鈞劍嘯宛若龍吟,一丈紅呼嘯之聲猶如深谷風吼,交相輝映。兩心如一,四道目光鎖在了無色庵主身上,沒有一絲懼色。

  無色庵主仰首向天,不再多言,足下卻是催動真氣,小舟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從從容容地向浮臺駛?cè)?,不急不緩,幾乎每個人都能感覺到,三人之間的距離每縮減一分,空氣中的壓力就增加一分,而到了壓力再也不能增強一分的時候,就是戰(zhàn)勢爆發(fā)的一刻,而這一次,就是三人生死立決的最后一擊。

  看到楊寧被無色庵主迫到峭壁之下的時候,青萍只覺得周身冰冷,好似就連鮮血也凍結(jié)了一般,直到看到西門凜和楊寧互相救助,雙雙脫險之后,她才懂得繼續(xù)呼吸,方才的局勢太兇險了,若是西門凜沒有從后襲擊,楊寧恐怕已經(jīng)性命不保,若是楊寧沒有反過來救援,西門凜也是必死無疑,而若不是無色庵主及時逸出戰(zhàn)圈,只怕也必然是生死一線,電光石火之間,交手的三人都是在生死關(guān)頭打了一個轉(zhuǎn),這樣的兇險局面,青萍可以說是生平僅見。只是青萍剛剛松了一口氣,心弦就再度繃緊了,無色庵主取出了凝青劍,心知已經(jīng)到了最后關(guān)頭,青萍緊握雙手,死死盯著戰(zhàn)場,她心知這等級數(shù)的對決,在場沒有誰能夠插手,至少她和伊不平都不行,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楊寧獨自面對死亡的威脅,就是想要相助楊寧,也必須等到楊寧活下來才行。

  顏紫霜眉頭緊鎖,這不是她事先預(yù)料到的場面,西門凜沒有坐視楊寧和無色庵主的苦戰(zhàn),而是選擇了和楊寧聯(lián)手,而且方才的舉動,令她第一次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西門凜,莫非他不準備對付楊寧了么?想到方才無色庵主揭破西門凜的出身,顏紫霜不免秀眉緊蹙,西門凜的出身來歷一直以來就是一個秘密,他歷來出手都是速戰(zhàn)速決,而且鮮有看過他身手的敵人還能活著,再加上他武功廣博,更是令人難以猜測他的出身,所以雖然顏紫霜用心探查,也只有一個懷疑罷了,所以直到西門凜出面和楊寧聯(lián)手,顏紫霜才確定了他的出身。故此,顏紫霜事先并未預(yù)料到西門凜會有這樣的舉動,不論是身份地位還是暗藏的心思,西門凜都不應(yīng)該和楊寧聯(lián)手對敵的。那么接下來呢,莫非對師門的情感讓西門凜改變了決定,或許一切的默契只是西門凜作出的種種假相?心中慌亂之下,顏紫霜不禁纖手緊握,薄薄的指甲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刺破了手心。

  明月卻是旁觀者清,而且她出身藩王之門,平日往來的多是深通權(quán)謀之人,自然不像顏紫霜會被江湖人的身份約束蒙蔽,所以她淡淡一笑,勸解道:“姐姐不必擔心,西門統(tǒng)領(lǐng)并非江湖人,怎會將師門恩義看的如此之重,我看他多半是另有所謀,而且說不定他是見平前輩武功超凡入圣,唯恐將來多個可怕的敵人,所以才要和九殿下聯(lián)手除去平前輩,縱然冒些風險,也是值得的,畢竟平前輩的目標在九殿下身上,縱然是兩敗俱傷,他也多半可以全身而退的,九殿下就是不死,這一戰(zhàn)下來也必然傷勢極重,到時候西門統(tǒng)領(lǐng)自然可以為所欲為了?!?p>  顏紫霜心中一亮,感激地看了明月一眼,不免有些自嘲,自己固然將無色庵主當成是不可控制的變數(shù),西門凜又何嘗不是,無論如何無色庵主都是翠湖的人,這一次又向楊寧出手,而且更有這樣驚天動地的修為,就是宗主親自出手也未必有這樣的威勢,西門凜又不是不敢冒險的人,豁出去廝殺一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況西門凜既然有如此成就,必然是心志堅定,不可動搖的人物,既然已經(jīng)有了決定,怎會臨時發(fā)生改變,不管他如何動作,想必宗旨是不會變的,唯一可慮的就是無色庵主真的和他們拼個兩敗俱傷。不過仔細想來,別說無色庵主劍術(shù)高明,想必可以保全性命,就是真的失去了一個崖岸自高,不受控制的高手,換來更好控制的平煙的助力,卻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想到此處,顏紫霜不覺微微一笑,眼睛的余光瞥向明月,心道,雖然是身在局外,但是能夠迅速看穿癥結(jié)所在,果然是不同凡響,怪不得豫王殿下有意求凰呢?

  場下的波詭云譎,卻絲毫不曾影響到三人的戰(zhàn)局,即使是西門凜,此刻也沒有半分顧慮到師冥是否會懷疑自己的居心,對著無色庵主這樣的高手,一絲一毫的分心都足以釀成千古遺恨,無色庵主的小舟已經(jīng)接近到四丈距離,幾乎是同時,西門凜手中的緬刀發(fā)生了變化,燦如銀蛇的一丈紅陡直了劍身,像是蟄伏的蛟龍,躍躍欲試,眼看著就要騰空而起,西門凜劍勢改變的瞬間,楊寧也若有靈犀地將手中的純鈞提高了一寸,雖然沒有事先約定,但是劍氣相通,兩人同時擺開了《天地同歸》唯一的劍式。所謂的《天地同歸》雖然實質(zhì)上只是一些無形的劍理心法,但是卻也有一招有形的劍式可以使用,只不過這一招劍式攻守分離,過分決絕,所以需要兩個有著絕對默契的人才能使用。而這套劍法創(chuàng)立以來露面的機會就不多,更別說這招幾乎是孤注一擲的劍式了,根本就是從未在世間出現(xiàn)過。若非楊寧和西門凜在無色庵主的威壓下,形成了無比的默契,也斷然不會用上這招沒有任何后路的劍式的。

  輕舟渡水凌波,就在船頭到達距離楊寧和西門凜都是三丈距離的剎那,三道劍光夾著灰、黑、青三色身影同時縱身而起,匹練也似的劍光將黑影和青影全盤護住,秋水芙蓉一般的劍光劃出分裂天地的電芒,而一道清冽的劍光更是幻化成崇山峻嶺,孤峰奇絕,就在三道劍光將觸未觸的時候,西門凜的身形驟然凝住,仿佛萬蛇攢動,又像是江海清光的一丈紅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銅墻鐵壁一般的劍光煙消云散,西門凜本人更是飛墜而下,隨著身形的盤旋,點點鮮血飛濺。失去了西門凜的守護,楊寧的身形沒有了一分遮掩,全盤暴露在無色庵主眼前。

  楊寧只覺得原本熱烈如火的心靈頃刻間沉入了萬丈寒潭,即使不用雙眼,他也能夠感覺到,西門凜并非是受了傷,或者中了暗算,他根本是強行斷絕了和自己相通的心意,剖離了自己的劍氣,生生承受了劍氣的反噬和無色庵主有意無意的攻勢,西門凜的舉動將楊寧陷入了必死的絕境,放棄了防守的自己,仿佛曝身在烈日之下的冰雪,再沒有一絲生存的希望,就是想要同歸于盡,還要看無色庵主肯不肯呢?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待自己,沖天烈火一般的憤怒和沉入千丈深淵的絕望溢滿了整個身心,楊寧仰天怒吼,揮劍刺出,這一劍不是任何楊寧精擅的殺招,而是平煙曾經(jīng)演示給他,并且在方才和無色庵主的對決中漸漸領(lǐng)悟,更親眼目睹無色庵主施展出兩種意境的劍式。只不過在楊寧手中,這一劍不是冰雪的孤寒,也不是火焰的熾烈,而是繚繞著沖天烈火的冰峰,冰火交融中既有無邊的寂寞絕望,也有著寧死不屈的悲憤桀驁。

  兩道形似神非的劍光在空中纏繞盤旋,飛花濺玉也似的劍光潑天鋪地,無法留手,不能停手,劍氣殺機風起云涌,向四面八分激散飛揚,不知多少原本離得較近的水賊只覺得刺骨的殺意劍氣撲面而來,不由驚慌失措,就連駕舟飛遁的時間都沒有,紛紛跳水逃命。而其他較遠的人也都各自催舟后退,因為他們也都感覺從那凌空激戰(zhàn)的兩人身上,有著千百道激蕩的氣流正在向外擴散。

  青萍瞪大了眼睛,看著漸漸黯淡的秋水劍光,只覺得一顆心向無底的深淵飛墜,伊不平顧不得可能被人發(fā)覺,舉起了羿王弓,手中已經(jīng)多了三支精鋼羽箭,箭鏑指向半空中漸漸模糊地灰色身影,可是神識剛剛鎖定那人,卻又消失不見,伊不平頭上滴下滾滾汗珠,這三支羽箭,竟是無法出手。

  直到此刻,水花濺起,西門凜的身形才墜落水中,身在戰(zhàn)場,肌膚如被刀割,西門凜卻絲毫不覺疼痛,只因他一刻心早已經(jīng)痛得麻木了,抬頭看向空中,正在激戰(zhàn)的兩人因著彼此劍氣的牽引,起舞飛旋,宛若神祗,而就在呼吸之間,秋水劍光已經(jīng)七零八落,可是那青色的劍光卻是矯如神龍,徑自刺向楊寧咽喉。西門凜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淚流滿面,將護身的真氣散去大半,一江弱水再也難以支撐身形,西門凜就這樣沉入水中,縱然無人會在這個時候留意自己,他也不能將自己的軟弱顯露人前。

  勝負已分,無色庵主等待著劍式的余勢刺穿楊寧的咽喉,但是眼中卻不由閃過一抹遺憾,且有著更深的疑問,這少年怎會自己的劍式,若是孤寒劍法的基本劍式,這少年資質(zhì)過人,或者能夠模仿出來,可是這一招劍式,除非是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揣摩,否則縱然懂得劍招心法,也是使不出來的,雖然這一劍火候不足,更有許多破綻,但是只看劍意,卻已經(jīng)深得其中三味,而且這少年竟然達到了冰火兩重天的境界,這正是自己目前面臨的瓶頸。

  楊寧右手軟軟垂落,體內(nèi)真氣已經(jīng)被無色庵主的劍氣攪得一團混亂,一時之間難以再度匯聚,雖然純鈞劍仍然在手中,卻是沉如山岳,難以擎起,劍氣已經(jīng)觸到了咽喉,肌膚戰(zhàn)栗,但是楊寧卻只是淡淡望著刺向自己咽喉的凝青劍輕薄如紙的劍刃,鳳目之中再沒有了怨恨怒火,也沒有一絲死亡的陰影,只是有著無邊的孤傲寂寞,縱然是生命之火即將熄滅,也不能讓他有絲毫動容,而在那孤寂的眼神深處,更有著一絲最深的眷戀,那是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年最單純的情感。

  西門凜透過水面看到了這一幕,暗自嗟嘆之下,真氣匯聚,振臂出刀,破水而出,身形隱在沖天而起的水浪之中向無色庵主背后襲去,這一次他可沒有用一丈紅使出軟劍的招式,而是使出了向不輕出的殺招,匹練也似的刀光盤旋而起,這一刀他早已盤算妥當,不論是時機還是方位都是恰到好處,正是無色庵主劍勢將盡未盡之時,雖然無色庵主定可發(fā)覺自己的偷襲,但是卻也來不及收劍回護。若是自己遇到這種情況,定然是一劍刺死面前的敵人,然后前撲避敵,拉開距離之后再轉(zhuǎn)身反擊,別說是西門凜,就是任何一個武功到了一流水準的高手也不會有其他的選擇,前方的敵人唾手可得,而后面的襲擊卻還隔著足以轉(zhuǎn)圜的余地,若是讓楊寧逃過一死,定可重整旗鼓,到時候只怕就沒有機會克敵制勝了。所以西門凜毫不懷疑無色庵主會有的選擇,而且他還有自信,可以取得超過預(yù)期的效果,縱然不能殺死無色庵主,也能重傷于她。畢竟他和楊寧雖然聯(lián)手對敵,但是攻勢主要是楊寧發(fā)出的,無色庵主高傲無比,必定會因此看輕了自己。其實能不能得手并不在西門凜考慮之中,他只是要給觀戰(zhàn)之人一個錯覺,自己是以楊寧為餌吸引無色庵主的攻擊,然后從后襲擊,謀求大勝,只不過無色庵主的武功超過了預(yù)計,以致害死了楊寧罷了,這樣即使有人猜疑楊寧的身份,也不會懷疑自己有意謀害楊寧了。

  感覺到身后突起的殺意,無色庵主心中不由生出滔天怒意,西門凜的作為或者可以瞞過別人的眼睛,可是在她這深解劍意的人看來,楊寧那一劍已經(jīng)將心中悲憤說得明明白白,本就已經(jīng)生出了憐才之念,再加上西門凜令她頗為不齒,忽然之間,眼前這個從容待死的少年令她不忍下手,至少也要等她殺了那個臨危偷生的卑鄙小人才行。千鈞一發(fā)之間,無色庵主已經(jīng)強行收回了內(nèi)力,這一劍最是決絕,無色庵主又是全力施為,劍氣反噬,無色庵主只覺丹田劇痛,一口心血已經(jīng)涌上咽喉,她性子剛強,不愿給人瞧見,便強行咽了回去,她若是順其自然吐出淤血,還可緩解一下內(nèi)傷,但是這么一來,內(nèi)傷卻又重了一分。雖然無色庵主及時收回劍勢,但是殘存的劍氣還是掠過楊寧的頸子,留下了淡淡幾道血痕,無色庵主雖然劍下留人,但是卻還沒有想過真的放過楊寧,所以為了穩(wěn)妥起見,順勢一掌拍向楊寧,想要將他的抵抗之力徹底摧毀。但是掌勢將要拍到楊寧胸前的一瞬,無色庵主瞧見了楊寧的眼睛,剛剛從死亡邊緣回轉(zhuǎn),但是那雙眼睛卻沒有絲毫死里逃生的狂喜,只有那亙古不變的孤寂和一種無比的倔強,那是不畏懼死亡,但是也絕對不肯輕易放棄的眼神,無色庵主恍惚中仿佛見到了另外一雙熟悉的眼睛,手下不由自主地減了幾分力道,即使如此,楊寧口角依舊鮮血泉涌,略顯單薄的身軀更是如同斷線風箏一般飛墜而去,不過無色庵主使力倒是恰到好處,他正好跌在了原本無色庵主用作代步的小舟之上,那艘小舟雖然堅固,但是也經(jīng)受不起楊寧撞擊之力,差點側(cè)翻過去,晃蕩了半天才勉強平穩(wěn)下來。

  這些無色庵主自然不會留意,她已經(jīng)借著這一掌的反震之力,驀然回身出劍,她棄劍用掌,雖然一氣呵成,但是依舊是略遲了一線,一丈紅已經(jīng)臨身,無色庵主臉色鐵青,凝青劍已經(jīng)使出“涉深”里面最嚴密的守招“水深則厲”,堪堪擋住了襲向致命要害的一丈紅,犀利的緬刀鋒刃在無色庵主左肋上挑起一線血珠,終被劍光所阻,無奈回轉(zhuǎn)。西門凜這一刀雖然不重,但是凜冽的刀氣侵入經(jīng)脈,卻是非同小可,西門凜內(nèi)力精深,比起楊寧還略勝一線,而且武道宗心法和翠湖心法本就相生相克,無色庵主受了這一刀,雖然及時化去侵入經(jīng)脈的異種真氣,但是神色卻是微微一變,顯然并不好受。她一聲冷笑,不待西門凜攻勢再出,已經(jīng)揮手一劍,劍光曲折無方,宛若木葉蕭蕭,大有一劍將西門凜斬殺的意味。

  西門凜萬萬料不到無色庵主竟然會放棄楊寧,轉(zhuǎn)而對自己出手,雖然傷了無色庵主一刀,但是無色庵主的反攻卻是更加凌厲無情,他心中斗志不堅,無色庵主卻是滿心殺意,此消彼長,刀劍初接,西門凜就覺得充滿殺意的劍氣已經(jīng)到了眼前,他心中旁騖頗多,本就沒有和人決死的意念,下意識地后退閃避,但是無色庵主的劍光卻是如同附骨之俎,如影隨形而來。西門凜眉間青筋微動,無聲無息地轉(zhuǎn)動緬刀,丈二鋒刃矯若靈蛇,卷向無色庵主,這是一招妙到峰巔的劍式,但是卻不是西門凜的殺招,就在無色庵主微微冷笑,凝青劍輕描淡寫地點落在靈蛇七寸之上的時候,西門凜已經(jīng)按下了刀柄背面鑲嵌的血紅瑪瑙飾物,一線銀光貼著一丈紅鋒刃一閃而沒,一根細若牛毛,長達七寸的銀針射向了追擊而來的無色庵主七坎重穴。

  西門凜的暗算雖然無聲無息,但是無色庵主何等人物,那銀針雖然幾乎難以目睹,再加上借著機關(guān)之力發(fā)射,當真是如同電閃一般,但是無色庵主怎會沒有發(fā)覺,她劍眉一軒,左手三指若蓮花綻放,一只纖纖玉手平添了幾分溫潤的光澤,彈向那根銀針,右手劍光卻是毫不遲疑,繼續(xù)攻向西門凜。西門凜眼中閃過一縷得意的寒芒,毫不猶豫地向浮臺飛身而退,似乎不再顧慮追襲而來的劍光。無色庵主一指彈飛了銀針,便覺手指宛若被巖漿燙過一般,強烈的刺痛順著手臂經(jīng)脈襲來,無色庵主立刻明白,那枚銀針之上竟然淬了劇毒,心中不由一陣狂怒,卻也不敢大意,畢竟能夠讓銀針毫不變色,而且能夠滲透自己的護身真氣,這樣的劇毒絕非易與,連忙強催真氣,一掌趁勢向西門凜拍去。西門凜身形在空中強行折轉(zhuǎn),堪堪閃過,落在浮臺之上。他只覺無色庵主掌力熾熱,一綹被波及到的頭發(fā)已經(jīng)成了焦枯模樣,心知無色庵主轉(zhuǎn)瞬間已經(jīng)將毒氣逼出,他知道這種毒藥的劇烈,無色庵主這么快就將毒逼了出去,必然不會好受。抬眼看去,西門凜果然發(fā)覺飛墜而落的無色庵主如冰似雪的容顏上多了一抹嫣紅,只是無色庵主雖然受傷,但是劍氣殺機卻是絲毫不減,讓西門凜叫苦不已。

  西門凜的一枚毒針讓無色庵主險些陰溝里翻船,她眼中不由閃過無邊戾氣,身形一沉,在連接浮臺的鐵索上借力而起,劍勢一展,撲向西門凜,劍光如冰峰橫絕,青光覆地,沒有一絲空隙可乘。其實無色庵主連連受創(chuàng),這時候已經(jīng)不該使這凝聚了全部精神真氣的一劍了,但是無色庵主對西門凜已經(jīng)恨之入骨,為了不讓西門凜有任何逃出生天的機會,還是強行使出了這一劍。

  西門凜雖然心中有數(shù),這根毒針不過能阻礙無色庵主一下,但是面臨這樣的絕境,也不免后悔起來,不該激怒了無色庵主,誰會想到原本一切順利的謀劃竟會成了引火燒身呢?無色庵主的反應(yīng)是西門凜事先怎也想不到的。強聚真氣,西門凜苦笑著等待著無色庵主的致命一擊,劍氣還未臨身,肌膚已經(jīng)感覺到針刺一般的痛楚。

  無色庵主見狀眼中閃過一絲快意,更是強催劍氣,向西門凜刺去,她也知道自己如此做法不甚妥當,但是楊寧此刻已經(jīng)失去戰(zhàn)力,江水之上又有何人可以能夠加入戰(zhàn)局呢?所以她毫無忌憚地全力施展劍勢,勢要將這個臨陣背盟,使毒暗算的卑鄙小人一劍斬殺。目光掠過西門凜苦澀的面容,電光石火之間,無色庵主更是生出一個古怪的想法。當初她收下還恩令的時候,顏紫霜雖然要她殺的是西門凜一行,但是并未要求她斬盡殺絕,而且多次提及子靜,暗示子靜是必須要殺的目標,對于西門凜則是一筆帶過,顯然并不在意西門凜的生死,這種欲蓋彌彰的手段在無色庵主眼中不過一曬罷了,并沒有故意讓顏紫霜難堪,所以今日她才坦言一定要殺了子靜。只是無色庵主并不介意要殺的人是誰,即使得知是武道宗的嫡傳弟子,她也是只是淡然視之,并未放在心上,可是經(jīng)過一番激戰(zhàn),無色庵主的心意卻發(fā)生了動搖。

  在無色庵主眼中,一個人心性如何,不論言語行止如何掩飾,只需看他出手,就可以知道一二,而從楊寧的劍意中,無色庵主看到的是渾金璞玉一般的赤子之心,縱然楊寧施展再兇惡殘毒的劍法的時候,劍勢微妙變化之中透出的傲氣坦蕩,在她這當世劍法堪稱無雙的大家眼中,也是昭然若揭。而且楊寧最后那一劍更是令無色庵主欣喜若狂,能夠使出這樣的劍法,姑且不論這一劍的火候造詣,能夠悟出這樣的劍意,就已經(jīng)令無色庵主刮目相看了。

  無色庵主縱然心比天高,志向不同凡俗,但是唯有一件心事,卻是始終不能放下的,就是她苦心所創(chuàng)的孤寒劍法還沒有傳人。可是這樣的傳人太難尋找了,若沒有睥睨天下的孤傲,若沒有冷漠世情的冰心,若沒有骨子里深藏的烈焰性情,是無法悟透孤寒劍法的劍意的,縱然是她愛如親生的平煙,也因為性情過分清冷,并非這套劍法的最佳傳人,所以除了一些零散劍式之外,并沒有得到傳授。今日發(fā)覺了楊寧正是自己要找的人之后,無色庵主已經(jīng)有些猶豫,只不過礙著還恩令,一時無法罷手,但是西門凜的偷襲卻給了她一個放棄擊殺楊寧的最佳契機,要不然她縱然性子再桀驁,脾氣再古怪,也不會做出這等舍本逐末的舉動來。只不過那時她還顧忌著當初的承諾,沒有想清楚其中關(guān)節(jié),甚至重傷了子靜,可是此刻眼看就要殺了西門凜了,無色庵主卻想起當初含糊的承諾了,如果自己裝裝糊涂,只殺了西門凜就交差,想必顏紫霜也無法義正言辭的指責自己,至于還恩令之事,此刻無色庵主心中歡喜之下,不知不覺間竟看得淡了,何況她心中有數(shù),別說是顏紫霜,就是岳秋心,既然沒有證據(jù)指責自己背約,那么依照這兩師徒的性子,是寧可日后討回便宜,也不會冒著得罪自己的危險,當真收回還恩令的。

  想通了心事,無色庵主的劍勢越發(fā)的決絕,真氣越發(fā)毫無保留地激發(fā)出來,劍光吞吐之間,已經(jīng)粉碎了西門凜的拼死反噬,一劍刺向他的心口,西門凜神色慘淡,望著無色庵主身形,等待著一劍穿心的命運。可是就在凝青悍然穿透西門凜胸前衣衫,縷縷劍氣觸及到柔軟肌膚的一刻,西門凜的眼神卻發(fā)生了改變,不再是面臨死亡的絕望,而是一種驚喜交加的感動。無色庵主心中一動,已經(jīng)感覺到一種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正在逼近自己,而且分明已經(jīng)是近在咫尺。還未想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無色庵主已經(jīng)反手一掌擊去,可是就在這時,一種令她寒透了心扉的刺痛從后心襲來,而比起強烈的痛楚,蔓延更快的是一股狂暴桀驁的異種真氣,從后心劍傷處源源涌來,雖然比不上無色庵主真氣綿密渾厚,可是精純凌厲卻是猶有過之,那股異種真氣所過之處,便如烈火焚城,而且剛猛之中更是蓄著一縷陰柔刻骨的冰寒,如同附骨之俎,驅(qū)之不散,徑自向心脈侵去。這正是武道宗嫡傳的心法,若是換了平常,無色庵主還可從容化解,但是今日她屢次強催真氣,經(jīng)脈已經(jīng)受創(chuàng)非輕,又正在全力催動劍氣的時候,護身真氣不免薄弱,這一劍正是趁虛而入,還未等無色庵主真氣及時回轉(zhuǎn)相護,心脈已經(jīng)寸寸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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