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來權(quán)被無情地拋下了,他那張官二代的嘴被安樂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唯有磨著牙目送她離開。
解決了包子店的戰(zhàn)役,安樂馬不停蹄地率眾人轉(zhuǎn)戰(zhàn)餛飩店。
一碗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餛飩被端上桌,就算是泡在湯水里,也能看出碗里的餛飩做得十分精細(xì),餛飩上的褶皺看起來就像撅起的嘴,性感的嘴唇仿佛就是在對安樂發(fā)出誘惑:“吃我呀,吃我呀!”
“吃不下,吃不下……”安樂搖著頭回應(yīng)它們。
以小瑛子和婷婷為首的圍觀者在旁邊的一桌吃得熱火朝天,許子午更是連連嘆息安樂不懂得欣賞人間美味。
“樂樂完全都沒有吃呀,真浪費……真浪費……”許子午都有一種想要走過去把安樂那碗餛飩端過來吃掉的沖動了,他揚(yáng)起筷子點了點安樂的方向,偏頭問其他人,“樂樂是不是被剛才包子店的男人弄得沒胃口了?從剛才起就一直坐在那里對那碗餛飩行注目禮……”
“哼,被弄得沒胃口的應(yīng)該是那個男人?!弊笄鸪空f,他覺得就算二十年之后,他再想起錢來權(quán)的表情應(yīng)該也是會發(fā)笑的吧。
小瑛子也點了點頭,然后用很不屑地語氣對許子午說:“許子午呀,你完全不了解愛妃嘛,剛才她在包子店吃了那么多包子,現(xiàn)在哪里還吃得下,再說了……”她朝安樂對面那個位置望了過去,“愛妃的對手這不是還沒有來嘛,就算她已經(jīng)消化完畢可以進(jìn)食,也得等對方來了再吃嘛!”
“為什么?”許子午不解地問。
“因為……”小瑛子煞有其事地說,“按照愛妃的習(xí)慣,最后總是要秒殺對手的,在那之前要對對手有一點起碼的尊重嘛。”
“……”眾人沉默。
小瑛子嘟起嘴巴,把圓珠筆夾在嘴唇和鼻子之間,托著下巴猜想那個遲到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你們說那個家伙也真是厲害,居然敢在安樂面前玩遲到……”
“至少他去西天的路上不會遲到……”婷婷夢游般地開口道,嚇得周圍的人一陣哆嗦,他們再看看安樂的背影,只覺一陣濃濃的殺氣正圍繞在她身邊。
“那個人死定了……”眾人擔(dān)憂地想,因為一旦安樂發(fā)起火來,會不會拆了這間餛飩店都說不定。
幸好在安樂身上的殺氣值到達(dá)頂峰之前,某個不怕死的相親對象終于姍姍來遲了。
一個瘦削的男人頂著一副厚厚的眼鏡在餛飩店的大門那兒到處張望,望了半天才慢悠悠地繞至安樂身邊,細(xì)小的聲音弱弱地問:“請問……你……就是安樂安小姐嗎?”
安樂瞇著眼打量了他那張平庸得不需要形容的臉十幾秒,然后問道:“你是誰?”她不是在說廢話,因為她已經(jīng)背下了王經(jīng)理安排的所有相親對象的樣貌,而她也確信眼下這張臉?biāo)龔膩矶紱]有見過。
瘦削的男人對她這種反應(yīng)很是驚訝,他震驚道:“你難道不記得當(dāng)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
碩大的汗滴從安樂腦門兒上滑落,她身上的殺氣值轉(zhuǎn)瞬間歸零,因為這句臺詞怎么聽著就那么熟悉呢,哦……她想起來了,這是瓊瑤大媽寫在《還珠格格》里詞兒,可這句話用在這里未免也太奇怪了,她擺擺手,面無表情道,“這是個冷笑話么?”
“我是說……”對方重新問了一遍,“你還記得當(dāng)年大明湖畔的‘蝦魚鵝’嗎?”
蝦、魚、鵝?還是蝦與鵝?
安樂又茫然了:“你是在報菜名怎么著?這是餛飩店,沒有蝦、魚、鵝?”
“唉!”對方真的著急了,他干脆在安樂對面的位置上坐下,用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子上寫了三個字:“夏宇莪”。
“哦……”安樂記起來了,她確實見過這個看上去女人味兒十足的名字,只是搭配這個名字的那張照片上的臉的的確確不是她面前的這張——因為照片上的臉要帥氣得多了。見夏宇莪“呵呵”地笑著,安樂又問:“我見過你用來登記的照片,好像……跟你本人有……有那么點出入……”
夏宇莪愣了一下,繼而笑了起來:“難道你一開始沒有看出來?那張根本就不是我呀,就算不知道為什么,但王經(jīng)理說跟你相親的話就算不用真人照片也可以,所以我用的是《庭院深深》里秦漢的照片啊,其實我本來還想用林瑞陽的,但是他比我胖得多了,那個發(fā)型也不太適合我……”
安樂頭上黑線萬丈,她覺得她似乎進(jìn)入了一個奇怪了領(lǐng)域,一個她完全不了解的領(lǐng)域,那個“庭院深深”是什么?秦漢又是誰?還有那個叫林什么的,又是誰?她抓耳撓繞了半天也沒能在腦袋的數(shù)據(jù)庫里找出這幾樣?xùn)|西的數(shù)據(jù),她想,不恥下問是個好習(xí)慣,于是她問道:“呃……那個秦漢是誰?”
“你居然不知道秦漢?!”夏宇莪握起小拳頭放到下巴下面,擺出一個極度夸張且做作的表情,“哦!我的天,難道你都不看瓊瑤姐姐的書和電視劇嗎?”
“瓊、瑤、姐、姐?”安樂逐字逐句地重復(fù),然后斜著眼睛看著對面這個顯然對瓊瑤有著無限好感的男人,她不明白他用‘姐姐’這兩個字是想表達(dá)其實他自己已經(jīng)很老了,還是想表達(dá)瓊瑤實際上是反向生長的,她搖搖頭,“瓊瑤大媽的書我沒看過,瓊瑤大媽的電視劇我也只看過《還珠》而已……”
“大……大媽?”夏宇莪的眼珠猛地突起,似乎都快碰到他的鏡片了,“你……你居然叫神一般的瓊瑤姐姐為大媽?!你、你好過分哦!”
你好過分哦……
你好過分哦……
你好過分哦……
十幾秒過去了,這句話還在安樂腦海中徘徊,每一個字都像打雷一般猛烈地劈打著她的神經(jīng),緊接著她便覺得剛才吃的十幾個包子在胃里面要命地翻滾,她覺得如果她能遏止住這股反胃的感覺的話,她一定會學(xué)著夏宇莪剛才的語調(diào)對他說:“你好惡心哦!”
安樂不說話了,夏宇莪一看她的臉色非常不好,還以為她是被他嚇到了,于是放緩地語氣說道:“好吧,我收回我剛才的那句話……其實吧,女孩子家的多看看瓊瑤劇是有好處的……”
“是啊,至少可以練習(xí)抗惡心的能力……”安樂有氣無力地說。
夏宇莪又說:“知道嗎,瓊瑤劇里有很多經(jīng)典臺詞我都記得哦,比如這個……”他現(xiàn)場模仿起來,“這是《新月格格》里面的,‘五年以來,我苦苦壓抑自己對你的感情,這種折磨,已經(jīng)讓我千瘡百孔,遍體鱗傷!我要逃,你不許我逃!我要走,你不許我走!’……”
安樂苦笑地看著十分入戲地他,在心里吶喊:“靠!我也快千瘡百孔、遍體鱗傷了!我也要逃!我也要走!再不走就要被惡心死了!”
夏宇莪完全沒有看出安樂的痛苦,伸出食指故作可愛地戳著自己的臉頰,繼續(xù)模仿道:“還有《又見一簾幽夢》里紫菱說的……‘巴黎鐵塔沒什么了不起,它從前面看是一座鐵塔,它從后面看是一座鐵塔,它從左面看是一座鐵塔,它從右面看是一座鐵塔,它從上面看是一座鐵塔,它從下面看還是一座鐵塔’……”
安樂心想:“是的,我真的也覺得你沒什么了不起……你從前面看是一白癡……你從后面看是一白癡……你從左面看是一白癡……從右面看還是一白癡……所以,你的本質(zhì)就是一白癡……”
夏宇莪仍然陶醉在他的瓊瑤夢中,不斷演繹著紫菱的“走邊邊”以及馬景濤的“咆哮體”,之后,他又開始大談特談瓊瑤劇里的各種角色的內(nèi)心掙扎。
安樂真的要哭了,她心里說:“大哥啊!你能不能看一看我內(nèi)心的掙扎啊!我正掙扎于是要下重手把你揍扁還是要下毒手把你打殘這兩個選項之間??!”
“安樂小姐……”夏宇莪突然喊她,安樂抬頭,只見他如爾康般鼻孔張大、深情凝視著她,“你知道嗎,今天真的是我最高興的一天……以前從來沒有女孩兒愿意這樣陪我聊瓊瑤的……”
“呵……我也不想的……”安樂冷笑著說——要不是他剛才用“惡心光波”刺激得她惡心反胃、四肢乏力,她早就掀桌子走人了。
夏宇莪突然朝安樂丟了一個至少“四個加”那么大的秋波,紅著臉說道:“安樂小姐,我這個人一直都是相信緣分的,就像瓊瑤姐姐故事里那些情侶們一樣。我、我想……我想問安樂小姐,你愿意以后還繼續(xù)聽我聊瓊瑤嗎?”
“不愿意?!卑矘窋蒯斀罔F地回答。
夏宇莪被安樂的這種反應(yīng)驚得連人帶板凳呈45度角朝后倒去,好在他幾時抓住了桌子的邊沿,才沒讓自己摔下去,他緊緊咬著嘴唇,半晌才問出一句:“告訴我為什么……”安樂正要說出她不愿意的一百零一種理由,夏宇莪又說,“不,不要告訴我答案……”
“喂,我說你到底是要知道答案還是不要知道?。俊卑矘窡o奈地說,再看看那個夏宇莪,他眼里已是淚光閃閃。
“你知道嗎,你好殘忍好殘忍……”夏宇莪抽了一下鼻子,又冒出一句典型的瓊瑤劇臺詞來。
安樂嘆了口氣,她真的是拿這種瓊瑤劇中毒者無可奈何了,想想后面還有好幾場相親,她干脆忍著那股惡心的勁兒站起身,保持著句式對夏宇莪說道:“你知道嗎,你真的好惡心好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