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想,就算瓦倫廷原諒了他,像這樣貿(mào)貿(mào)然地從廚房運走大把食材,廚房的大師傅肯定也不會原諒他,所以她只是從那束“花”里隨便抽了幾根金針菇出來,偷偷放進了背包里……
寒假僅剩的幾天在許子午的憤憤然和左丘晨的淡淡然中一晃而過,天氣轉暖,安樂返校的日子也到了。
帶著歡姐“早點畢業(yè)早點嫁出去”之類的沒完沒了的嘮叨以及“新一代女性就應該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之類的訓導,安樂獨自一人擰著大包小包的行李踏上了回學校的那班公交車。
看到公交車上也有不少和她一樣被迫獨自一人返校的倒霉孩子,她心里便平衡了不少。擠在人群堆里,安樂回想起前兩天許子午悄悄報告給她的消息,當時他興高采烈地說,自從情人節(jié)那天他們?nèi)ミ^敬老院之后,歡姐對他的態(tài)度不僅又回到了從前那種和和氣氣的狀態(tài),還變得比以前更加熱情。安樂不禁失笑,歡姐的態(tài)度能不好嗎,那天,收到“花”的安樂一回家就不自覺地笑成了一朵花,歡姐秉著要對自己的妹妹認真負責的態(tài)度仔細翻遍了安樂所有的東西以尋找線索,終于在她的包包里翻出了幾根蔫蔫的金針菇。安樂總不能說是左丘晨送的吧,只好被迫地把所有功勞扣到了許子午頭上,歡姐見她那么開心,以為是他們的感情又有了升華,所以迅速結束了所有的“催化計劃”,對許子午的態(tài)度也大大的友善起來。
“小午啊,你吃了嗎?飽了嗎?睡覺安穩(wěn)嗎?錢來好嗎?大便通暢嗎……”
這些都是敬老院之旅結束之后歡姐對許子午的問候,熱情得他都有點不太習慣了,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長久以來一直淪落街頭任人欺負的小乞丐,突然被人認定是帝王之子,一夜之間受到萬人的擁護和愛戴。
驚喜驚喜,現(xiàn)在對許子午來說,相較于“喜”,他的“驚”還是更多一些的。
不過安樂挺滿意這種結果的,他們那惡俗的假裝戀愛的計劃成功忽悠了贏姐,搞定了歡姐,讓“歡贏”組合土崩瓦解,這樣一來,她就不用再出去相親,許子午也不必再被他表姐催促,她也終于可以太太平平地渡過后面的日子了。
一切想象起來都是那么的完美,不過……
“靠,怎么又見到你們了!”站在宿舍樓的樓下,咆哮著的安樂差點被自己的行李砸了腳——同樣擰著行李的左丘晨和咧嘴大笑的許子午居然就守在她的宿舍樓下面。
安樂先看了看左丘晨,他提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面無表情,完全沒有一個合格的返校生的派頭,許子午則是雙手空空地杵在那兒,臉上寫滿了“我是搬運工”之類的字眼。
搬運工許子午笑著對安樂說:“那個……我是來這里幫阿晨搬東西的啦,阿晨今天返校嘛……”
“你這返校還真是返得稀奇!”安樂悶哼一聲,“居然返到女生宿舍來了?你們男生宿舍不是離這邊很遠嗎?”
左丘晨一指許子午:“問他?!?p> 許子午抓著腦袋說道:“嘿嘿,你家歡姐說你今天也返校了嘛,要我有時間也順便來幫幫忙,難得歡姐最近對我好,我更應該趁熱打鐵?。 ?p> “我不是你該打的那塊鐵,該干嘛干嘛去?!卑矘废氲綒g姐就頭疼,難怪她老人家不愿意來幫忙搬行李,搞了半天她早就把“搬運工”安排好了!虧了安樂還以為歡姐已經(jīng)不再插手她的事情了,看來她大錯特錯,歡姐不愧為歡姐,永遠都能不遺余力地發(fā)揮她見縫插針的本領。安樂越想越窩火,一把抓起自己的行李,哼哧哼哧地直接上樓了。
“樂樂!”許子午沖過去奪過她手里的行李,然后直直地往樓上沖,一邊沖還一邊喊著飛天德的經(jīng)典臺詞,“我是暗夜里飛翔的恐怖,我是粘在你鞋底的口香糖,我就是……飛、天、德!”
安樂被雷得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苦笑地扭頭問左丘晨:“他怎么這么亢奮,難道他知道我住幾樓?就這樣直接往樓上沖……”
“他當然不知道?!弊笄鸪繜o所謂地聳聳肩,“不過沒事,讓他跑吧,他體力過剩?!?p> 果然,等到安樂和左丘晨慢慢悠悠地上樓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沒有方向感也沒有頭緒的許子午正提溜著大包小包在樓梯間那兒晃悠。安樂對他這樣千百年如一日的白癡行徑頗感頭痛,不過看在許子午如此“自覺”的份上,她也沒有多說什么,而是很大方地分擔了一些行李,然后帶著兩個男人勇闖女生寢室。
“嘿嘿嘿嘿……”
在離她的寢室老遠的地方,他們就聽到小瑛子那久違的、猥瑣的笑聲源源不斷地從寢室里冒出來,三個人推門進去,沒一秒鐘,便立刻被寢室里的景象驚呆了。
一個頭發(fā)散亂的人頭孤零零地倒在地上,身體早已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透過擋在她面部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發(fā)絲,依稀還可以看見這顆人頭臉上帶著微笑的表情,那笑容,看得人心驚膽寒,最恐怖的是,小瑛子和婷婷還保持著一臉邪惡的笑容站在這顆人頭的旁邊,異常喜悅地看著它。
幸虧安樂素來比較淡定,要不然看到這種東西還不得立刻叫出來?!她的第一反應是,小瑛子和婷婷殺人了,可轉念一想,小瑛子沒有足以殺人的智商,婷婷又沒有足以去殺人的勇氣,應該不是她們干的!所以她的第二反應是,這個頭是被人移尸過來的,目的是要栽贓嫁禍,可再一想,她們就算是樹敵無數(shù),可她們樹的那些敵也不是有膽量殺人分尸的亡命之徒,他們大多都是些連殺雞都不敢的家伙。
還是左丘晨反應比較快,他靜靜地觀察了那個頭幾秒,然后對安樂說:“原來你們寢室還有收藏這種‘假頭’的癖好?!?p> “啊——”小瑛子和婷婷重重地嘆了口氣,她們的表情立刻變得很失落。
“搞什么嘛,完全沒有嚇到他們啊?!毙$余狡鹱彀?。
“嚇你妹!”安樂走過去把那顆假頭撿起來,用它狠狠地敲了一下小瑛子的腦袋,又把它塞回到小瑛子懷里,她厲聲罵道,“你這顆裝滿廢料的腦袋過了一個寒假完全沒有長進,再搞這種惡作劇來嚇唬人,我就把你的腦袋卸下來!”
小瑛子委屈地抱著那顆假頭,她指著婷婷向安樂告狀:“不是朕想出來的啦,是婷婷,是婷婷!她、她在睡夢中想到了這么個防盜的好辦法!”
“嘿嘿……”婷婷壞壞地著,對安樂解釋道,“是這樣啦,我寒假的時候報名參加了美容美發(fā)班,這個‘頭’是我買來練習做發(fā)型的……只是剛剛來的時候我突然想到,這個其實可以拿來防盜啦……你們想想,把這顆‘頭’往地上一放,并且貼上一張紙條:‘這是上一個小偷’……這樣,不論哪個小賊來了我們寢室,都得被嚇死呀!”
“在你嚇死小賊之前,整棟宿舍樓的人都已經(jīng)被你嚇死了!”安樂扶額,很是無奈。
小瑛子傻笑了一陣,把視線轉向了安樂后面的兩個人,她先很友善地看了一眼左丘晨,又很警惕地瞄了一眼許子午,隨即鬼鬼祟祟地把安樂扯到一邊,“愛妃呀,這是怎么回事啊,為什么他們兩個會出現(xiàn)在這里?寒假里發(fā)生了什么???莫非你已經(jīng)準備把他們兩個一起娶回去了?”
“呵……這會是個很長的故事,回頭再慢慢跟你說吧?!卑矘犯尚?,又轉身對兩個“搬運工”喊道,“喂,你們兩個把行李放這里就夠了,剩下的事情我可以自己搞定?!?p> 許子午明顯對女生寢室還存有留戀,他賊兮兮的眼睛滴溜溜地亂轉:“樂樂呀,還是要我們也一起幫忙吧,嘿嘿……自從我大學畢業(yè),我就再也沒有出入女生寢室這種地方了……”
“這么說你大學的時候經(jīng)常出入女生寢室?”安樂瞇起眼睛,把牙齒咬得咔嚓響,她指著小瑛子手里的那顆假頭,狠狠地對他說,“我告訴你,你再不滾蛋,你的頭就會跟它一樣!”
她的恐嚇是有效的,這話剛一落音,許子午就立刻高喊著“記得Call/me”,然后一陣風似地跑了。
左丘晨目送他跑遠,自己卻還沒有什么動靜,他默默地看著安樂,“你不會再找我們了,對么?”他淺笑著,但那樣的笑容看起來卻是無比地苦澀,“我哥的目的達成了,贏姐不再催促他——至少現(xiàn)在沒有——你的目的也達成了,你讓她們相信你有了男友,你就不用再被迫去相親了,我們,也算是功成身退了,所以,你應該不會再找我們了,沒錯吧……”
安樂沒有答話。
很顯然,他說得都沒錯,他們之間的協(xié)議本來就該到此結束,她已脫離苦海,許子午應該也已熬過了所謂的“過渡期”,她腦海頻頻冒出的聲音告訴她,如果不想讓麻煩繼續(xù),那么他們?nèi)司驮摗熬壉M于此”,從此老死不相來往了??墒亲笄鸪磕兀坑墒贾两K他是在扮演著怎么樣的一個角色?從最初協(xié)議的制定到今天協(xié)議的順利完成,他始終都在,可協(xié)議好像一直與他沒有什么直接的關系。
如今要謝幕了,故事要完結了,許子午要淡出她的世界了,那左丘晨是不是也得一起謝幕?
安樂這樣問自己,卻沒能得出答案。
左丘晨看著她一臉茫然的樣子,他臉上的失落就更加明顯了,他像往常那樣擺出一個欠扁的笑容,輕聲道別,然后轉身離開。
“喂!”剛走了幾步,安樂突然叫住他,他轉頭看著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的她,安靜地期待著她的下文。安樂的嘴一張一合,但一個字都沒有從里面冒出來,她也不想這樣,可是她滿腦子都是返校的事情,實在是沒有多余腦容量來想該如何道別了。
抑或是說,她根本就沒有準備這么早就與他們道別。
左丘晨期待地看著她,繼而他本已沉下去的笑容又再度浮了上來,因為她咬緊嘴唇、目光閃閃的模樣讓他覺得,他們之間的故事絕對沒有那么容易結束。
“再會?!彼Φ貌[起了眼睛,嘴巴劃出美好的弧線,八顆潔白的牙齒整理地卡在兩片薄唇之間,折射著從窗口漫入走廊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