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節(jié) 面試（二）
告別孟師爺，小婉便去敲門，一個口齒已經(jīng)有些不清的老蒼頭在審訊似的問明她的來意后，讓她在門房等候。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一個穿著一套青色衣裙的小丫環(huán)來到門房，探頭向里面招呼道：“誰是夏小婉？快隨我去見夫人。”
小婉甩了一個很大的衛(wèi)生球眼給那個青衣丫環(huán)……門房里一共兩個人，還有問嗎？
“我就是。”
答應(yīng)一聲走出來，跟著那個丫環(huán)向里走去。
縣衙后面通常被稱作‘官宅’，說白了就是朝廷給縣丞大人準(zhǔn)備的家屬宿舍。當(dāng)然，這個宿舍雖然稱不上簡陋，卻也遠(yuǎn)遠(yuǎn)談不奢華，庭院深深的氣象這里是看不到的，不過就是地方大一些，房子多一些罷了。
那個小丫環(huán)的年齡比小婉還要小一些，卻顯得比小婉老成多了，走路時目不斜視，速度卻挺快，就跟后面有人攆她似的，害得小婉想跟她客套幾句，都不好意思開口——萬一因為說話將她摔著了，豈不是罪過？
進入廳中，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夫人端坐在那里，看她進來，目光立即如同X射線似的對她進行掃描。
“民女夏小婉，見過夫人?！毙⊥裆锨靶辛艘欢Y，然后就站在那里老老實實地接受‘目檢’……老實話，這場面她上一世見得多了，當(dāng)年可是跟高官大大握過手言過歡的，一個深宅婦人能厲害到哪兒去？
不過，她是來面試的，而不是挑釁的，因此，她保持著一種謙恭而不是卑躬的態(tài)度站在那里。
“你就是夏小婉？”王夫人打量了她半天之后，才開口問了一句很沒營養(yǎng)的話。
“是?！毙⊥裎⑽⒁还?。
看到小婉這付沉穩(wěn)大方的模樣，王夫人心里倒是先有了一個好印象，她饒有興趣地問道：“張家小郎群自父親陣亡后，母親病重，是你伺候其母，操持家務(wù)，并且教授弟、妹和小郎君的課業(yè)，可是實情？”
“那是小婉的本分?！毙⊥翊鸬馈?p> “是啊，本分，這做起來何其不易?。 蓖醴蛉宋⑽@息，一句話道不盡其中的辛酸與艱苦，尤其是是小婉還是一個十余歲的女孩，且不說是王縣丞的評價，做為一個女人，也做為一個母親，王夫人也知道這‘本分’二字是何等的沉重。
感慨一番，王夫人的問話便轉(zhuǎn)到課業(yè)方面，“夏姑娘，聽官人說你才學(xué)過人，不知可會吟詩?！?p> 是朗誦詩詞嗎？本姑娘可是拿過詩朗誦大賽冠軍的，不怕你！小婉便問道：“不知道夫人讓我吟哪首詩？”
王夫人被她問得一愣，卻不好說沒聽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笑著指了指窗臺上的一株盛開的海棠花道：“夏姑娘，可否以這盆海棠花為題詠詩一首？”
噢，是讓我做詩??？
小婉這才明白。讓她做一首現(xiàn)代詩那是沒問題的，可要是憑她本人的文字功底當(dāng)場做一道古體詩……還真當(dāng)她是曹子建咩？
不過，這難不倒她。小婉慢慢向那盆海棠花走去，心里已經(jīng)在琢磨著《紅樓夢》中那些關(guān)于海棠的詩句。
來到窗臺跟前，一股幽幽的清香撲鼻而來，小婉正要誦出已經(jīng)選好的那首海棠詩，目光突然瞥見花盆中的幾片凋落的花瓣，心中頓有所感。
“夫人，可有格律的限制？”小婉轉(zhuǎn)頭問道。
“沒有，夏姑娘可自便。”王夫人怔了一下，微笑道。
小婉點點頭，伸手拈起一片花瓣，信口吟道：“無意苦爭春，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待到明年燦漫時，再看奴歸處?！?p> 一首卜算子吟完，王夫人和那個小丫環(huán)竟似癡了，嘴里喃喃地重復(fù)，唯恐過一會兒忘了。
“好一個‘無意苦爭春，似被前緣誤’，夏姑娘，這首詩可有名目？”王夫人嘆息一聲道。
“這首詞牌的名字叫做《卜算子》?！毙⊥窆暣鸬馈?p> 卜算子的格律在北宋時才盛行，而小婉這首詞脫胎于宋朝名妓嚴(yán)蕊，她只是根據(jù)自身遭遇略加改動。二人雖然處境不同，但都有一種身不由己的感覺，只是小婉改動后，流露出一種不甘和奮爭的意思，這其中的原因自不足與外人道。
體味著這首詞的微妙之處，王夫人對眼前少女的好感直線上升，于是說道：“夏姑娘，小兒和小女久疏成性，難以安心讀書，在縣學(xué)開課之前，就要勞你費心了?！?p> “是，民女一定盡力?！毙⊥顸c了點頭，又道：“夫人，王大人可跟您說過授課之處？”
王夫人一愣，“難道不是在我這里？”
小婉歉然道：“夫人，民女家里情況特殊，不能外出太久，還要勞煩小公子和小姐過去上課?！?p> “是這樣……我知道了?！蓖醴蛉松陨元q豫了一下，最后似是下定了決心，道：“我明天讓小青帶他倆過去，只要你好好教，我家官人定有重賞，你先去吧！”
等小婉走后，王夫人將那青衣丫環(huán)叫到近前，吩咐道：“小青，明天你送少爺和小姐去上課，看看他都教些什么，回來細(xì)細(xì)地稟報我?！?p> “是，夫人！”青衣丫環(huán)答應(yīng)了一聲。
回到店里，張陵正在記帳，小婉往店里一看，不禁皺眉道：“今天怎么沒客人？”
張陵抬頭道：“婉姐，這么快就回來了？”
“沒什么事唄?！毙⊥褡哌^去看他記的帳，一筆筆記得滿清楚的，“你還沒說怎么回事？”
“白糖都賣了，現(xiàn)在沒有庫存了?！睆埩陮け就平o小婉，“你看，我們明天開始就要關(guān)門了?！?p> 暈！賣得可真夠快的……這還沒有半個月呢，早知道每天限量一百斤就好了。
“阿陵，寫張告示出去，就說是貨源短缺。”小婉郁悶地吩咐。
“那張仁他們什么時候能回來？”張陵也知道小婉派張仁去組織貨源了。
“就算是水路迅速，恐怕也得一個月的時間。”小婉算了算時間，再次郁悶——這樣就意味著張氏糖坊還有關(guān)大半個月的門。早知道這樣，應(yīng)該多引進一些經(jīng)營品種，就不會如此窘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