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的吧?”
楊志懸空的小腿被江琪用手架住,這一腳踢得如風如電,只是在半途中夭折了,江琪撣灰一樣的動作把楊志志在必得的一擊固定在住。只要再前進是十公分不到,這條腿就應該可以踢在江琪的臉上。只是和大多數(shù)時候的轉折式敘述一樣,這個“只要”的條件并未達成。
江琪讓楊志出拳,楊志卻抽冷子給了她一腳。這行為和楊志之前在任何地方表現(xiàn)出來的彬彬有禮形象完全不同,江琪看著楊志沒有什么表情的臉,覺得事情已經(jīng)變得很有趣了。江琪一直覺得,觀察人成長中的各種變化乃是生活中最大的樂趣之一,否則她也不會選擇這種在暗處了解他人秘密的職業(yè)來做。
輕輕收起手上釋放出來的吸力,咖啡色美女讓楊志得以慢慢收回自己的腳,在她眼中,楊志現(xiàn)在的本事確實是太不夠看了。今天強尼暴露的那些實力足夠轟他到渣一百遍,就這個程度,難怪各國聽到風聲之后都肆無忌憚地跑過來搶人。
楊志也沒解釋自己的行為,又坐回到椅子上,安靜地看著江琪。他的態(tài)度比江琪想象的從容多了,被楊志這種眼神長期盯著并不是很舒服的事,江琪飛快地找了一個話題,把楊志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引開:“你打算怎么面對你的兩個叔叔?”
“不知道。”楊志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腿,小腿上被江琪擋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拔铱偛荒軞⒘怂麄儯矝]這個能力。”
他抬頭揚了揚眉毛,反過來問江琪:“你到底是什么人?”
“能給你幫助的人。”江琪也忍不住看了自己手背一眼,那里也有一點紅痕,不是很明顯。
楊志苦笑:“我覺得自己好像一只被大家擺弄的木偶?!?p> 江琪變魔術一樣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只香煙來,楊志愣是沒看出來她怎么掏出香煙把煙點燃的。隨著香煙的味道在空氣里彌散,江琪宛如奶油咖啡一樣的聲音也飄散開了。
“拉伯雷寫《巨人傳》的時候肯定想不到自己筆走龍蛇,故事一下說到了千里之外不相干的人物身上。小說初始尚且如此,后來隨便哪個作者寫故事也是這樣。故事慢慢發(fā)展下去,劇本不受自己的控制,人物越來越獨立。”
楊志揉了一下被煙熏到的眼睛,聽江琪繼續(xù)說下去。
“你也應該知道,多少傳說中的山水石木受了靈氣之后都變成不受控制的一部分。人生這個劇本,世界這個舞臺,沒有誰能一直當木偶下去?!苯骱孟褚粋€文藝工作者一樣侃侃而談,“人生的劇本任何人不能設計。如果有人想設計,最多給只能一個可控制的空間,在這個空間里讓每個人被設計的人自己慢慢發(fā)展慢慢變化。就好像盯著生態(tài)公園里某種動物的生活一樣?!?p> “我不明白?!睏钪韭牭媚涿?。
“這個世界上大多數(shù)的人和事都在可控制范圍之內(nèi)。”江琪淡淡地說道,“有些事不可控制,譬如天災,也有些人不可控制。這些人當中,很有可能就有你一個?!?p> “怎么可能?!睏钪緭u頭否定了江琪的說法,“我應該是很好控制的那種人?!?p> “人是分階級的?!苯骺粗鴹钪菊f,“一個人能不能受控制,要看他屬于哪個階級,能制約他的最高的存在是什么。對孩子來說,是父母;對學生來說,是老師和學校,對普通人來說,是金錢和法律;對政治家來說,是國際關系的游戲規(guī)則;對那些超越人類常識的人來說,只能是比他們更超越常識的存在。比如說你父親,他受到的最大制約就是國際間游戲規(guī)則的平衡?!?p> 楊志對這些說法從來都是聞所未聞,他仔細過濾了一下江琪的說法,反問道:“你自己算是哪一類的?”
江琪溫婉地一笑:“你說呢?”
“超越常識吧……”楊志想起江琪拎著她飛速逃竄時的速度,依然覺得心有余悸。
“你說算就算咯?!苯骱敛辉诤醯乩^續(xù)說她的話,“其實我也不算,畢竟我和龐珍妮也是各國游戲規(guī)則內(nèi)的存在。”
她故意放慢速度,讓楊志更好地消化她的意思:“其實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局限,我不受制于普通的法律,也必然要受制于其他的潛在規(guī)則。好像神話故事里的神仙也要有他們的禁條和喜怒,那不是說故事的人把神賦予了人性,而應該是事實如此?!?p> “事實上,在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什么存在不會受到制約。”江琪的目光透過楊志的眼睛,深深烙進他的心里,“如果一旦有什么東西不受制約,這個世界的平衡早就崩潰了。你覺得呢?”
楊志覺得自己隱隱約約抓到了點什么,又什么都沒抓到,只能說:“你繼續(xù)說。”
“制衡的話題很簡單。”江琪繼續(xù)深入說下去,“拿一個人來說,能力、道德、權力、壽命,只要這四樣足夠把一個人的行為限制在某種程度上。這四樣里,道德屬于人自己為了平衡游戲規(guī)則演化出來的;能力包含先天和后天因素;權力取決于能力和運氣;壽命把一個人做的事具體限制在了一個數(shù)量之內(nèi)。有了這些基本條件來制衡,一個人能做的事立刻從無限變成了有限?!?p> “做為個體生命,比如人類,總希望能突破生命之中的任意一種限制?!苯髡f,“武道也好,醫(yī)道也好,都是窮究這個世界上最極限的可能性,去追尋如何突破限制的方法。人大部分時間的追求,都是在和這個限制做搏斗。”
說到這個,江琪輕輕嘆了口氣。對于絕大多數(shù)普通人來說,生命無非就是有限生命在無限時空面前的嘆息罷。
“比如說你嗎?”楊志看著江琪始終無懈可擊的動作,理解這她的話,“最少你們讓我看到了力量上的突破?!?p> “一個方面的表現(xiàn)而已?!苯靼殉榱税虢氐臒煱礈纾瑮钪具€是沒看出來她的手是怎么動的,煙頭莫名其妙就滅了,“你也知道,從古至今所有教導人體高自身能力的方法都在強調道德修為和境界,這也是出于制衡的考慮。”
“不是還有邪功么?”楊志想起他看過的一些武俠小說,“學完了就能無惡不作的那種。”
“那也有壽命限制啊?!苯餍α诵?,“再說,無惡不作不就等于給自己樹敵么?這也是限制吧?”
楊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還想往下問,被江琪一揮手打斷了:“行了,今天先說這么多。沒聽說誰教人一下子把話說完的。餓了吧?帶你吃飯去。”
“總而言之一句話,”江琪站起來撣了撣煙灰,總結道,“你現(xiàn)在要想的是,既然自己是木偶,怎樣給自己更多挪騰的余地。木偶活了能演出皮諾曹,你這么聰明天分這么好,遲早也能突破這些人現(xiàn)在給你設置的限制。你自己也知道,就是因為你從天份上已經(jīng)超越了某種限制,很多人才這么看好你。”
江琪說著挽上楊志的手臂,兩人看起來仿佛情侶一般出了門下了樓。
“至于我以前的事,吃飯的時候慢慢講給你聽吧?!?p> 楊志看了看網(wǎng)吧里扣腳丫子又去挖鼻孔的網(wǎng)游小青年,皺了一下眉,很快又舒展開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世界就是這么簡單真實的,不過他很快就能知道這個世界的另一面的。
年年歲歲,人們積累著突破極限的經(jīng)驗所造就的,世界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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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尼坐在初次遇見江琪的咖啡店里往外看,窗外一片橘黃。雖然這條路位置僻靜,下班來來往往的人還是不少??粗巴?,強尼想起以前有人說過的一個故事,說把獅子關進籠子,先給它肉吃,再給它水果吃,最后只給水喝。時間長了,獅子因為不能走出籠子,也就漸漸習慣了。后來很久之后,有人把這個籠子叫做城市,把這只獅子叫做活力。
想到自己對城市的依賴,強尼嘆了一口氣。杯子里的咖啡讓他很容易想起江琪,不過才分開幾個小時而已,那妖女的笑容居然在他心里盤旋不停。算起來好歹也是經(jīng)歷過無數(shù)風雨的情場老手了,這么想著一個實在是說不過去。不過那姑娘總有一股讓他不自覺想去回味每個動作和細節(jié)的味道,就好像,就好像他現(xiàn)在正在喝的咖啡。喝的時候很香,之后還有余韻。
給強尼續(xù)杯的打工女學生盯著這個英俊又有一點散漫的外國人看了很久,廣州街頭隨處可見世界各地的外國人,來這里喝咖啡的也不少。唯獨這個曾經(jīng)在這里用粵語問候過自己朋友的青年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覺得這個青年很有趣,看起來完全不像一個老師,偶熱拿出來看的書又在說明他的身份就是老師。
強尼當然知道有一個大眼睛的學生妹妹在盯著自己,他不動聲色地低頭喝完咖啡。把報紙疊起來,提起手提電腦包出了門。
女學生在強尼身后看了幾眼,想了一下,去跟老板娘告了個假,也跟著出了咖啡店。
城市發(fā)展到注重市容之后有一個大大的好處就是不再有滿地的落葉被涼風吹起,自然也不會有懷抱厚厚書本的女學生穿著長裙一臉寂寥地走過。強尼戴上墨鏡,在夕陽的余暉里跟著下班的人潮走向城市深處。
當然,這只是他自己一廂情愿的想法。很快強尼就感覺到背后有人在跟著他。
一個,兩個……
不對,怎么有兩個?
強尼放慢腳步,盡量往僻靜處走。既然臨近日落,以他的實力自然不必忌憚什么。仔細在感覺上探索著兩個跟蹤者的行跡,他七拐八扭地走進一個沒什么人的死胡同。胡同里一只虎紋大貓看見強尼這個外地人,從鼻孔里嗤出一聲喵叫,扭頭高傲地走了。
強尼站在亂停的汽車和干癟的芒果樹下,慢慢回頭。他看見跟著他出了咖啡店的女學生已經(jīng)昏迷在另外一名女學生的懷里。
“你還是真是受歡迎啊?!?p> 盡管對方戴了有色隱形眼鏡,染了頭發(fā),她的臉部輪廓還是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其祖籍定然不是亞洲大陸。再說那個頭……強尼在心里吹了聲口哨,自己這和亞洲人類似的身高估計可以仰望對方了。
身高接近一米八的染發(fā)女學生在暮色里冷冷地看著強尼,用只有他們自己能了解的唇語表達了如下的意思:某某托我給您帶個話,只要您一心向善,跟了朝廷,哦不,是教廷,咱們什么都好說。要不然您現(xiàn)在這點吃香喝辣的日子估計也容易到頭。
強尼靜靜地聽對方說完,只是粗俗地比了一下中指,以一個撐桿跳都未必能跳出來的高跳躍過背后的高墻,迅速消失在女學生的面前。
女學生懷里抱著被她弄暈的咖啡店女生,看著強尼逃走的方向,無奈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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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水門事件的線人今天終于自爆了,這個世界上果然有很多東西要幾十年后才能讓普通民眾知道,小小感慨,嘿嘿。
大家兒童節(jié)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