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秋山
安德爾輕聲地站在病房那被關上的門前，手里提著一籃水果。
正當他準備用右手叩門時，里面的聲音傳了過來：
“進來吧，我還醒著?！?p> 秋欣娜像是能將這扇門看穿一般。安德爾木訥地拉開了門。秋欣娜穿著和蘇莉維亞一樣的病服，被蓋只遮著腹部，長褲的一條褲管空蕩蕩的，被從窗戶外吹來的晚風吹得快要飄起來。她那曾齊肩的頭發(fā)已被剪成了和少年一樣有活力的短發(fā)，而頭發(fā)下的這張臉卻已如土色，瞳孔像是被抽走了光，無神地看著安德爾，一只手指了指床邊的座椅，示意他坐下。
兩人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
“毫無價值，朋友，你知道嗎？毫無價值?！?p> 秋欣娜先開口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來一般對安德爾說道，而后者將目光投向她，一臉疑惑。
“……你還記得那個叫莫托洛的？他死了，就在我的身邊死了，被子彈打死都。你感到驚訝？但事實就是如此。他為了一個才剛認識不到半天的人擋下了子彈，自己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而我卻不能為他做任何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我面前。他死之前抓住了我的手，你知道他給了我什么？”
安德爾咽了口唾沫。
秋欣娜把那東西從床邊的置物柜上拿個過來。
“他的一封信，是交給他母親的，交給我的時候已經沾滿了他的鮮血。他是腹部中槍而死的。那時的我們剛和你分別沒過多久，燃料完全不夠用，我們被迫降落到了一座小島上。歪打正著，那是一個敵軍的秘密海軍基地。他死了，我也被炸斷了一條腿?！?p> “那你是怎么出來的？”
安德爾還把果籃提在手里，有些吃驚地看著秋欣娜，他盡力地回想著莫托洛的樣子。
“我還以為你已經從刻蒂法拉那兒了解了我過去的事?！?p> 安德爾搖了搖頭表示否認，秋欣娜繼續(xù)說了：
“你就別把我當做一個正常的人類看就行了，抱歉這樣和你說。而那個刻蒂法拉其實更是如此……總之，那個不算大的兵營被我一鍋端了，這腿是被那島上最后一個人炸沒的，莫托洛也是被他殺的。等我被發(fā)現的時候已經不省人事地昏倒在地上了……再然后就是現在你看見的這個樣子?！?p> 安德爾漸漸變得有些失落，他沒想再問更多。他站起身來，把果籃放在了一旁，轉身要走，這幾天他總覺得有種無形的力壓在他腦袋上，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那是什么？”
“果籃……李鏡宇讓我?guī)Ыo你的?！?p> 安德爾回過頭來，有些疲憊地對秋欣娜說，后者卻有些一反方才的憔悴。
“他居然不知道我喜歡吃青提子，還好意思說關心我……”
路過南宮羽山舞的病房，安德爾透過狹窄的玻璃窗，看見她正躺在床上，頭上戴著和機甲裝置一樣的頭盔，身旁接滿了電纜。
安德爾有些憂愁地走回了軍方分配給他的五號城住房。
他回到臥室里，左手拿著紙巾。
距離從航空艦上逃離出來才過去不到一天。
這次襲擊的敵人是EEERO第十副師的幾個新人空軍，正在多戈爾的海域上肆意游蕩時，看見了巨大的“白鐵”號運載艦，按他們的原話就是：“讓我們來給這些多戈爾人一些顏色看看！”
雖然是令人措不及防的突襲，并且幸運地擊中了“白鐵”號的發(fā)動機和燃料庫，但畢竟只是幾個新人，沒過半小時，這隊新人便被護航機盡數殲滅。
安德爾將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間，準備把褲子給解開來。
他找不到人來聽他宣泄心中的煩悶。蘇莉維亞現已和他隔了一片汪洋大海，艾希不知去向，李鏡宇仍在前線，白井春奈也在輔助著李鏡宇作戰(zhàn)。
而自己的量程突擊因為受到了敵軍突襲，仍留在多戈爾主城修理，自己沒了機甲，派不上任何用場。
想到這里，安德爾憤怒地把紙巾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
“懦夫！你現在在想些什么？”
或許真的如蘇莉維亞所說的那樣，還不是做這些事的時候。
安德爾憤憤地打開了門，雙手握緊拳地走了出去。他要去找佛冷薩。
————
冰凌殿的雪還在下。
星環(huán)城已經建設好了大致的雛形，從宇宙之外來看，它就像一個雪白的戒指一般將地球包圍了起來。
但現在的百希恩瓦爾面對著兩個抉擇：
一是將星環(huán)城的地基建立在地球之上，這樣無需與地球進行同步同調，星環(huán)城實際上就成為了立于地球之上的一個高大建筑物。
二則是，使用推進器讓星環(huán)城的速度達到與地球平行的程度，這樣星環(huán)城才會像它的名字一樣，和土星的行星環(huán)，木星的行星環(huán)一樣，成為地球的星環(huán)。
“要不然就脫離地球，就固定在能照到太陽光的地方?！?p> “但物資供給怎么辦？我們沒有，其他國家也沒有生產糧食的科技技術和能力，而燃料所需的資源也只能暫時在地球開采。星環(huán)城所建立的基礎便是地球?！?p> 克萊爾坐在總會議室的主席，無言地看著每一位與會者，這里面有總工程師，有物理學家，還有來自各個研究領域的頂尖學者。薇拉站在克萊爾的身側，瑞文斯坐在靠近克萊爾的豎排上，翻看著桌子上的資料。
冰凌殿的雪還在下。
“你們忘記了晞月球?！?p> 瑞文斯終于開口了：“在原有的計劃中，也就是你們所熟知的第三號改良方案里有提到過將星環(huán)城改建為晞月球城，相比于前者，后者更具有安全性，在技術層面上的問題也不是那樣的難以突破。這依托于從晞月球上開采有效資源來應用于城市每日之所需。在上世紀的研究報告里就已表明，晞月球內部含有豐富的鑲礦，這種高能礦物質最初并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但在我們最新的研究中發(fā)現，”
瑞文斯頓了頓，從文件夾里取出了一張這個名為鑲（X-OZN）的放射性礦物質元素的結構圖，他將這張圖投影到了墻上：
“諸位請看，它不能發(fā)生核裂變反應，但它所能釋放出的能量卻堪比鈾-235?！?p> 冰凌殿的雪還在下。
“但我本人也不推薦在晞月球上建立我們的國家，那里充滿了放射性。事實上，我認為那樣做對我們而言毫無意義。星環(huán)城建立的目的是為了逃離地球目前日益潰敗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和緊張的國際形勢。眾所周知的，昨年我國的氣候局顯示，地球在過去的一年之中，最高氣溫達到了驚人的80.83℃，而最低溫度已達到了歷史之最：零下133.671攝氏度。請諸位看向窗外?！?p> 坐著的人們都向那高大的窗戶望了過去。窗外那座著名的亞巴斯洛里高山已經被白雪覆蓋得連一點綠色都沒有顯現出來。
“現在的晞月球已經舉不起潮汐，他對于地上的人類而言或許只具有觀賞性意義。但如果我們將這個名為鑲的物質利用起來，那星環(huán)城就能成功地矗立于這片大地之上?！?p> 克萊爾默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