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黑色吊墜
落地窗外,暴雨侵襲大地,雨幕遮擋了遠(yuǎn)處的校舍,樓房,一片白茫茫。
時間指向八點半四十分,過了夢里出車禍的時間。尤玥屏住呼吸,看著咖啡館的壁鐘分針微不可察地跳了一小格。
她長舒了口氣。
陳陽端上來一大壺拿鐵,附送一碟方糖。
“送你們的,無限暢飲。”
葉晉年道謝,又說:“尤玥喜歡喝生椰拿鐵?!?p> “今天椰子還沒送到,哪兒那么多要求呢?!标愱柗藗€白眼,拍拍屁股走人。
等陳陽離開,江云路才小心翼翼問:“年哥,尤玥,你們倆真的沒事嗎?從剛才摔倒到現(xiàn)在,半個多小時了,臉色一直很難看?!?p> 葉晉年視線落在壁鐘上,他雙手交叉握拳收緊,手臂青筋分明。半晌,他松開手,給尤玥倒了杯咖啡。
“沒事,吃早餐吧?!?p> 尤玥在咖啡杯里加了兩顆方糖,慢慢轉(zhuǎn)著湯匙攪拌,卻不說話。
陳陽的咖啡館早上有烘焙店送來的面點。尤玥吃了一個羊角包,喝完一杯咖啡,心中玉潔才算消散。
現(xiàn)在離夢里事發(fā)的時間越來越遠(yuǎn),這一次陰霾應(yīng)該也遠(yuǎn)去了。
經(jīng)歷到第四次,尤玥自嘲地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對死亡已經(jīng)沒那么恐懼了,甚至開始產(chǎn)生期待期待,下一次是什么時候。
尤玥余光偷偷瞥見葉晉年,原本僵硬的表情似乎也松弛一點。
她垂下眼,掩蓋自己復(fù)雜的眼神。
她得找個機(jī)會,跟葉晉年溝通一下。
——
吃完早餐,三人告別陳陽,上了車往碼頭駛?cè)ァ?p> 從學(xué)校到碼頭,行車需要近50分鐘,雨勢變小,但葉晉年仍舊減慢了速度,打開暖氣。
“雨這么大,明天還能看到日出嗎?”尤玥問。
江云路查找天氣預(yù)報,說:“可以的,下午就能晴朗了,明天是大晴天?!?p> 葉晉年提醒兩人扣好安全帶,將暖氣溫度調(diào)高一度,把外套脫下,遞給江云路放到車后座。
他大衣里面穿著一件英倫風(fēng)的白色毛衣,發(fā)梢剛被雨淋濕了,尤玥遞給他紙巾。
“好了,你們倆稍微休息一下吧,到碼頭還需要時間?!比~晉年隨手擦了擦頭發(fā),掛檔開車。
一路上,尤玥都在沉思,沒有說話,也睡不著。葉晉年也有心事的模樣,微微擰眉,認(rèn)真開著車子。倒是江云路睡得非常香甜,斜靠在車門,呼吸沉沉。
隨著車子一路向東海岸駛?cè)?,雨勢漸小,雨云也漸漸消散,等到了能看見海岸線的公路上,陽光沖破烏云,照在了車窗上。
尤玥看見遙遠(yuǎn)的海面,烏云厚重,一道光從破開的烏云中照下,光柱在海面上仿佛一道階梯,通往天空。
“你看那,好漂亮??!”
葉晉年也看見了,笑道:“趕緊拍下來!”
尤玥拿出手機(jī),在車?yán)锱牧撕脦讖?,怎么也拍不出那種震撼和美麗,再按下幾次快門,那景象已經(jīng)沒了。
她惋惜地感嘆,車子已經(jīng)快到跨海大橋了。
跨海大橋連同的是浮城和碼頭小島,通往東麂島的輪渡船從島上出發(fā)。
白色的橋身在初生的陽光下發(fā)著寒光,橋頭旁有一個海邊的小公園,有停車區(qū)和小商鋪。
海邊,還有一個籃球場。
尤玥瞥了眼葉晉年,果然,見到他雙眼時不時瞥向籃球場的方向,眼神帶光。
“我們在公園停下來休息一下吧。”尤玥突然說道。
“嗯?”
葉晉年疑惑地出聲,但從善如流地轉(zhuǎn)方向盤,車子往公園停車場駛?cè)ァ?p> 停車場車子不多,籃球場上也沒有人。
雨后初歇,滿地的積水。
江云路醒來,揉揉眼睛問:“到了?”
“沒有,休息一下。我下來打個籃球?!?p> 葉晉年下車從車后備箱找出籃球,跟尤玥打了聲招呼,一路小跑到了籃球場上。
籃球場上一個個小水洼,籃球框上還掛著水珠,籃球在地上砸出的回音帶著水聲,緩緩?fù)诘孛孑p晃。
葉晉年跟著籃球跑過去,腳下一滑,差點摔倒,他小聲嘀咕。見尤玥在看,抬頭咧嘴笑道:“地面太濕了,絕對不是我的技術(shù)問題!”
“知道啦,你小心點。”
男生的尊嚴(yán)總是來得突然。
尤玥扶著車門看了一會兒。
葉晉年的手仿佛有磁性一樣,籃球無論怎么彈跳都會回到他手里。他靈動地跳躍,三步上籃,籃球穩(wěn)穩(wěn)進(jìn)入籃筐中。
江云路也下了車,尤玥推著他往籃球場上,勸說他一起打打籃球,醒醒神。
他害羞地推脫幾下,葉晉年抬手高聲喊他名字,江云路拗不過,只能跑過去,笨拙地攔網(wǎng)。
尤玥微笑著看他們倆,一個投籃一個防守,籃球場后面是綿延的海平面,金光灑在海面,波光粼粼。
少年們奔跑歡笑,身后是金色大海。
尤玥沒由來地心安,愉悅。
如果時間能停止在這里,該有多好。
她掏出手機(jī)給這一幕拍照。這一次的照片拍得比方才的云層美多了,她甚至拍了個視頻,心想,等會兒剪輯一下發(fā)到短視頻平臺上,然后at這兩人,看看他們會是什么表現(xiàn)。
兩人打了十分鐘籃球,尤玥跑去小商鋪買了兩瓶可樂,收銀臺旁有一臺賣冰淇淋的冰柜,尤玥想了想,又拿了三只其貌不揚的牛奶雪糕。
等付錢的時候,付款金額跳出來整整70大洋,尤玥震驚了。
“怎么會這么貴?”
老板指了指那三支雪糕:“一只20,可不貴嗎?”
“……”千算萬算,沒算到在這里被雪糕刺客埋伏了。
她怏怏地走到籃球場邊緣,葉晉年和江云路已經(jīng)在打籃球了。
葉晉年一直在籃球場邊緣張望著,似乎在尋找尤玥,等看到尤玥的身影,他一路跑過來,面帶責(zé)備。
“你去哪里了?”
他語氣有些沖,尤玥一愣,抬起手中的袋子。
“我去……買飲料和冰淇淋了……”
葉晉年看到她手上的白色袋子,表情一松,摸摸鼻子,語氣放軟:“你……不要隨便亂跑,很危險的。”
“危險?”尤玥環(huán)顧四周,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人員。
“總之別亂跑?!比~晉年嘀咕一聲,“誰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何時來臨。”
這句話重重砸在尤玥心頭。
“你今天很奇怪,好像一直提心吊膽,怕我出事似的?!庇全h說道。
葉晉年眼神一凜,抿緊嘴角,喉結(jié)輕輕滑動:“你早上把我嚇一跳,現(xiàn)在還后怕著?!?p> 避重就輕。
但他奇怪的態(tài)度讓尤玥更加確信了。
江云路抱著籃球也跑了過來。兩人臉上都大汗淋漓。
“尤玥,你能幫我把毛衣扔車?yán)锶幔俊比~晉年把毛衣脫下。
他抬高手臂脫衣服的時候,露出了腰腹漂亮的人魚線。尤玥回過神,臉頰一紅,移開視線,接過毛衣。
“你們先吃著。小江你熱嗎?”
尤玥把飲料雪糕遞給他們,見江云路仍穿著毛衣便問。
江云路搖搖頭。
尤玥看了眼葉晉年。他最里面一件深藍(lán)色衛(wèi)衣比較修身,更顯出了他寬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他脖頸間掛著一枚吊墜,落在衣服外。
尤玥覺得有些眼熟,正想仔細(xì)看,葉晉年抓著衣領(lǐng)扇風(fēng)的檔口,將吊墜放進(jìn)了領(lǐng)口內(nèi)。
她將毛衣放到車上,往回走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了,那枚吊墜在哪里見過。
跟葉晉年第一次見面,從公安局出來,在地鐵口的時候,她不小心差點摔倒被葉晉年扶住,那時候就見到過這枚吊墜。
黑色泛著金屬光澤,鏤空筒狀形狀,再一次看見,尤玥突然知道東西的造型像什么了。
轉(zhuǎn)經(jīng)!
可不就是轉(zhuǎn)經(jīng)的造型嗎,鏤空的轉(zhuǎn)子上密密麻麻刻著什么,看起來還可以轉(zhuǎn)動。
只是…轉(zhuǎn)經(jīng)筒這么神圣東西,葉晉年也不信佛,更不信藏佛,他不至于隨身攜帶吧。
再次見到這枚黑色的吊墜,不知為何,給尤玥毛骨悚然的寒意。
回到籃球場,葉晉年遞給她雪糕,三人坐在籃球場邊的石墩上,面朝大海吃著雪糕,海風(fēng)習(xí)習(xí),濕潤冰冷,不如雪糕刺骨。
一口雪糕下去透心涼,但心卻愈發(fā)溫?zé)帷?p> “這雪糕牛奶味好濃,很好吃。”江云路喜歡一切小孩子愛吃的東西,笑瞇瞇地夸獎。
尤玥欲哭無淚:“你喜歡就好。”20元一支要是不好吃,她就要找老板說理了。
吃完雪糕,休息結(jié)束,重新上路。
跨海大橋不長,十五分鐘后,車子就到達(dá)了渡口,葉晉年下車買好票,正好距離開船半個小時。
他們買的大輪渡,是汽車的輪渡船。
排在車隊里,一輛一輛駛上輪渡船甲板,根據(jù)工作人員指揮,停到指定車位里。
車位在船艙內(nèi)第一排,船艙沒有門,坐在車?yán)锞涂梢钥吹胶C妗?p> 甲板上柴油味濃烈,葉晉年關(guān)上了車窗,車內(nèi)檸檬味清新劑緩解了柴油味帶來的不適。
一聲汽笛長鳴,黑煙從輪渡船的排氣管冒出,輪渡上下起伏,卷起層層白浪,緩緩駛離碼頭。
尤玥坐在車?yán)铮戳搜凵韨?cè)雙手環(huán)胸閉目養(yǎng)神的葉晉年,心安了。
這一回,跟上一次坐輪渡去東麂島不一樣了。
她會平安靠岸的。
尤玥下了車在甲板上拍了張照片,然后才慢慢回到車?yán)?,順便發(fā)了條朋友圈。
【冬日旅行~[配圖]】
葉晉年睜開眼,表情焦急:“你剛才去哪里了?”
他驚弓之鳥的模樣讓尤玥無奈地笑了:“下車拍了張照片。”
葉晉年點點頭,表情始終緊繃著。
她朋友不多,但沒一會兒,朋友圈點贊也超過了20個,媽媽問她后天回家嗎,尤玥給了一個肯定的回復(fù),剛回復(fù)完,就發(fā)現(xiàn)多了一條評論。
來自顧鴻的。
【去哪里玩啦?】
尤玥擰著眉思考著怎么回答。
“尤玥……”
江云路突然開口,尤玥扭頭看他。就見江云路捧著手機(jī),緊蹙眉心,屏幕的光打亮了他的臉,他白皙的臉更加蒼白。
“怎么了?”
“你別回答我?guī)煾纭!?p> 尤玥愣了:“你說朋友圈里的嗎?”
“嗯?!?p> 江云路猶豫又為難。
“為什么?”尤玥問。
葉晉年也回頭好奇地看江云路。
江云路嘆了口氣,搖搖頭:“我不想讓他知道我跟你們在一起玩……我覺得師哥他現(xiàn)在……有點奇怪?!?p> “哪里奇怪?”
江云路搖搖頭:“可能是我誤會了吧?!?p> 他不想回答。
或者說,他難以啟齒。
顧鴻有事沒事,就會慫恿他搶尤玥,給他灌輸,是葉晉年橫刀奪愛。雖然江云路堅定自己的觀念,但顧鴻總會明著暗著給他洗腦,時間一久,江云路都覺得自己似乎太慫了。
真的是他太慫了嗎?
被年長十多歲的師哥這樣批評,江云路下意識地開始逃避顧鴻。
他陰暗晦澀的細(xì)微表情都落在了葉晉年眼里,葉晉年不動聲色,打開車門喊道:“我們下車去甲板上看一看吧,吹吹海風(fēng),艙里柴油味太重了。”
下車后,海風(fēng)撲面而來,伴隨著濃重的海腥味。遠(yuǎn)方飄搖著小漁船,有成群的海鷗盤旋在漁船上方。
白色海浪層層疊疊拍到輪渡船身,形成白色漩渦,激起白沫。
尤玥扶著欄桿往下看了一眼,一陣暈眩,往后退了兩步,倚靠在一輛白色面包車身上。
她抬頭,望著海天一線,隱約覺得似曾相識。
在這里看過這片風(fēng)景?不是中秋節(jié)那次遇險,應(yīng)該是更早以前……或者,未來?
海風(fēng)凌冽刺骨,葉晉年穿上了外套,和江云路靠在欄桿上,風(fēng)將短發(fā)吹得更加凌亂。
尤玥說:“葉晉年,你能給我看一下你的吊墜嗎?”
葉晉年的身體僵硬了半秒,轉(zhuǎn)過身,笑容燦爛,但眼里并沒有笑意,甚至帶著緊張。
“什么吊墜?”
“你脖子上掛著的那個?!?p> 尤玥指了指自己的脖頸,葉晉年摸到了自己脖頸間的細(xì)繩,手心竟已經(jīng)一片冷汗。
“好啊。”他摘下吊墜遞給尤玥,眼神卻一瞬不瞬地盯著,不敢松懈離開視線。
尤玥摸到了這枚見過兩次,帶給她奇怪感覺的吊墜。
一入手,這枚吊墜還帶著葉晉年溫?zé)岬捏w溫,可是稍縱即逝,立刻觸手冰冷。
“好冰??!”尤玥擰著眉問,“你整天帶著這枚吊墜不嫌冰嗎?”
“習(xí)慣了,一直帶著就不會很冰。”
葉晉年聳聳肩,看著尤玥的手。
這枚吊墜比尤玥想象中還要精致。
小拇指大小的筒身,整體中空,表面鏤空,這么小的筒體,居然還雕刻了一個完整又漂亮的雙月系統(tǒng)的陰晴圓缺過程。
而中空的筒體中間有一個軸承,可軸承也為中空,筒體可以旋轉(zhuǎn)。
整個吊墜金屬光澤,摸上去卻是玉的質(zhì)感,很奇怪。
尤玥看不明白:“你這是哪個動漫的周邊?。俊?p> 葉晉年抿著唇,含糊地回答:“一個很古早冷萌的日漫?!?p> 尤玥很少看,也不懂,把吊墜還給他。但心中那股詭異的直覺卻更甚了。
江云路轉(zhuǎn)過身,湊上來也看了幾眼:“年哥這個吊墜好奇怪,我以前沒見他帶的,突然有一天就戴上了,也不好看?!?p> 葉晉年斜睨他一眼:“這不是挺好看的嗎?”
“黑不溜秋的。”
尤玥問:“什么時候戴上的?”
“記不清了,好像是……這學(xué)期開學(xué)初?”江云路隨口回答。
尤玥一怔,大腦轟然炸開。明明是個尋常的時間,但為什么尤玥直覺這個日子——
很重要。
時梧Toki
重要道具出來了~ 下一章30號,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