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聲,面無表情的獄卒將鐐銬帶在高快腿的手上,隨后又給他腳上帶上了腳鐐。
“差大爺,您慢著點,您再想想,是不是弄錯了,《宋刑統(tǒng)》中盜竊最多不過杖四十,刺配充軍五百里。斷沒有殺頭的罪過?!备呖焱瓤谥胁煌5卣f道。
獄卒沒有理他,又拿了一副鐐銬看了梁多一眼,有一絲猶豫。
梁多知道這是那四名禁軍留著下的陰影,撇了撇嘴,伸出手去。
又不是自己一個人,其他人又多是輕罪之人,所以這一次絕對不會是拉出去砍頭。
至于是不是暗害自己的奸計,那就想多了。自己即使再能打,隔著牢門幾支弓箭就輕松解決了,哪里還用搞出這么大的陣仗。
想必是另有原因。
究竟是什么原因?當然去了就知道了,梁多也懶得猜。
獄卒見梁多自己伸手,不由得嚇了一跳,居然退了一步。
梁多又沖他揚了揚手,甚至臉上還露出了一絲微笑。
獄卒這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了過去,顫抖著手給梁多帶銬子。
“啊哈!老子明白了!”高快腿大聲喝道。
獄卒嚇了一跳,手一哆嗦,另一個銬子直落了下去,當啷掉在了地上,差點砸到了他的腳上。
獄卒怒視著高快腿,站起了身子。
高快腿也不管不顧,大聲嘶喊道“原來你們是宰白鴨!你們太狠了,到時候老子在法場喊冤!看你們怎么辦!”
“啪!”
獄卒終于忍不住了,揚起手來狠狠地抽了高快腿一個嘴巴。
“你小子運氣好!要不然老子整得你三年說不出話!還他娘的喊冤!你看有幾個到時候能喊出來的!”獄卒指著高快腿的臉罵道。
梁多心中一動,更是坦然。既然高快腿運氣好,自己和他境遇差不多,自然運氣也不會差到那里。
梁多被帶出牢房,頭上套上了黑布套。走了有一頓飯的工夫,隨后上了車。
天牢押獄節(jié)級康振望著兩輛驢車相跟著出了天牢大門,慢慢地通過狹長夾墻小巷,拐彎駛向大街。
“總算送走了?!笨嫡襦洁炝艘宦?,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札,搖了搖頭,又嘟囔道:“這就不關(guān)我的事嘍,神仙打架,最好別讓我們這種小鬼遭殃?!?p> 隨后又想到:朝廷要這些雞鳴狗盜之徒,究竟是為了什么?
想到這里康振打了個寒顫,連忙阻止自己接著想下去的念頭。搖了搖頭,走回了天牢。
身后天牢大門吱吱呀呀的關(guān)上,牢門上狴犴呲牙咧嘴地沖著小巷露出猙獰面目。
梁多在車上閉著眼睛靠著板壁,慢慢感受著四周。車上顯然不止他和高快腿兩個人。
隨著車子的晃動,他能夠碰到左右身邊的人,而高快腿上車的時候,他清楚地感覺到是坐在對面的。
這樣說來,車上至少有四個人。
劉三手、劉子喬、高快腿和自己,正好四個人。
但是車上很可能不是四個人。聽剛才這些人的喊叫,似乎有騙子,有小偷,有飛賊,自己大概是因為兇狠才有幸和他們湊在一起。這些人湊在一起能做什么事?
梁多心里反復思考,怎么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后面又該何去何從,倒是拿不定主意。
外面環(huán)境很嘈雜,顯然是已經(jīng)出了天牢所在的那條偏僻小巷。
車行很慢,不知道是騾車還是驢車。大宋馬匹極為珍貴,所以即使在都城汴梁開封,擔當運輸?shù)囊矘O少有馬,大多是騾子或者驢。
車子一路起伏顛簸,所行甚緩,車輪不時地發(fā)出咯咯聲響,似乎走得是青石板路。
外面叫賣吆喝聲,生意張羅聲,若隱若現(xiàn)傳出來的絲竹管樂之聲,說明現(xiàn)在行走在繁華的街市之中。
梁多雖然看不見,但是仍然細心記憶,不放過一個細節(jié)。
中間拐過了兩個彎,聲息漸遠,想來是車子遠離街市,駛進小巷。
接著又走了大約半個時辰,車子停住不動。
“下車!”一個粗豪地聲音吼道。
“一、二、三……”
梁多沒有動,而是仔細地數(shù)著粗重地落地聲,直至沒有聲音發(fā)出,他才跳下了車。
一共七個人。梁多默默想到。
有人牽著他的鎖鏈前行,他四周左右都是鎖鏈碰撞的聲音。
經(jīng)過了臺階,邁過了門坎。
這里不是民宅。梁多暗暗想到。因為按照禮制,沒有功名的白衣,住宅不會有臺階。
剛才邁過了三級臺階,看來主人至少是個七品官。
三級士,五級大夫,七級諸侯,九級天子。一點也不能錯,否則就是僭越。
梁多走了一會兒,似乎又被帶入一間房間。隨著幾聲叮叮當當?shù)芈曇?,隨后想起了關(guān)門聲。
“可以摘掉頭套了!”一個聲音遠遠響起。
梁多伸手將頭套拽了下來,一道強烈的光線從上方窄窄的四尺窗口直射了進來。
即使是這樣,梁多也不舍得閉上眼睛,這是他在來到這個世界上遇到的第一縷陽光。
梁多伸手擋住了光線,左右環(huán)視一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仍在一間牢房里面。
只不過這一次只有自己,就連高快腿也不在這里。
屋里擺設(shè)比起天牢的草堆,無異于天淵之別。此處居然有床有桌有椅。除了行動不自由之外,頗有一些家居的滋味。
行動雖然不完全自由,但是也算有一些自由。鐐銬鏈子很長,被鎖釘在墻上的鐵環(huán)里。在鎖鏈范圍內(nèi),還是可以自由活動,比如說坐在桌前寫個東西,躺在床上睡覺,這些都能做到。
梁多上前用力拽了一拽墻上的鐵環(huán),自失地一笑。墻壁居然是巖石!這里的防備,居然比天牢還要嚴密。
梁多突然覺得很有意思。把他們這些人拉到這里,難道僅僅是為了換個牢房?
“吱扭”一聲輕響。門從外面被推開了。
一個長相普普通通的人走了進來。徑直走到了梁多面前,自然地坐在屋里唯一的那把椅子上。
梁多眼睛看著這個人,想從這個人身上看出一些不一樣,但是很可惜,這個人就如蕓蕓眾生中的任何人,沒有一絲一毫能讓人感興趣的地方。
“我叫鄭植?!编嵵部粗憾嗟难劬?,語調(diào)平和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