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用玄金丸不過幾日，張仲善的臉傷已經痊愈，頭痛也不再發(fā)作，反胃、惡心等藥物副作用也漸漸消失。
雖然人瘦了一些，但在丁匠們眼中，他已經從上次的醫(yī)鬧事件中走出來，診病的精神頭甚至比以前更足。
只是一到傍晚，他就急著回家，再也不愿多花時間給病人診病。
“我今晚要打坐參禪，你也早些休息，不要擾我。”張仲善剛進家門，和老奴說著話就往臥室走。
“老爺，您連著幾日不用晚膳，明顯瘦了，長久可不行啊?！崩吓掷锬弥鴾渍驹诓妥肋叄荒槻唤饪粗鴱堉偕啤?p> “你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睆堉偕婆牧伺睦吓募绨?，還是沒有要吃飯的意思。
一進臥室，張仲善就從床頭拿出一個藥匣，藥匣上寫著“玄金丸”三個字，里面整齊碼放著棕褐色的丸藥。
他拿出一丸，用牛角片小心在手掌切出四分之一的量，沒有喝水，直接仰著脖子吞下。
服藥后，張仲善長舒了一口氣，在香爐里焚上柏子香，端正姿勢開始打坐。
半個時辰不到，他感到一陣暖流涌過全身，整個身體都松弛下來。
隨著香爐燃起的煙升起又消散，張仲善心里的一切緊張和憂慮都淡去了，這一生的所有經歷從未帶給他這種感覺。
很快，困意襲來，他剛躺下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張仲善感到強烈的空虛和無奈，他好像在昨晚透支了自己的所有情緒。
按照佛教的教義，只有得道高僧才會在打坐時體會到自在歡喜。
可現(xiàn)在，張仲善只要服用玄金丸，類似的感覺唾手可得，但這種感覺虛無縹緲，體驗過后讓人如同斷線的紙鳶一樣沒著沒落。
張仲善決定停藥，既然玄金丸已經治好了頭痛，繼續(xù)服藥就只會擾亂修行。
“老爺，用早膳啦?！崩吓陂T外的說話聲打斷了張仲善的思緒。
“你進來吧?！睆堉偕破鹕碜谧狼?，看見老奴端著的面片湯還是沒有食欲。
“老爺，昨晚沒睡安穩(wěn)吧，我看您氣色不好。”老奴擺好碗筷，小心詢問。
“不打緊，你不用擔心。對了，把這些藥拿到藥房收好?！睆堉偕茝拇差^拿出藥匣交給老奴，和往常一樣去坐診。
整整一天，張仲善診治了近百名丁匠。
忙完后，他拖著饑餓疲憊的身體回家，在老奴驚喜的注視下吃了滿滿一大碗飯。
飯后，張仲善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打坐參禪，他躺下誦讀了一遍心經，手里還握著念珠就睡著了。
“啊，我的腿！”剛過子時，小腿強烈的痙攣把張仲善疼醒。
“老爺，您怎么啦？”老奴聽到呼喊跑進臥室。
“趕緊給我揉揉腿，好像是抽筋了，疼的厲害。”張仲善臉色煞白，出了一身冷汗。
經過老奴半個時辰的按摩，張仲善勉強睡著，可第二天醒來他的腿更疼了。
這一次的痛苦遠超過昨晚，張仲善還出現(xiàn)了打寒顫、流鼻涕的癥狀。
“快把那藥匣拿過來，我要吃藥?！睆堉偕铺鄣倪呎f話邊喘粗氣。
“老爺，這藥和五石散一樣，是害人的藥啊，不能再吃了。”老奴沒有去拿藥，又上手按壓張仲善的小腿。
“我知道，先頂過這一陣再說，快去拿藥！”聽老奴提到五石散，張仲善突然惱了。
老奴悻悻找出藥匣，看著張仲善服下藥，又開始按壓他的小腿。
不到半個時辰，另張仲善難以忍受的癥狀都消失了，可他卻高興不起來。
種種跡象表明，老奴的猜測是對的，玄金丸和五石散一樣，會讓人染上心癮。
恍惚間，張仲善突然想到李工頭，他趕緊穿好衣服，往征發(fā)丁匠的營地趕去。
“工友，你們李工頭現(xiàn)在哪兒??？”營地里，張仲善遇到李工頭手下的一個丁匠。
“是張大夫啊，李工頭欠了賭坊一大筆債，不知跑到什么地方躲起來了?！倍〗承χ鹪?，沒有一點擔心李工頭的樣子。
“我記得上次是你攙著他來門診看病的，他的背傷好了嗎？”張仲善有些失望，又繼續(xù)追問。
“您還惦記他的病呢？真是好心喂了狗。他到處和人說，您開的藥害了他，還要找您理論呢。不過您不用擔心，他現(xiàn)在要是敢露面，保準會被債主打斷腿?！倍〗吃秸f越興奮，滿臉的幸災樂禍。
從營地出來的時候已是正午，可張仲善卻覺得冷，他抬頭看了看天，發(fā)現(xiàn)太陽被日暈圈住，好像一只眼睛在審視著他。
“白虹貫日，不祥之兆......”張仲善低估了一句，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等張仲善醒過來時，他已經躺在家里的床上，老奴瞇著眼靠在床邊。
“老爺，您可算醒了?！崩吓嗔巳嘌?，扶張仲善坐起來。
“你猜我剛才夢到了什么？”張仲善有氣無力的問道。
“肯定是夢到夫人了吧......”老奴邊答話邊給張仲善倒水。
“不，我夢見李工頭了。夢里他給我?guī)Я藵M滿一盒玄金丸，我們一起吃了個痛快......”張仲善眼里沒有一點光彩，面無表情的對老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