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劍拔弩張 第九節(jié)

　　　　峭王蘇仆延的弟弟被姜舞帶人圍住殺了，三百名遼東鐵騎也被橫掃一空。蘇仆延看著滿地的尸首，暴跳如雷，帶著三千鐵騎一路狂追。小帥烏單勸他冷靜一點，不要上了漢軍的誘敵之計，還是回城會合大軍為好。白瑯王丘力居有命令，各部鐵騎不要離開薊城四十里。烏單說，再追下去，距離薊城就有六十里了。

　　蘇仆延憤怒地叫道：“丘力居和烏延都是膽小鬼。豹子有什么可怕？今天我要不殺了漢軍我就不回薊城。傳令下去，追，給我追?！?p>　　蘇仆延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決意要痛宰漢軍以泄心頭之恨。

　　去年張純率領(lǐng)叛軍攻打冀州的時候，丘力居和烏延都不愿意南下作戰(zhàn)，只有蘇仆延禁受不住張純的誘惑，帶著兩萬遼東鐵騎隨其南下了。遼東烏丸久居邊塞，非常貧窮，各部落間為了搶奪財物常?；ハ嗾鞣ァＫ麄冞€經(jīng)常叛亂，叛亂的時候他們也想往幽州較為富裕的中部邊郡攻擊，但因為路途遙遠(yuǎn)，再加上中間隔著遼西和右北平的烏丸部落，所以他們一直未能得逞。這次有機會攻打富裕的中原，可以肆意擄掠，他們當(dāng)然不愿意錯過。蘇仆延帶著鐵騎南下，一路上財物是擄掠了不少，但最后卻在邯鄲城附近被趙云狠狠地打了一下，損失了三千多人。本來他還想重整鐵騎反攻一下，但早就想回家的各部小帥卻不愿意，他們趁勢帶著擄掠的財物紛紛跑了，連招呼都不打，讓蘇仆延大丟臉面?；氐剿E城后，要不是蘇仆延殺了兩個要回家的部落小帥，遼東鐵騎大概都跑光了。

　　現(xiàn)在名震北疆的豹子和公孫瓚都打回來了，烏丸人很恐懼，反正都已經(jīng)撈飽了，為什么還要給漢人賣命？烏延早就打退堂鼓了，但丘力居出面阻止了。他說現(xiàn)在跑回去，暫時是安全了，但將來豹子和公孫瓚能放過他們？公孫瓚對烏丸人的血腥手段大家都知道，依照公孫瓚的脾氣，這次不把他們殺光了，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如其將來給豹子和公孫瓚追著打，還不如現(xiàn)在把他們打趴下，即使不能把豹子和公孫瓚殺了，也要把他兩人打得丟盔棄甲，無力東進。各部落首領(lǐng)想想也是，尤其那個公孫瓚，不把他殺了，將來被殺的可能就是自己。這次隨漢人一起叛亂，大家攻城拔寨，殺了許多人，連護烏丸校尉箕稠都?xì)⒘耍鬂h國的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烏丸人。于是大家同仇敵愾，歃血為盟，發(fā)誓要和漢人決一死戰(zhàn)。

　　鮮卑人熊霸來了之后，大家的想法隨即就變了，接著昌平城半天就被豹子打了下來，這下烏丸人心里的想法更多了，現(xiàn)在就連丘力居都想跑了，烏延就更不要說了，只有蘇仆延還想打，他想報邯鄲之仇。

　　烏丸人的斥候飛奔回報，前方六里處，發(fā)現(xiàn)了漢軍的步兵前部，大約有一千多人，距離漢軍后方大軍大約十里。

　　蘇仆延心花怒放，揮手狂吼道：“走，沖上去，殺了他們?！?p>　?。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p>　　北征軍離開昌平后，五部兵馬齊頭并進，以最快的速度向薊城方向推進。閻柔的騎兵軍正在薊城附近攻殺，烏丸鐵騎被牽制在城外，漢軍將士無須擔(dān)心自己的前方會有敵人出現(xiàn)，所以前進的速度非?？?，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雷重部。

　　雷重因為在薄落谷大戰(zhàn)中立下了大功，短短時間內(nèi)就由一個普通士兵連續(xù)遷升為軍司馬，這使他成為了鎮(zhèn)北將軍軍的一個傳奇人物。大概是因為經(jīng)歷相近的緣故，李弘對他非常好。雷重不識字，李弘就叫他拜左彥為師，天天晚上到左彥的軍帳學(xué)習(xí)一個時辰，左彥不在，就叫文丑或陳好代替。許多將領(lǐng)對雷重能否統(tǒng)領(lǐng)一部兵馬持懷疑態(tài)度，一個不懂兵法的人能帶兵？李弘不為所動，堅持己見，他對部下說，我過去也不識字，也不懂兵法，可我照樣帶兵打仗，我能行，雷重為什么就不行？

　　各部將領(lǐng)在龍山大營集訓(xùn)的時候，李弘讓雷重教授各部將領(lǐng)演習(xí)拒馬陣。雷重很害怕，不敢教，向李弘請辭，李弘沒有答應(yīng)。第一天訓(xùn)練的時候，李弘親自站到了受訓(xùn)將領(lǐng)中間。雷重看到后，害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李弘笑著說，你大膽教，我倒要看看誰不聽話，誰瞧不起你。誰看不起你雷重，就是看不起我李弘。

　　雷重很激動。今生今世，他就跟著李弘，為李弘而戰(zhàn)，為李弘而死，其他的，他什么都不想。

　　攻打昌平城的時候，沒有輪到顏良，為此，顏良和雷重等人很憋氣，都想早點趕到薊城殺敵立功。從昌平城出發(fā)后，顏良率部一路急進，而雷重更是帶著士卒一路小跑，恨不得一步就跨到薊城。本來每部之間相隔三里行軍，但雷重跑得太快，不知不覺就把緊隨其后的陳好部拋到了十里之后。

　　斥候飛馬來報，前方突然出現(xiàn)了一支烏丸騎兵，正急速殺來。

　　雷重吃了一驚，大聲問道：“離我最近的是哪一部？”

　　“好象是高順高大人?！背夂蛑钢髠?cè)方向含含糊糊地說道。

　　“快去求援?！崩字丶鼻械亟械溃安还苁钦l，叫他立即率部來援?！?p>　　“傳令兵，立即向后方求援，快，快?！?p>　　“擂鼓，列陣……”雷重舉手高呼，縱聲吼道，“兄弟們，殺敵了。”

　?。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p>　　蘇仆延遠(yuǎn)遠(yuǎn)看到松散列陣的漢兵，興奮得兩眼冒光，他就象一只餓極了的野狼聞到血腥一樣，瘋狂地叫著喊著，領(lǐng)軍狂奔。三千鐵騎在激昂的號角指揮下，如狂飆一般席卷而至。

　　雙方相距三十步，烏丸人停止了射擊，戰(zhàn)馬奔騰的速度隨即提到了極限，馬蹄聲震耳欲聾。

　　這時，漢軍軍陣?yán)镯懫鹆梭@天動地的戰(zhàn)鼓聲。

　　一千六百名士卒組成了一百六十個拒馬陣，這些拒馬陣犬牙交錯，前后距離長達五百多步。站在最前排的二十個拒馬陣面對蜂擁而來的敵騎，發(fā)出了一聲震天狂吼：“殺……”

　　兩軍相撞，頓時發(fā)出“轟……”一聲巨響，霎時間，戰(zhàn)馬的嘶叫聲，兵刃相擊的交鳴聲，喊殺聲響徹了山野。

　　二十個拒馬陣，兩百士兵，在短短的瞬間雖然刺殺了幾十匹戰(zhàn)馬，斬殺了數(shù)十名敵兵，遲滯了敵人沖殺的速度，但他們自己也被敵騎巨大的沖擊力輾成了齏粉。

　　陣前的烏丸人在縱馬猛沖，而隨后跟來的鐵騎卻急于殺敵，他們圍著漢軍陣勢四散而開分成了幾十個鐵騎小隊，各小隊沿著陣勢里彎彎曲曲的通道從四面八方?jīng)_進了拒馬陣。

　　雷重站在陣列中央，望著四處殺來的敵騎，發(fā)出了一聲冷笑，“擂鼓，命令各陣，任意攻擊……”

　　各拒馬陣士卒不待上官下令，已經(jīng)向失去了速度的烏丸人發(fā)起了兇猛的攻擊。一路瘋狂沖進拒馬陣的烏丸人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堪一擊了。他們的戰(zhàn)馬被從各個方向刺來的長矛戳成了蜂窩，他們自己也被更多的長矛、戰(zhàn)刀和四下厲嘯的長箭奪去了生命。

　　雙方士兵糾纏在拒馬陣內(nèi)酣胡鏖戰(zhàn)，烏丸騎兵的損失越來越大。

　　圍著戰(zhàn)場游走指揮的蘇仆延看到自己的騎兵一個接一個地被漢軍步卒肆意挑殺，立即醒悟到漢軍擺出的這個古怪陣勢是專門針對鐵騎沖擊的。鐵騎陷進陣勢，隨即就失去了速度失去了沖擊力，如果再繼續(xù)纏斗下去，騎兵將損失慘重。

　　“狡猾的漢人。”蘇仆延惡狠狠地罵了幾句，大聲叫道：“吹號，吹號，命令他們撤出來，撤出來?！?p>　　烏丸士兵聽到撤退的號角，慌忙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外沖。

　　雷重拖著血淋淋的長矛，倒退了幾步，沖著陣中的鼓兵揮手喊道：“擂鼓，縮小陣勢，纏住敵人……”

　　這個時候如果讓敵人沖出去重整隊列，再以密集陣形沖擊拒馬陣，大家今天就死定了。

　　漢軍士兵訓(xùn)練這種拒馬陣已經(jīng)幾個月了，他們當(dāng)然知道讓敵人沖出去的后果是什么。隨著密集的戰(zhàn)鼓聲，漢軍士兵不約而同的加快了攻擊速度，各小陣之間的甬道也越來越狹窄。烏丸人進退不得，兇性大發(fā)，雙方的搏殺更加激烈了。

　　蘇仆延急了，立即命令吹號集結(jié)在陣外游走騎射的一千多名騎兵，“重整隊列，密集列陣，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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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戰(zhàn)場左側(cè)的山坡上戰(zhàn)鼓雷鳴，一隊漢軍士兵沖了出來。

　　高順一手執(zhí)盾，一手舉刀，回首狂呼：“兄弟們，殺啊……”

　　“殺……”

　　一千名漢軍士兵高舉武器，吼聲如雷，一個個猶如脫韁的野馬一般鋪天蓋地地殺了過來。

　　蘇仆延毫不猶豫地?fù)]刀叫道：“殺過去，殺過去……”

　　一千多鐵騎調(diào)轉(zhuǎn)馬頭，在蘇仆延的帶領(lǐng)下，迎著漢軍縱馬殺去。

　　高順一邊飛步狂奔，一邊高聲怒吼，殺氣騰騰。他一肚子的怨氣無處發(fā)泄，今天總算逮到機會可以徹底釋放一下了，他要用敵人的血來平息自己心中的憤懣。

　　他十六歲從軍，至今已有十一年。他從軍后因為文武出色，被任命為屯長，后來又做到假軍侯，軍侯，但此后他就再也沒有得到過升遷。不是因為他沒有軍功，而是因為他不會阿諛奉承，也不會賄賂上官。這幾年他在河內(nèi)隨軍剿殺黃巾軍，屢立戰(zhàn)功，卻沒有一次得到封賞，反而因為軍餉的事得罪了自己的上官。上官不但克扣軍餉還拖欠軍餉，半年都不發(fā)一個錢。高順為了自己的部下，不惜拔刀相向，差一點被上官以叛亂之罪殺了。都尉丁原聽說這件事之后，把他放了出來，還遷升他為假司馬，叫他帶著自己的一千士兵參加鎮(zhèn)北將軍的北征。丁原對他說，你好好干，不要給我丟臉，立了戰(zhàn)功回來，你就是我的軍司馬。高順感激涕零，跪拜而去。他發(fā)誓，就是死，也要報答丁原的這份恩情。

　　高順騰空而起，一刀剁下，“殺……”隨著他的一聲暴喝，一顆斗大的頭顱橫空飛出，同時間高順左手的圓盾狠狠地砸到了另一個敵兵頭上，那名敵兵連人帶刀被他砸得倒栽馬下，一命嗚呼。

　　河內(nèi)兵以什五為陣，刀砍馬腿，戟挑敵騎，長箭飛射，配合的非常默契，烏丸人一時間被殺得人仰馬翻，竟然沒有還手之力。

　　蘇仆延策馬轉(zhuǎn)身，回頭再戰(zhàn)，迎面就遇上了高順。高順挺身而立，怒目圓睜，夷然不懼，他側(cè)身讓過狂奔的戰(zhàn)馬，揮盾擋出蘇仆延力貫千鈞的一擊，抬手一刀就砍下了戰(zhàn)馬騰空的后腿。戰(zhàn)馬飛出十幾步開外一頭摔倒，蘇仆延措手不及被掀翻了出去。高順飛奔而至，一刀剁下，蘇仆延肝膽俱裂，舉盾就擋，“當(dāng)”一聲巨響，圓盾碎裂，高順大吼一聲，再起一刀，但這時身后敵人的長矛已經(jīng)呼嘯而來，高順只得舍下蘇仆延閃身讓開敵人的必殺一擊。

　　蘇仆延僥幸揀的一條性命，在親衛(wèi)士卒的幫助下，跳上一匹戰(zhàn)馬，舉刀就砍，“殺，殺，給我殺死他……”

　　高順被圍在幾匹戰(zhàn)馬中間，猶如一頭浴血猛虎，左殺右擋，連劈數(shù)人。蘇仆延膽怯了，撥馬就走。

　　“擂鼓，向前擊殺，向前……”高順一腳踢飛敵人的腦袋，舉刀狂吼。

　　河內(nèi)士卒聞鼓而進，士氣如虹，殺聲震天。

　?。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p>　　李弘帶著三千黑豹義從猶如離弦長箭，呼嘯而來。

　　烏丸人大驚失色，撤退的號角聲急促而凄厲。蘇仆延調(diào)轉(zhuǎn)馬頭，率先落荒而逃。尚在拒馬陣內(nèi)鏖戰(zhàn)的烏丸人拼死殺開一條血路，倉惶逃竄。正在和高順部激戰(zhàn)的烏丸人慌不擇路，四散而逃，結(jié)果被黑豹義從圍追堵截，死傷慘重。

　　李弘望著進退有序，驍勇善戰(zhàn)的河內(nèi)兵，臉上閃過一絲欽佩之色。

　　雷重和高順一前一后走到了李弘面前，躬身施禮。李弘看了雷重一眼，笑道：“你跑這么快干什么？”

　　雷重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沒敢做聲。今天的遭遇戰(zhàn)要不是敵人人數(shù)少，自己和一千六百名部下就完了。李弘沒有出言責(zé)怪自己已經(jīng)很寬容了。

　　“子平，這些兵都是你一手帶的？”李弘指指正在打掃戰(zhàn)場的河內(nèi)兵，問道。

　　高順回頭看看自己的部下，很自豪地點了點頭。

　　“高大人的部下很厲害，臨陣從容，勇猛無敵，戰(zhàn)陣運用的也非常嫻熟，這些人一定都是追隨高大人多年的老兵了?！崩字匾不仡^看看，贊不絕口地說道，“今天要不是高大人及時支援，我雷重死定了?！?p>　　高順謙遜地笑笑，低聲說道：“雷大人言重了。雷大人的陣勢正好可以克制敵騎的沖擊，沒有下官的支援，你也可以支撐到將軍大人來援?！?p>　　雷重?fù)u搖頭，心有余悸地說道：“你要是來遲一點，烏丸人就要用密集陣列沖擊了，我們擋不住的?！?p>　　“對了，我覺得你的戰(zhàn)陣對付騎兵很有效，你是怎么想到的？”

　　“下官是雁門郡馬邑人，從軍的時候在雁門關(guān)當(dāng)兵，和鮮卑人打過不少仗?！备唔樞Φ?，“這些辦法都是兄弟們在一起商量出來的，不是我一個想出來的?！彼裉齑蛄艘粓鰫簯?zhàn)，殺了不少敵人，心情好了許多，話也多了起來。

　　這時龐德帶著追擊的黑豹義從回來了，幾個人站在閑聊了一會。時間不長，幾個軍侯報上了雙方傷亡的數(shù)目。

　　此戰(zhàn)漢軍斬殺烏丸鐵騎一千四百多人。雷重部損失了六百多名士卒，高順部折損三百多人，黑豹義從也傷了十幾個。

　　雷重臉色很難看，一戰(zhàn)打掉了他近半士卒，虧大了。

　　李弘安慰了雷重和高順幾句，然后對高順說道：“你做軍司馬吧。你的老部下該升遷的都報上來，我都準(zhǔn)了?！?p>　　高順愣了一下，隨即高興地跪下磕謝。

　　“大人，我有個老部下叫李云李子逸，他本來是軍侯，因為不滿上官克扣士卒軍餉，把上官打了，現(xiàn)在只是個普通士卒，不知道大人能不能格外開恩……”

　　李弘笑了起來，說道：“這人膽子很大嘛。好，這人不錯，我就要敢為士卒說話的人。叫他做假司馬，給你當(dāng)副手?！?p>　　高順大喜，再拜磕謝。

　　李弘趕忙把他扶了起來，笑道，“子平，我不喜歡自己的部下動不動就下跪。你去把李云喊來，我看看這個敢打自己上官的人長什么樣?！?p>　?。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