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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帝國風云錄

第四章 立馬橫槍 第四十五節(jié)

大漢帝國風云錄 猛子 5482 2007-03-12 10:39:00

    天子已經(jīng)連續(xù)十天拒絕上朝,他天天待在西園的萬金堂,吃喝玩樂,甚至寵幸貴人妃子,都在萬金堂的金錢繒帛中間。這十天里,從早到晚,運送錢財絹繒進宮的馬車川流不息,源源不斷,自始至終就沒有間斷過。

  天子發(fā)財了。

  第十一天,他上朝了。天子負手而立,望著堂下的眾臣,冷冷笑道:“諸位愛卿是不是很害怕???”

  鴉雀無聲。

  “朕看你們都帶著錢財而來,想必是要上書,勸諫,還有就是要申冤了?”

  無聲。

  天子突然手指群臣,聲嘶力竭地尖聲叫了起來:“盜賊,你們都是盜賊,你們是天底下最大的盜賊,你們盜竊朕的江山,盜竊朕的子民,盜竊朕的宮室,你們罪惡滔天,十惡不赦,該殺,統(tǒng)統(tǒng)的該殺,我要殺了你們……”

  眾臣大恐,驚悚不安,跪伏于地。

  天子劇烈地喘息著,小臉漲得通紅。

  “你們自己想想,你們要用多少錢才能買回你們的腦袋,買回你們的宗室子弟,買回你們的門生故吏?!碧熳由陨云届o了一下,繼續(xù)說道,“三天,朕給你們三天時間,否則格殺勿論!”

  天子小眼驀然睜大,陰森森地說道:“還有上書的嗎?”

  大殿內一片死寂,緊張的氣氛幾乎令人窒息。

  “還有勸諫的嗎?”

  天子環(huán)視眾臣,滿臉不屑,突然,他揮舞著雙手,狂暴地怒吼道:“滾,都給朕滾……”

  眾臣如臨大赦,蜂擁而退。

 ?。?p>  司徒崔烈,司空許相,御史中丞楊秦,尚書盧植下朝后沒有直接回家,紛紛直奔袁府。

  在大臣們的眼里,當今天子一直都是個庸碌無為,渾渾噩噩,驕奢淫逸,窮奢極侈之人。他們雖然嘴里高呼著“萬歲”,一副敬若神明的樣子,其實心里都把他當個廢物,白癡,膿包。沒想到,就是這么個人,卻在他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發(fā)動了一場肅貪行動,這場肅貪風暴猶如狂風驟雨一般,給了他們重重一擊。外戚,奸閹,世族三大勢力一夜之間盡遭重創(chuàng)。

  袁隗病倒了。他家的門生故吏被抓得最多。袁氏一族自袁安到袁隗,四世五人為三公,勢傾天下,宗室子弟,門生故吏之多,恐怕就是大漢第一的楊氏門閥也自嘆不如。這場風暴,袁氏門閥損失最大。做為家主的袁隗又氣又急,又心痛又擔心,終于支撐不住,躺倒了。

  幾人安慰了袁隗幾句,隨即商討應對之策。

  “我們把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西涼,集中在李弘身上,卻疏忽了我們自己所處的京城,疏忽了我們的對手,疏忽了天子,以至于有今日之失。這個教訓慘痛啊?!痹蟠娙寺渥?,長嘆出聲,很感慨地說道。

  眾人心情沉重,都沒有言語。

  “今日上朝,大家都上書申訴勸諫,陛下怎么說?”

  崔烈苦笑道:“說出來老大人一定不相信,以為我在胡扯?!彪S即他把今日朝堂上的事略略敘述了一遍,問道,“老大人,你相信嗎?天子怎么突然之間變了?”

  袁隗稍加思索,說道:“這么說,陛下是沒有繼續(xù)追究的意思了。他還是想借機斂財?!?p>  盧植憤慨地說道:“陛下雖然沒有追究的意思,但他說得很明白,和西涼貪污有牽連的人,都要自覺一點,把錢還給他。他這哪里是借機斂財,他這分明就是敲詐勒索?!?p>  “何止敲詐勒索?”許相說道,“陛下意思很明白,他就是要我們出錢買自己的官。子干,你不要心存僥幸,該交點錢的時候還是要交點錢,不要象上次一樣又給抓進去了。上次為了給你脫罪,化了許多錢,費了許多周折。早知道這樣,當初你還不如化錢去賄賂一下左豐,要少受許多罪。這次你可千萬不要再犯脾氣。沒錢,我給你,不就是六百萬錢嘛?!?p>  御史中丞楊秦勉強笑道:“化點錢就化點錢吧。一來我們自己也能免災,二來被抓進去的人,也能毫發(fā)無損地贖回來。錢這個東西,化去了還能掙回來,少就少一點,沒什么關系,權當我們滿足了一下陛下的嗜好。說起來,陛下這次很開恩了。陛下抓了許多人,手上也有大量的證據(jù),但他至今除了抄家要錢之外,既沒有追究我們的責任,也沒有斬殺那些被抓的官吏,很開恩了。”

  袁隗,崔烈等人點點頭,覺得楊秦說得也有道理。

  袁隗手捋長須,緩緩說道:“陛下這么聰明人,為什么過去我們一直沒有看出來呢?他利用西涼肅貪的事,打壓我們和奸宦,還有外戚的勢力,自己不但趁機斂財,贏取民心,還迅速將宗室力量扶植起來,以便和我們抗衡。你們難道沒有看出來?”

  崔烈微微頷首,說道:“宗室的力量本來就很強大,現(xiàn)在在陛下的刻意扶持下,已經(jīng)和我們分庭抗禮了。這次抓捕,事先我們一無所知,就是因為陛下完全拋開了我們,對奸閹和外戚也是嚴守機密,滴水不漏。陛下利用衛(wèi)尉劉廷和光祿勛劉虞分別控制南北兩軍。宮內宮外,遙相呼應,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p>  “今年,陛下對奸宦們失去了信任,開始重用宗室皇親了。”許相說道,“年初,陛下把劉焉從南陽太守遷升到宗正,又從宗正遷升到太常。劉虞也是,從平原相遷升到尚書,又從尚書遷到光祿勛。衛(wèi)尉劉廷由公車司令迅速提拔上來?,F(xiàn)在就連劉虞的兒子劉和都是議郎了。”

  “陛下不信任奸閹,這很令人高興,但因為我們和奸閹長期對峙,使得陛下對我們深具戒心,這次他連我們都不信任了。我們這些人對大漢國,對陛下忠心耿耿,卻總是遭到陛下的猜忌……”他連連搖頭,顯得非常氣餒。

  “宗室中人雖然身份高貴,但還是以士族為主,他們和我們有很深的淵源,在打擊奸閹這件事上,我們的目標也是一致的,所以我認為宗室勢力的強大起并不是一件壞事?!北R植分析道:“隨著皇室宗親們的權勢越來越大,奸閹們的勢力將會進一步被削弱。假如我們和以大將軍為首的外戚勢力聯(lián)手打擊一下奸閹,恐怕他們的日子就更加難過了。”

  “不。”崔烈用力地揮手說道,“不,盧大人的話不對?,F(xiàn)在我們不是聯(lián)手打擊奸閹,而是要聯(lián)合奸閹打擊另外一股勢力。這股勢力如果不立刻把他撲滅,將直接威脅到大漢國的安危?!?p>  “你是說李弘?”袁隗問道。

  “對,我們就他的事已經(jīng)商量過多次了。雖然我們想盡辦法殺他,甚至不惜聯(lián)手奸閹共同對付他,但依舊沒能把他殺死。”崔烈嘆道,“諸位大人注意到?jīng)]有,這次天子和李弘同時在關中、關東展開肅貪抓捕行動,其展示的實力之強大,手段之毒辣,令人畏懼。如果此次不是肅貪,而是陛下清除異己,那結果會怎樣?恐怕我們在毫無防備之下,要被他們一網(wǎng)打盡吧?”

  “我們在這之前所擔心的事終于出現(xiàn)了?!贝蘖铱纯丛谧膸兹耍^續(xù)說道,“這個來自北疆的奴隸什么都不懂,就是個白癡,但正是這種人才可怕。他對天子忠誠,絕對的忠誠,所以,假如天子有心要利用他,一直把他牢牢地抓在手上,作為陛下自己的強悍實力,那我們怎么辦?束手待斃?以李弘現(xiàn)在的力量,既可以摧毀我們,也可以摧毀奸閹外戚,在將來,他還可以摧毀大漢國。這種潛在的危害,我們一定要趁早把它處理掉?!?p>  袁隗頻頻點頭,捋須說道:“大人說得對。去年,皇甫嵩手握重兵,聲望如日中天,天子也非常信任他,恩寵有加。但是我們和朝中其他勢力擔心將來皇甫嵩權勢膨脹,對國家不利,所以聯(lián)手勸說陛下,借機解除了皇甫嵩的兵權,把他罷職了。沒想到皇甫嵩這頭老虎走了,卻來了李弘這只豹子。這只血腥的豹子把我們害慘了。”他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皇甫嵩在西涼平叛,把這個蠻子放在北疆守邊關。皇甫嵩出身世族豪門,為人忠厚,又恪守君臣之節(jié),應該不會做出什么出軌之事。當時他和我們相處融洽,交往甚密,我們應該拉攏他,而不是……”

  他惋惜地說道:“如果現(xiàn)在他在西涼,怎么會有這種事出現(xiàn)?”

  屋內陷入一片沉默。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現(xiàn)在后悔都來不及了。

  過了一會兒,楊秦問道“司徒大人可有什么高招?奸閹們用的那些辦法野蠻粗暴,沒有效果。一群小人,除了害人撈錢,真不知道他們還能干什么?幾次刺殺都沒有成功。我們用盡辦法,好不容易把那只豹子騙到金城,結果還是沒有把他殺掉。”楊秦恨聲說道:“一幫無能的閹人。”

  崔烈笑笑,沒有回答。他對袁隗說道:“明天,大將軍請客。我到大將軍府,和大將軍、趙侯爺三人一起聊聊。”

 ?。?p>  太尉張溫接到天子圣旨,帶領太尉府回到長安處理一些西征善后的事。

  太尉大人的心情很差。雖然西涼平叛在他的指揮下,歷時一年時間終于勝利結束,但他實在高興不起來。自從李弘擅自做主,在西涼開始血腥肅貪開始,他就陷入了極度被動?,F(xiàn)在,西涼肅貪在天子的親自指揮下,進入了一個全面爆發(fā)期,朝中各方勢力悉數(shù)登場,紛紛亮相,整個大漢國都已經(jīng)被卷進了這場風暴之中。

  張溫幸運的游離于這場風暴之外。他冷眼旁觀,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的仕途已經(jīng)到頭了。

  李弘率領冀州大軍及時趕來西涼,挽救了危機之中的張溫;李弘率部連戰(zhàn)連捷之后,張溫一度覺得自己將功勛彪炳。當遠在京都的奸閹們?yōu)榱艘稽c蠅頭小利,準備象過去一樣,肆意欺辱一個有功之臣時,張溫竟然默許了。他為了自己的一點蠅頭小利,不但不挺身而出維護自己的部下,反而屈從于奸閹們的淫威之下。張溫的一念之差,最終導致了西涼肅貪風暴的爆發(fā),并因此擊碎了大漢朝各方勢力之間的平衡。

  張溫一直在反思,一直在尋找西涼平叛過程中的得失。最后他得出的結論是自己可以回家頤養(yǎng)天年了。他老了,顧慮太多,得失和名利已經(jīng)磨平了他的鋒銳。他不可能再象豹子一樣,在戰(zhàn)場上任意馳騁,為所欲為。

  他的命運已經(jīng)和李弘的命運緊緊地捆在了一起。李弘死了,他就是這場風暴的替罪羊,如果李弘繼續(xù)活下去,風風光光地活下去,他就能生存,甚至依舊官運享通。但他看不到李弘活下去的希望。這個人除了天子,已經(jīng)把這個國家的所有官僚都得罪了。如果這樣他還能活下去,那就是奇跡了。

  他看不到李弘生存的希望,也看不到自己平靜的晚年,所以他心情很差。

  蓋勛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張溫抬頭看看他,問道:“陛下有圣旨來嗎?”

  蓋勛搖搖頭,說道:“大人,你安心在長安待一段時間,好好休息休息,看看洛陽的動靜再說。如果洛陽那邊的事情慢慢平息了,你再回去也不遲嘛。”

  “洛陽那邊的形勢已經(jīng)很明朗了,天子并沒有治貪的打算,他的目的很簡單,大家拿錢走人,越快越好。我聽說陛下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上朝了,他天天就待在西園收錢。”張溫苦笑道,“我們兩人都不在洛陽,這筆錢算剩下來了。”

  蓋勛先是怔了一下,接著大笑起來。張溫受到他的感染,想想天子在西園收錢的忙碌模樣,終于忍不住跟著狂笑起來。

  “李弘就不一樣了,他在西涼,關中來真格的,至今還在熱火朝天地嚴刑拷打那幫被捕的官吏,非要揪出朝中的大人物。聽說他已經(jīng)打死好幾個了。天子在那邊收錢,他這里根本不放人,遲早要出事?!鄙w勛一邊抹著臉上笑出來的淚水,一邊說道,“如果天子在洛陽把人都放完了,把錢都收回去了,這小子還在這里埋頭苦干,估計形勢對他就不利了。”

  張溫無奈地嘆口氣,搖搖頭,說道:“隨他怎么辦吧。這小子心狠手辣,人又非常狡猾,很難有人對付得了。我們舉薦他去金城,處心積慮要置他于死地,結果他安然無恙地跑回來了,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法子。還有那批證據(jù),不知道中間出了什么問題,南容沒有拿到,最后竟然給他拿到手了。”

  “大人不要想許多。”蓋勛說道,“如果這小子運氣一直都這么好,我們也可以粘粘光嘛。”

  “算了吧,不指望了?!睆垳卣f道,“我這趟回洛陽,估計也沒人理睬。我現(xiàn)在是洛陽最不受歡迎的人了?!?p>  兩人正在這里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皇甫酈拿著一封書信走了進來。

  “大人,我父親派人快馬送來了一封書信?!?p>  張溫和蓋勛對視一眼,心中頓時不安起來。皇甫嵩這個時候派人十萬火急地送來一封書信,肯定洛陽發(fā)生什么大事了。

  張溫急忙打開竹簡,匆忙掃了一眼之后,臉色有點難看。他站起來,把書信遞給了蓋勛。

  “奸佞誤國,奸佞誤國啊。”蓋勛看完之后,掩卷長嘆。

  張溫緊鎖眉頭,在屋內來回踱步,委決不下。

  “大人,你還是走吧,否則……”

  張溫停下腳步,望著蓋勛,眼內竟然含著一絲淚花。

  “我一年多的心血,一年多的心血啊?!睆垳匾粋€勁地搖著頭,痛苦地說道,“如此下去,我大漢國豈能興旺……”

  蓋勛冷冷一笑,指著皇甫酈說道:“立即派出八百里快騎上書天子,說太尉大人突犯重病,急需回京治療。”

 ?。?p>  董卓最近很生氣,天天在大營里喝酒,聽女樂,罵人。

  李弘親自帶隊抄他的家。雖然他弟弟董旻接到董卓的警告后,連夜帶著一幫心腹跑了,把家里的錢財也轉移了,但李弘很執(zhí)著,在他家大肆搜查,連夾壁墻都拆了,最后就差沒把塢堡拆掉了。李弘沒有查到什么東西,就把他的家人一起抓走了。

  董卓接到報信后大怒,帶著人馬去堵截。李弘根本不拽他,很囂張地拿出了圣旨,得意洋洋地念了一遍之后,押著人揚長而去。董卓氣得恨不得殺了他。

  這天,天子的圣旨來了。

  宋典立即回京。董卓立即率部趕到西涼的北地郡,據(jù)說有先零羌叛亂了。

 ?。?p>  同一時間,李弘也接到了圣旨。

  圣旨要求李弘立即率部返回槐里大營駐扎。西涼肅貪的事由他繼續(xù)負責,但希望他盡快結束肅貪,以便早日率部返回冀州。

  徐榮,麴義,華雄三人繼續(xù)領軍駐扎子秀山大營,統(tǒng)歸涼州刺史耿鄙節(jié)制。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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